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傅，你怎么哭了？”

“没，眼睛进沙子。”

巫心汉是一个负责炮管材料冶炼的老师傅，最早一批加入星宿工坊铸炮厂的人。起初他来星宿工坊，纯粹是因为这里的报酬比较高，而且管吃管住。

星宿工坊刚刚建设起来时，中原还在朱家的统治下，对工匠不是很重视。工部这么重要的部门，在六部当中垫底，更不用提民间的工匠师傅。

巫心汉原来的生活十分艰辛，辛辛苦苦，一个月拿的钱勉强够吃饭，想改善伙食送孩子去读书，几乎不可能。星宿工坊不仅可以拿到丰厚的底薪，加班还有加班费，巫心汉凭借能吃苦有毅力的精神，每天都要工作十五个小时以上，拿到的报酬是其他地方的同行的七倍多。

不到三个月，巫心汉的家境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在三江县做了房子，妻儿老母都接过来住，不用担心温饱，孩子读书练武就在群星观，便宜又方便，而且教育质量很高。

他的孩子叫做巫等闲，也是最早一批进入群星观读书的孩子，刚开始才五岁多，现在已经二十一岁成才了。巫等闲没有继承他的父亲的手艺，在星宿书院主攻兵法，现在是麒麟军一名少尉。

巫心汉是不希望儿子去参军的，可是他很清楚儿子的心思。尽管他在星宿工坊升职加薪，拥有不错的生活，但儿子却瞧不起冶钢这门手艺。

如今看到君与民说，巫心汉心情复杂，说不出是感动还是熬出头了。连皇上都肯定了工匠对国家的贡献，以后应该不会被人小瞧了。可惜巫等闲已经参军，就算他看到这份报纸，也回不来了。

“我虽不是士，可是也知道为知己者死。”巫心汉已经很劳累了，看到这份报纸后，顿时精神一震，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干劲。

“可不是吗，皇上瞧得起咱们，是咱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有了皇上这句话，以后咱们工匠的日子就好过喽。”展福说道。

“皇上瞧得起咱们，咱们更应该多做事，做出一些成就来。我瞧咱们这位皇上，是个实在人，不来那些虚的，他就喜欢做事的人。”巫心汉说道。

“我早就看出来了，星宿工坊那么多人，能升上去的哪个不会做事。前些日子那个赖敏泽，想走后们进咱们铸炮厂的技术部，结果一考核，马上就给刷下来了，他伯父是技术总工都没用。”展福说道。

