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爱国并没有真的把庭前调解放在心, 就像刘爱国说赵嫂子离婚的事一样:都过几十年了,离什么离啊。
以,尽管放了狠, 一幅林晚照不服软就坚决离婚的强硬样, 但其实,刘爱国真的从未想过离婚。
但是, 林晨阳的加入让刘爱国内心惴惴。
刘爱国不禁想到, 前年那一次与林晚照的争吵。林晚照回娘家后, 林晨阳叫他去书房谈时说过的:“爱国, 你有没有想过分开过日子?”
虽然知道林晨阳要来,但在看到林晨阳的那一刻, 刘爱国仍是忍不住内心微微一抖。刘家四兄妹也都到了, 前跟大舅打招呼,林晨阳的眼神有些冷,点点头,“行了,过去吧。”
“大舅,您怎么来了?”老大刘杰忍不住心虚, “这么点事, 还惊动大舅。”
“走到这一步,就不是小事了。”
老三低声道,“大舅,能不能借一步说?”
“你想说的,应该都跟你妈说过了。如果能解决, 你们早应该解决了。有么,调解时一起说吧。”
“这些日子,我们一直想跟妈道歉, 妈连见都不见我们。”
刘爱国动动嘴唇,没再拦着儿子这。林晨阳对老三道,“刘宁,你在银行工作,大学读的是经济专业,么叫信用破产,你应该比我清楚。”
刘宁小声说,“我们又不是外人,亲母子。”
“那你现在应该明白,母子也是有界线的。刘宁,你们这次,逾越了界线。”
林晨阳是租车过来的,刘家四个孩子都有车,都想载妈和大舅一程,林晨阳没坐,让林晚照秦特与一起坐的出租。
褚律师先一步到法院。
诉讼的内容相对简单,法官出面调解,先向刘爱国讲了讲夫妻婚内财产属于夫妻双方共有的法律常识,然后再说,刘爱国背着妻子,擅自转走大额财产,这绝对是不可行的。
还有几个子女,就是要钱,也要经父母双方同意,不能擅自转钱。
刘爱国诉苦,“法官您不知道,我这老婆子现在一门心思买房。我要不把钱给儿子们转点,钱都得叫她买了房。楼市现在又不涨,万一跌了呢,岂不是全赔了。我这也是分散投资,不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
法官说,“不管什么投资,都得征得对方的同意。这是你们的共有资产,如果一方背着另一方转走大额资产,不论是在情理还是在法理,都是不被允许的。因为你侵害了对方的利益。”
刘爱国,“那也有我的一半儿吧。”
“你们还在夫妻关系存续期内,没有你擅自动用自己那一半财产的说法,因为你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有对方的一半。除非离婚,做财产分割,你才有权利处置分割后的一半财产。”
刘爱国终于不说话,法官看向林晚照刘爱国两人,再看老二刘纯一眼,“父亲动用母亲的银行卡不算违法,但儿女未获得允许,擅自动用母亲的存款,是明确的违法行为。”
“我知道错了,我一直想跟我妈道歉。”
“林女士,你们夫妻多年,情深厚。您看这样,让儿女给您道个歉。冻结金额悉数退回,这事儿就算了,怎么样?”
孝子贤孙们都表示,“我们早想给妈道歉,妈一直生气,不肯撤诉,才走到调解这一步。”几人都不用人催,站起来齐齐给林晚照鞠了个九十度大躬,“妈,我们错了。妈,对不起,以后再不会惹您生气了。”
林晚照面无表情,“我还要刘爱国给我道歉,并且承诺再不会私自动用卡里的钱!”
刘爱国这辈子,心疼的就是孩子,还有点要面子,早在见孩子们齐齐给林晚照鞠躬道歉时就黑了脸,如今见林晚照得寸进尺,立刻怒从心生,梗着脖子问林晚照,“你别没完没了!孩子们都道歉了,你还要我给你低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姓谁名谁!我是让着你,你还没完了!”
林晚照看一眼他脖子暴起的青筋,“那就离婚,你敢吗?”
刘爱国受不住激,“离就离!”
林晚照当即加一句,“谁不离谁是孙子!”
坐在旁听席的林晨阳皱了皱眉,就听刘爱国大吼一声,“离!现在就离!”
兄妹四个都坐不住了,纷纷前解劝。刘爱国气的两眼通红,像被激怒的老牛一般怒视林晚照。林晚照很平静,“不妨把说明白,先前给们的,就是那点儿。我不会再从我的财产里拿出一分钱贴补他们!刘爱国,你愿意做慈父你自己做去,你休想拉我!你动一下账户试试!我的财产,除非我主动给,绝不会外流一分!”
林晚照冷笑,“拿你那双牛眼瞪我,愚蠢、轻浮、不知所畏、别人奉承两句就晕头转向、不知好歹,说的就是你!”
在外人面前这样被妻子羞辱,对于刘爱国这样老派的人来说绝对难以忍受的事,怒吼一声,“不过了!我tm不过了!”
“妈!妈!您冷静点!别说这伤人的,多伤爸的心啊。你们这辈子不容易,眼瞅日子好过了,咱不能这样啊。”
老大老二抱着刘爱国,老三刘凤女劝林晚照,现在老三是半点儿要钱的心都没了,吓死了,妈说离婚是来真的!
法官见多识广,让双方都冷静一下。
秦特紧紧握着小拳头坐在旁听席,打算随时冲上去挡在姥姥面前,可不能让姥爷伤害到姥姥。
刘爱国坚决要离婚,林晚照也同意离婚,兄妹四人简直苦苦哀求都劝不住。
刘杰过去求大舅,希望大舅出面劝一劝母亲。林晨阳很冷静,看得出来林晚照一直在激怒刘爱国,虽然手段比较简单,但激怒刘爱国也足够了。
这说明晚照是下定决心打定主意要离了。
回想昨晚同刘爱国打电话时,刘爱国的冥顽不灵。林晨阳的决断并不难下,只是未免惋惜,爱国啊爱国,你可真是太没福分了。
“你们也大了。如果们双方离婚后过的比现在更好,我认为离婚也不是坏事。”
“这怎么行?”刘杰是坚决反对父母离婚的。
林晨阳天生自带一种君子如松的可靠气质,“你们都已成家立业,们之间的矛盾在于对拆迁款的处置方式不一样,爱国有爱国想法,晚照有晚照的想法。其实,做财产分割不是坏事。分割完成后,彼此都可如愿。何况,即便分开也是家人。你们只有一个爸,一个妈,做不了夫妻,也可以做朋友。不要等情分在争吵中消磨殆尽,彼时,就是夫妻朋友都做不得了。那时,伤的才是情分。”
“不行,那怎么行!”
“可你看,们像是还能过在一起的样子吗?”
顺着大舅的视线,刘杰看到狂怒着瞪着母亲的父亲,与面容冰冷的母亲。刘杰突然感觉对母亲非常陌生,轻声说,“我妈,以前不是这样的。”
林晨阳拍拍的肩,对这个外甥是很失望的,不过,还是用一贯温煦的口吻道,“你认识的是母亲是妈妈,你不曾认识她除母亲之外的身份。”
“那是什么?”
“是她自己。”
林晨阳望着妹妹冰冷坚毅的侧脸,心中突然生出无限酸楚,眼底涌起一丝泪光。
她是女儿、是妻子、是母亲,但她更是她自己。
她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