清晨,御花园里的雨露未干,凉风习习晨鸟啁啾,夏日炎炎的清晨总是一天中最让人舒服和惬意的时刻。皇家园林中开满了各式稀有的花儿,泥土吐露芬芳青草绿意盎然,任谁到了这里都会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振。
秦慕白|带着李治和李明达,在花圃间的空地里打太极拳。两个小家伙的模仿能力天差地远。李明达虽然年幼,可她能将太宗皇帝的一手飞白书临募得八分神似,可见天质不凡。就连打起太极拳来,那稚嫩的一推一收一拳一脚,也颇为形象惹人喜爱。相比之下,已经十岁了的李治则要愚钝一些,愣愣的,秦慕白手把手教了多次仍是摆出一些滑稽古怪的姿势,活像是耍猴戏一般,惹得秦慕白和李明达时不时发出一阵嬉笑。
那些宫女宦官们看着秦慕白等人打拳,纷纷好奇又好笑:这是练的什么武艺嘛?慢吞吞懒洋洋,就跟八十岁的老太太老大爷一样行动迟缓,这也能强身健体防身杀敌?
正当秦慕白等人耍得正开心,御花园里的气氛也是轻松又惬意的时候,长孙涣突然急冲冲的跑了来。
“长孙将军,何事惊慌?”秦慕白上前几步说道。
“秦将军,不好了。”长孙涣警惕的看了不远处的宫女宦官等人一眼,附耳对秦慕白道,“末将前往仙居殿,发现高阳公主并不在殿中!找宫人询问,居然无人知道公主去了哪里。末将无奈之下只好惊动了阴德妃向她询问,阴德妃说公主奉她之命昨晚出了皇宫,去三皇子吴王恪那里,取一样吴王从特意安州稍来送给阴德妃的土特产。”
秦慕白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很显然,这是阴德妃在帮着撒谎!长孙涣自然不敢盘问阴德妃,但又知道走失了公主没法交待,于是特意来告诉我,将这个烫手的热山竽甩给了我……奇怪,高阳公主昨天一宿没回后宫,她会去了哪里?
“秦将军,这如何是好?”长孙涣见秦慕白一副沉思的神情,追问道。
“陛下只让我们看着公主,没让我们干别的事情。”秦慕白淡淡道,“既然阴德妃说高阳公主去了吴王那里,你就带一队人去吴王府把公主请回来就是了。”
“这……这恐怕不妥吧?”长孙涣有点郁闷的咬了咬牙,迟疑了一下,说道,“末将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很显然阴德妃是在帮高阳公主圆谎,高阳公主十有八九没去吴王府上!那么她去了哪里?……末将要是真的带人去吴王府要人,那左右要得罪人哪!要是公主在那里,阴德妃和公主肯定怪末将多事,会说就算末将不去请她也自会回来;如果公主没在那里……那岂不是戮穿了阴德妃的谎话,而且令吴王反感?”
“你怎么这么多花花心思?”秦慕白说道,“你也说了,这是句不该说的话,既然不该说,那就不更该想。你只须记得我们百骑是受了皇命在办差,一切秉公办理就是了。吴王也好,阴德妃和高阳公主也罢,都不会怪罪到我们头上,因为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别废话了,带人去吴王府吧!”
“好吧……末将遵命。”长孙涣无奈的点了点头,拱手退下了。
秦慕白看着他的背影,不禁眼角微眯了眯:这个长孙涣心思倒是机巧,做人也八面玲
珑。但就是有点多疑寡断心术不正,前怕狼后怕虎不敢负责任,顾虑重重办事也不利落。万一哪天有个位高权重的人拉笼他,或者是我陷入了困境,他一定毫不犹豫的出卖我,或是对我落井下石。
话说回来,高阳公主离开皇宫彻夜不归,会去了哪里呢?难道,她真的去“收拾”房遗爱了?悬哪,她会想出个什么法子来收拾房遗爱呢?……皇宫之外,她能落脚的地方可不多。一则吴王府,二则太子府和汉王府,再就是……离尘居!
对了,她这时候偷偷离开皇宫彻夜不归,肯定不愿意让皇族的人知道,那就很有可能是去了离尘居!——但是,她去离尘居干什么呢?妖儿秉性善良又富有同情心,高阳公主要是开口向她求助,她肯定不好意思拒绝……但是要对付房遗爱,妖儿能帮上她的什么忙呢?
……
秦慕白百思不得其解,后来索性不想了。以不变应万变吧,反正我也没掺合什么,只是希望这个小恶魔别把事情搞得太过分太过火,也不要牵扯一些无辜的人进来受殃。
一直到了中午,长孙涣和一整队人都没有回来。秦慕白心里直犯嘀咕,趁李治和李明达睡午觉的这会儿,他回到军营骑上火云马,飞奔出皇宫直扑吴王府而去。
吴王府里,李恪高卧榻上惬意的睡着午觉,两名侍婢在旁边打着扇,也有些昏昏欲睡,却不见长孙涣等人。
秦慕白只好将李恪李恪叫醒。李恪睡意朦胧的睁开眼睛,看清来人是秦慕白,不禁一笑:“今日是何日,我这安静的小王府居然如此热闹?慕白,怎么连你也来了?”
