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那种给他一个基于他能力的目标, 他基本都可以做到的人。他在班里成绩一直不错,也交到新朋友,老师学都处融洽。
旁观来看, 个优点很多的孩子。
这对于元宝并不费力, 他有点惬意有点天真的享受着城里的生活。
因为顺利升入初中,元宝还央着申大哥星期天带大家去吃西餐庆祝。他还没吃过西餐哪, 想试试。
林申一好性子, 便答应下来。
还元宝第一次去了西餐厅吃西餐。他还特意穿上自己最喜欢的一套小西装, 打的整整齐齐, 一家子去吃大餐!
结果……
颇为失望。
元宝一直都个时髦的孩子,审美也更偏西, 早几年元宝就不肯让她娘给他做长袍了, 他更喜欢西式服装。
不过,很奇异的,元宝一丁点不喜欢西餐。
哪怕在如今的京城吃西餐仿佛也一种代表某种身份的为,元宝依旧不喜欢。
林申有些意外,“不一直喜欢偏西式的东西么?”
元宝说,“以前听人们说西餐如何如何了不起, 我还以为多好吃哪, 也就这。”
元宝得出总结,“我传统的中国胃。”
从此,他再不去吃西餐厅了。
他觉着西洋火腿不如清酱肉好吃,面包还不如他娘蒸的馒头香。至于咖啡,那种糊糊的味儿挺好闻, 可也忒苦了点,比茶苦多了。元宝既不喜欢咖啡也不喜欢茶,他喜欢冰淇淋。
但吃冰淇淋完全不用去西餐厅, 东安市场的冰饮店就有的卖。
元宝发展出了许多新爱好,譬如,约着未婚妻去逛东安市场,林不喜欢逛街,又累又没意,所以林很少参加。元宝的兴致比未婚妻臻臻还要,经常把臻臻逛的两腿发酸,然后俩人去戏园子听戏吃点。
这元宝星期天的活动,偶尔他也会跟着林申去参加沙龙,或者帮着大嫂子招待家里来的客人。
懂或不懂的听着林申友人抑或谈阔论,抑或忧国事。有时,元宝还能帮着林申的朋友解决一点小问题。
他就帮人租到一处很合适的宅子。
包括两边的租金商议,都元宝帮着谈的。
林申好奇,问元宝,“怎么知道菊花胡的宅子的?”
元宝捣鼓着家里的唱片机,他做研究给拆了,林申让他再原装回去。元宝说,“咱们隔壁邻居丹丹婶子的娘家弟媳妇的娘家就菊花胡的,我去看丹丹婶子家的猫,听她说的。正好赵教授不找房子么,我就帮着问了问丹丹婶子。”
说来,元宝来京城时间不久,不过,就现在住的胡儿里,上到八十老太,下到三岁孩童,就没有元宝不熟的。哪家有什么新鲜事,元宝的消息比家里负责采买的老妈子都灵通。
当然,元宝不白帮人,谁要受他帮助,得请他吃冰淇淋。
一度,章氏都担元宝会吃坏肚子。不过,元宝自己倒无此担忧,他天生好肚子,一天吃一盒,啥事没有。
早晨。
天蒙蒙亮,外面有一些微微雨雾。
元宝站在沉沉坠下来的枣树下刷牙,听到门口铃声响,厨房里烧菜的钱妈探出头,元宝朝钱妈摆摆手,钱妈便回厨房继续烧饭去了。元宝吐掉嘴里的漱口水,牙缸在青石台面上一放,他就去门口拿报纸了。
林申有订报纸的习惯,送报员早早送到,林申的习惯早餐时边用早餐边看报纸,元宝起的早,他也喜欢看报纸,通常报纸一送来,他就先浏览一遍,看看有没有明星的消息。
元宝喜欢看娱乐新闻。
印刷的油墨味儿淡淡飘散在晨间水雾中,元宝边走边翻报纸,头顶的几个大墨字映入元宝眼帘,元宝“哇!”的一声,握着报纸奔进客厅,大声说,“申大哥申大哥,不好了,大消息!日本军侵占了沈阳!”