“会做事好啊，千万别让那些没本事的关系户进来，不然咱们铸炮厂也得像以前的赵家工坊一样烂掉。”巫心汉道。

“考核那么严格，他们很难进的来，一两个不打紧。”展福稍微现实一些，他知道就算是星宿工坊，也不可能完全杜绝关系户。

“恩。”巫心汉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一两个就够他郁闷了，不想说话。

自从季阳建国后，全国各地的驻军需要大量虎神炮，铸炮厂加班加点在忙。为了增加虎神炮的寿命，他们添加稀土元素，研制了一种新的合金。

中原的稀土资源很庞大，但是从古至今一直没有发现，工业化后还不知道稀土的重要性，以白菜价大量出口给小本子以及其他国家。

季阳当然不会重蹈覆辙，让吴昆提点了一下，于是下面很快就找到了几处稀土矿脉，开采出来后进行各种实验。

稀土被称之为“工业维生素”，不仅可以用来制造合金，还可以用在化工，陶瓷，玻璃等材料领域。

铸炮厂研制出来的新型合金，比原先的虎神炮钢更加坚韧，耐热，使用寿命提升了三倍多。但是他们还不满意，因为这只是对稀土的初级应用，他们坚信还可以做得更好。

巫心汉还没有资格加入研究队伍，不过他技术高超，已经掌握了新鲜出炉的合金技术，负责冶炼制造。既然掌握了新技术，自然要制造一批出来用，提升军队实力的同时检验产品。

制造量也不是很大，分别供应给陈佳义和辰野的西部驻军五百门，破军的北方驻军一千门，秦霜的辽东驻军五百门，东洋水师三百门，南洋水师四百门，最后还要送五十门到京城。

一共两千七百五十门虎神炮，对设备先进的铸炮厂来说压力不大。但是因为天灾的事情，他们的压力马上就变大了，必须在灾难到来之前搞定，只有一个多月时间。

于是巫心汉和他们的工友们加班加点，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比起刚来星宿工坊的时候已经很轻松了，但是一些新加入的年轻工人没那么能吃苦，所以经常会抱怨。

每当有年轻工人抱怨太辛苦的时候，巫心汉就会骂他们不知好歹。星宿工坊有底薪有加班费还有各种补贴，要是去了其他私人工坊，别说加班费了，底薪低的令人发指，比种田过得更惨。

以前工匠比农民地位低，当然不是随便说说，而是实实在在的利益问题。很多工作比种田更脏，报酬又低，辛辛苦苦一天下来连饭都吃不饱。

国家要修水利修路，建城建园子的时候，更是直接招徭役，一分钱没有。

巫心汉以前吃过苦，所以十分珍惜现在的生活，常常给那些年轻人讲以前的故事，叫他们好好珍惜，懂得报恩。

听多了大家当然很烦，不过还是记住了巫心汉的话，抱怨逐渐减少。这些年轻人多出自于星宿书院格物系，他们多是穷人家孩子，不能说没吃过苦，只是没吃过巫心汉这种苦。

君与民说发表之后，这些年轻人也受到了鼓舞，今天加班不仅没有抱怨，反而一个个精神十足。

大家都知道，皇上表态以后，工匠的好日子要来了。

“工匠总算要出人头地了，不过那些大字不识一个，只会做粗活的工人，恐怕好不到哪去。”杨泰和被封为男爵后，整个人自信了许多。

太昊皇朝的爵位没有任何特权，没有封地，是纯粹的荣誉。不过荣誉本身就是一种特权，封爵之后大家看你的眼光就不同了，做事的时候也方便一些。

“那些不识字只会做粗活的，不能算工匠，只能算工。想要成为工匠得有匠心，咱们哪一个不是苦学苦练，历经数十载方有今天的成就。”公输饮被封爵之后，得到了皇帝的认可，就不止是自信了，而是自豪乃至有点傲气。

“咱们这些匠人出头了，下面不也能跟着喝口汤。”杨泰和说道，人如其名，稳重和气，中正平和。

“那倒是，等我写出这本《公输机关术》，必然可以成为一代名著。到时候人人学我公输家的手艺，想不成才都难，我公输饮也可以如祖先一般名传千古了。”公输饮说道。

“这叫机械，不是机关。”杨泰和纠正道。

“我写的就是机关，机械之关键。”公输饮道。

——

秦霜的作战机会很成功，一面强攻吸引敌军的注意力，海军从马洲登陆，突然杀到满人京都，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攻下京城。

率领海军突袭作战的是陆象，方向阳那一帮孩子之一，一名火系能力者。陆象的火系能力很强，但是修行天赋比不上董舞几个，现在是九重境界。凭借超强的火焰能力，陆象的实际战斗力堪比先天境界，是一个很强大的将领。

陆象曾经在星宿书院深造，参与过与东瀛两次海战，作战经验丰富。他是一个很果断的人，拿下满人京都之后当即下令屠杀所有满人贵族皇族，男女老少一个都没放过。

满人皇贵被屠杀殆尽，在周边防御的将军们瞬间大乱，被秦霜正面攻克。原本要两三月才能杀到满人京都，满人自乱阵脚后，秦霜几乎是一路跑过来的，只用了半个多月时间。

得知陆象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一共杀死满人皇贵二十万多人，秦霜震怒道：“陆象，我给你的命令是攻克满人京都，可不是叫你把满人都杀光。”