说罢,李恪挥挥手,示意左右都退下了。
“来,天气酷热,你且坐下喝杯冰镇银耳莲子羹解解暑气。”李恪倒是不慌不忙。
秦慕白便坐了下来,说道:“殿下,长孙涣等人上午可有来你府上?”
“来了啊,这不现在还在王府军营那里歇着呢,有殷扬等人陪着在喝酒。”李恪古怪的笑道。
秦慕白微拧了下眉头:“高阳公主昨天没来你这里吧?”
李恪沉默了片刻,诡异的一笑:“我知道跟你撒谎没用,你猜对了,连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去了哪里。”
“果然如此……”秦慕白咬了咬牙,“于是你就将长孙涣等人留了下来,找个什么借口说公主出去了,等她回来再让她跟着长孙涣等人一起回宫交差?”
“不错。除了这样,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要我告诉他们,高阳昨天没来我这里?”李恪为难的摇了摇头,“这个麻烦妹子,这下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我秘密差人去了许多地方找,都没找到。”
“包括天下第一酒和离尘居?”
“当然。”
秦慕白一时迷茫了——那她能去哪里?
“其实……我一直在想,高阳是不是可能去了老四那里?”
“魏王泰?”秦慕白眉头一拧,“为什么这么说?”
“很简单。”李恪说道,“高阳肯定是因为反对和房遗爱的婚事,才逃出宫来想办法的。她无力抗争父皇,不敢去斗房玄龄,因此只好拿房遗爱开刀。但是,房遗爱一直
就是四弟的死党,四弟目前又极受父皇宠爱。因此,不管高阳打算用什么法子对付房遗爱,她都要先去老四那里探探口风。一来,可能是打听房遗爱这个人,二来,可能是试探一下老四会帮助她,还是支持房遗爱。”
“原来如此!这么一说,还真是有可能。高阳公主跟房遗爱不熟,她如果想整房遗爱,就必须要先了解他。而了解他的最好办法,就是从他身边的熟人那里问消息,魏王是她的皇兄,那便无疑是最佳人选了。如果高阳公主能获得魏王的帮助来收拾房遗爱,那无疑胜算大增。”秦慕白思忖了一阵,突然心头一动,惊讶的问道,“殿下,你是怎么知道高阳公主的婚事的?”
李恪略微一怔,轻挑了一下嘴角沉默了片刻,说道:“几天前我就知道了。”
“什么?”
“是的。”李恪淡淡的道,“几天前的一个傍晚,父皇突然召我入宫,宣我到武德殿御书房议事,当时还有房玄龄在场,商量的就是房遗爱与高阳公主的婚事。父皇说,当初武士彠续弦时还有皇族长公主主婚,大唐的功勋之臣房玄龄纳儿媳,那不能失了尊贵。也许是父皇认为太子大哥目前有些失德口碑不佳,派老四出面又有些太过张扬授人以柄,让人传说他有心废立,于是让我来当媒人,主婚。”
“然后,皇帝就让你借这个势头,再重新回归?”秦慕白说道。
“应该是。”李恪淡然说道,“我这样抛头露面一回后,父皇会看看大家的反应,然后再决定是否让我官复原职,或是酌情给个别的什么事情让我来做。”
既然他早就知道了,那几天前怎么没说起呢?……难怪他那天左右反复的问我是否对高阳公主“有意思”,原来他是早就知道了这桩婚事。当时我的回答很肯定,说只把高阳公主当作是朋友与玩伴,视为没懂事的孩子。当时他大概就放了心,为了不扫大家的兴致就没提起那件事情了。
想通这些,秦慕白心中暗自叹息:皇族的这些人,从小在政治苦水里泡大,真是个个胸有城府人人老谋深算,太能藏得住事了。罢了,以前的事情我不必再回头追问,免得惹起尴尬和不愉快。
“既然高阳公主有可能去了魏王府,那她怎么到现在没消息?”秦慕白试探的问道,“难道,魏王真的答应了她帮她收拾房遗爱,此计目前就在实施中?”
“怎么可能?”李恪淡然一笑,略微带些蔑视的味道,“老四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异母的妹妹,而去冒这么大的风险?不出所料的话,他非但不会帮助高阳,还会以最快的速度出卖高阳,将事情直接捅到父皇那里。当然,他绝对会用上一个最为冠冕堂皇的借口。”
秦慕白听完后半晌无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高阳公主很有可能是在皇帝的御书房,挨骂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么现在该去一趟魏王府找人,就说是我告诉你,高阳从我这里出来然后有可能去了魏王府玩耍,然后再假装对个中情由一切不知的回去向父皇覆命。这样,你才可脱免失职之嫌。”李恪淡然一笑,“这些,我也只跟你说。长孙涣?他休想在我这里听到支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