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贡卿说道:“沈阳城离铁岭不过百里,我们现在派人去请援兵。如果援兵一到,内外夹攻,金贼可破,努尔哈赤可擒。”
丁碧看了一眼史凤鸣、李克泰,问道:“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吗?”
史凤鸣与李克泰皆点头称是。
丁碧沉吟半晌,最后说道:“既然诸公都愿意与金贼一决生死,我丁某人也是当仁不让。那就打好了。”
七月二十五日卯时,努尔哈赤的大军将铁岭城团团包围,并发动猛烈进攻。
喻成名、吴贡卿、史凤鸣、李克泰分别把守四门,丁碧四路接应。
战斗从卯时战到午时,从午时又杀到申时。城上城下到处是死尸,到处是鲜血。无论是金兵还是明军,都杀红了眼。
主将丁碧也在城头之上,只是他并没有直接参与战斗。他还在犹豫不决。
按丁碧的想法,他并不愿意投降。被人指着脊梁骨过一辈子,在异族人的手下当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李如桢真的能够前来救援铁岭城,丁碧是不愿投降大金的。
可是如果李如桢不援救铁岭,自己不投降的话,最终绝对是死路一条。要知道,死了吃什么可就不香了。
丁碧突然接到禀报,李如桢已经率领大军前来接应。
丁碧十分高兴,急忙到南城门查看。
他影影绰绰看到距离南城门外十五里有明军的队伍。可是令丁碧不解的是,李如桢的队伍停滞不前了。
李如桢就地安营下寨,辕门紧闭。看样子根本没有打算进兵救援铁岭的意思。
这一下惹恼了李如桢帐下的一员参将,他的名字叫贺世贤。
贺世贤,榆林卫人。从小喜欢练武,武艺超群,杀法骁勇。
贺世贤自从军入伍以来,作战十分勇敢。他累立军功,从一名士兵,迅速升为沈阳游击,后升至迁义州参将。
“李将军,铁岭城就在眼前。而金贼正在攻城。为何退缩不前?”
李如桢白了贺世贤一眼:“贺将军,你哪里知道努尔哈赤的厉害。当初四路大军都不是他的对手,仅凭我手下区区三万之众,焉是金贼的对手。”
贺世贤还想辩白几句,李如桢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休得啰嗦,退了下去。”
贺世贤无奈,只得诺诺退出。
就在李如桢打发走贺世贤之后没多久,李如桢的营门外出现了一支金军的人马。为首的乃是四贝勒皇太极。
李如桢听说皇太极在营门前讨战,立刻下令全营虚插旌旗,悄悄撤兵。
李如桢这一招还真得比较好使,皇太极骂了半天,也不见明军营中有人出来。
皇太极立即下令:“攻营!”
这场进攻十分顺利,皇太极兵不血刃便占领了整个大寨。皇太极这才发觉,李如桢早就跑了。
皇太极有心追击李如桢,努尔哈赤的谕令传来。他命皇太极莫要追赶,进攻铁岭才是首要。
李如桢一跑,站在城头的丁碧气得一跺脚:“李如桢,你这个狗 娘养的!既然你不仁,就别怪老子不义。”
丁碧悄悄绕道北城。把守北城的乃是吴贡卿。
丁碧也没有打招呼,吩咐亲兵打开北门。
攻打北门的正是莽古尔泰与李永芳。正蓝、镶蓝两旗军兵像潮水般涌入城中。
丁碧特意在自己的右臂上裹了一块儿白布,算是投降的标志。
可是莽古尔泰杀红了眼,罩着丁碧举戟就刺。
李永芳急忙拦挡:“住手!”
莽古尔泰这才弃丁碧而去。
吴贡卿正在城头与金兵厮杀,突然发觉北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心中大惊。他回头一瞧,发现丁碧已经走入金兵的队伍。
吴贡卿立刻明白了八九,他手持宝剑下城直奔丁碧。
正在此时,莽古尔泰横戟拦住了吴贡卿的去路。
两人也不搭话,两个回合,吴贡卿手中的宝剑就被莽古尔泰的大戟给磕飞了。莽古尔泰一探手中大戟,一个乌龙出水,随着一声怒吼,将吴贡卿挑了起来。
吴贡卿身边的千总卢孔时一见吴贡卿被莽古尔泰所杀,手持铁棍冲了上来。
卢孔时此时已经杀了几十名金兵,筋疲力尽。面对莽古尔泰,卢孔时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没有几个回
合,莽古尔泰的大戟刺透卢孔时的前心。卢孔时疼得铁棍落地,双手紧握方天画戟的戟杆,二目圆睁,死不瞑目。
金兵涌入城中,明军立刻慌了阵脚。南门、西门、东门相继陷落。
游击喻成名、史凤鸣、李克泰皆力战而死,全城的军兵皆遭屠戮。嚎叫声、喊声、哭声一时间响成一片,最后无数鲜血见证了铁岭城最终的败亡。
努尔哈赤在铁岭城中歇兵三日,并将全城的老百姓和牲畜押往赫图阿拉。
努尔哈赤走了,李如桢却悄悄地回来了。
李如桢命手下军兵将铁岭城外没有掩埋的尸首找出一百七十多具,然后割下人头。
贺世贤不明白李如桢这样做是为什么,便上前问道:“李将军,您割这么多人的人头干什么?”
李如桢没有理会,只是淡淡一笑说道:“这些人头,我自然有用。”
李如桢的大军刚刚回到沈阳城,铁岭沦陷的消息便传到了辽阳。
此刻的辽阳城已经发生了变化,杨镐被京城派来的新任辽东经略熊廷弼毫不留情地押入了囚车木笼。等待杨镐的是大明皇帝的审判。
熊廷弼得知铁岭沦陷,并没有感到意外。不过他还是做出了决定:
首先,熊廷弼在辽阳城内的经略府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他把辽阳城内千总以上的官员全部集中到了经略府的议事厅。
面对黑压压的人群,熊廷弼痰嗖一声说道:“诸位将军,熊某再次回到辽东,心中感慨万千。在场的人,有的认识我,有的不认识我。我来此地的目的,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就是和诸公一同齐心协力,驱除鞑虏,恢复辽东失地。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重申一下军纪。正所谓兵不斩不齐,将不斩不勇。在我这里,凡有功者必赏,有过着必罚。来人!请尚方宝剑!”
话音刚落,一个兵士手捧一柄宝剑来到熊廷弼的面前,随后将剑高高举过头顶。
熊廷弼双手恭恭敬敬接过宝剑,然后转身供在身后的香案上。
熊廷弼突然抬高了嗓音问道:“刘遇节何在?”
刘遇节闻言,吓了一跳。急忙出列行礼:“末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