住在京都的满人，多半都跟皇家贵族有牵扯，几乎被屠杀殆尽。

“末将之罪。”陆象并不解释，他这么做是为了在最短时间内瓦解满人的斗争意志，做之前陆象就猜到，秦霜肯定会以军法处置他。

但是陆象不后悔，如果不这么做，根本不可能在一个月内拿下整个后金。就算被惩罚，大不了撸掉这身皮，调到其他部队继续发展。陆象并不是很喜欢在秦霜手底下做事，因为秦霜不是季阳的亲信，却拥有今天的地位，陆象等一些人都不是很服气。

“好，你既然之罪我便依军法处置，罚你五十军棍，官降三级。”秦霜说道。

“末将领罪。”陆象面无表情道。

五十军棍对他来说小儿科，用寒铁铸造的，专门用来处置高级军官的军棍打，陆象都不怕。就算打断骨头，陆象都可以在很短时间内恢复，不过疼痛是免不了的。

下去受了五十军棍，陆象紧咬牙关，牙齿都咬出血来了。没有把他的骨头打断，却也打得他一时间下不了地，被人抬回营帐。

“陆将军，这秦霜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若不是咱们砍了这些满人，他哪有这么容易攻克后金。”郭松说道，他之前跟徐元一一样武功低微，此时徐元一都达到九重后期了，郭松才八重境界。而且郭松的水系能力很一般，所以做了陆象的副将，是当初那二十二个孩子当中发展较差的。

“违背军法就要处罚，这没什么好说的。”陆象反而一点不在意，他心里想的是季阳，如果季阳在这里也一定会公开惩罚他，以肃军纪。

陆象到现在都记得，当初在天龙世界时，季阳亲自训练他们，告诉他们要绝对服从命令。这句话被陆象奉为经典，一直记在心里，他治理军队凭借的也是这句话。

“那也太狠了，今年天气冷的那么快，搞不好过几天就要下雪了，你这模样恐怕要冻得疼死。”郭松说道。

“哈哈，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最多一天我就能复原。”陆象笑着道。

他的火焰刚开始跟普通火焰差不多，只是庞大温度较高，后来进化了一次，拥有超强的自愈能力。之前跟东瀛人打战的时候，陆象不小心被一个东瀛武士砍断了左手，接回去后，不到两天就复原了。

就在郭松抱怨秦霜的时候，外面有人来报：秦将军来了。

秦霜提着一壶酒两个杯子走进来，不等二人行礼，笑着说道：“陆将军，我听说你最喜欢喝酒，尤其是烈酒，特意带了一壶烧刀子来看你。”

陆象趴在床上，笑着道：“秦将军，军中不得饮酒。”

秦霜知道他有怨念，于是大方道：“你现在已经暂时离职，喝几杯没有关系。”说话间他亲自给陆象倒酒，并送到他面前，虽然没有说赔礼道歉的话，却已是十足的道歉态度。

陆象虽然对秦霜没有好感，好歹也是上司，便欣然接受了。

喝过三杯之后，秦霜感慨道：“你们这一次实在杀得太过了，虽然把满人杀得怕了，却也容易杀出世仇来，别忘了这儿还住着许多汉人。”

陆象的观念截然不同，他冷笑一声道：“蒙古人南下杀得汉人还少么，女真族强势的时候，杀得汉人也不少。我父母便是被蒙古人杀死的，才杀他们二十几万人算的了什么。这些人野蛮无情，跟他们讲道理是没有用的，他们只服拳头。”

秦霜听到陆象有此深仇，稍微理解他的心情，但还是不同意陆象的做法：“蒙古人野蛮无知，但我们不能学他们，否则我等与蛮夷有何区别？”

陆象不屑一笑道：“莫非你还想跟蛮夷讲大道理不成，对付野蛮无知的人，只有比他更野蛮。咱们星宿书院挂着两块牌子，写了八个字，你知道写的什么吗？”

秦霜接受的是传统教育，没有去过星宿书院，好奇道：“什么？”

“文明精神，野蛮身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