林申一边擦去下巴上的香皂泡一边伸手要报纸,“给我。”
元宝把报纸递给林申,见申大哥下巴上一条淡淡红线沁出血珠,就知他刮伤下巴,忙跑去给林申拿药箱。
林申一目十看完,神色颇为凝重。
元宝把医药箱递给章氏,章氏拿着手巾,“先擦擦下巴上的血。”
林申叹口气,擦干净下巴,起身把刮了一半的胡子刮完。
早饭的气氛很严肃,沈阳离京城很远,但,身为华夏人,看到祖国被侵略,大家的都不好受。
可除了不好受,似乎也做不了别的。
元宝林在去上学的路上,就听到报童举着报纸叫卖沈阳被侵占的新闻消息,到学校后,学们讨论的也这件事。
元宝对战争没有一丁点的兴趣,他想安逸轻松的过日子,没想到自己运道这差,生在这种刀戈四起乱世。
有学问到元宝,元宝兴致缺缺。
就有学说,“元宝怎么会懂这个,问他梅先生哪出戏唱的最好,他兴许知道。”
元宝翻这阴阳怪气的家伙一眼,“觉着我智商比低么?我难道不希望国家好吗?我不说话,因为伤的都不愿意开口了。沈阳虽然离得远,也一个很大的地方,如今沈阳被侵略了,那里的人该怎么办?得过什么的日子,一想起来我里就很不好受。”
那人叫元宝噎几句,终于闭嘴。
有另一个学说,“也不一定。我爸就有日本朋友,我看日本人很和气,也很有礼貌。”
元宝看说这话的学一眼,真不知道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家伙,“一个人一场战争两码事,我邻居还前清贵族呢,正经满洲正黄旗。我的先生给我讲清朝历史,当年满人进了山海关,可有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事。即便这些事未记入正史,也的的确确发生的事。”
“个人的品性可能好的,但侵略战争,肯定邪恶的。”元宝厌恶的皱眉。
“我听说,前清时就跟外国人签了很多丧权辱国的条约。”有学怅然叹道。
“啊,咱们这儿说来也皇城根儿下,咱们自己的国家,可咱们自己国人见着洋人就似低三似的。倘非国家积弱,政府无能,怎会如此?!”这位激愤的学。
上课铃声响起,大家各回坐位,听老师讲课。
中午在学校吃饭,元宝跟学们一起去打饭,吃饭的时候不禁想到一句话:就天塌下来,该吃饭也得吃饭啊。
沈阳的事件也如此,开始大家讨论的很激烈,很愤怒,一个星期后就没人在提了。
元宝也恢复了自己平日的生活习惯。
倒林自此学习愈发刻苦,用林的话,“即便不能到前线打仗,国家也需要人的。希望以后能学有所成,为国尽绵薄之力。”
林不空口说大话,他真的刻苦。
元宝觉着,跟林在一起真压力山大啊。
人一定得有想么?
林的想做科学家,他的想什么呢?
元宝从中秋想到重阳,从重阳想到立冬,苦冥想后,元宝发现自己个没有想的人。
吃过立冬的饺子,元宝跟申大哥说起自己新近的苦恼,“我觉着这也没什么不好,我看外头人大都平凡的人,过平凡的日子。可一想到没有想,又觉着里似过意不去似的。”
林申当然也凡人,他立刻意识到这塑造元宝观念的最佳时机,但几乎在时,林申按下这个念头。他不能告诉孩子,平凡羞耻的,过意不去的。
因为就像元宝说的,大多数人,都平凡的人。
林申说,“不用过意不去。会过意不去,因为我们从小读的书里有太多劝人奋进的话,似乎一定要光耀门楣,王侯将,为富一方,算有出息。这些话听多了,就觉着人生似乎就应该这,有权有势有钱,算成功,算出人头地。”
“可想想,这世上有多少这的人这的成功呢?世上大部人,都寻常人。把寻常人做好,如果这想要的生活,一种成功。”
林申问元宝,“为什么觉着平凡过日子就想呢?想什么?想就想过什么的生活。如果过的自己喜欢的日子,即便平凡,我认为,这也不逊于任何人的想。”
元宝松口气,林申好笑,问他,“这么紧张做什么?”
元宝目光清澈,很坦率的说出自己的事,“我也要面子的啊。阿立志要做科学家,都说人伴鸾凤飞远,我伴着阿这鸾凤,却想过普通生活,就觉着像有压力似的。我一直在想,要不要也立个不得了的想,可又想不出来,特别发愁!”
林申一阵笑,他一直很欣赏元宝的坦率。
林申道,“不过有两件事要提醒。”
“什么事?申大哥,管说。”
林申的神色变的有些严肃,“现在世道不平静,我们生活在战乱年代,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更不好说。所以,会对有所要求。”
元宝认真听着,就听林申道,“第一,国家虽然无能,但任何时候都不要崇洋媚外,虽然现在们读的都教会学校,那为了让们学习知识,为以后深造做准备。任何时候都要记得,国家一个人的根本,不论国家多么的贫穷落后受人欺负,但否定自己的国家就否定自己的根本。这会更让人瞧不起。第二,现在读书不会对做此要求,但毕业之后,必需有独立生活的本事。”
元宝问,“毕业后什么时候啊?”
“要初中毕业就不升学了,那就初中毕业。要中毕业停止升学,就中毕业。如果一直读到博士,就博士毕业。”
元宝目瞪口呆,继笑起来,说,“申大哥,可真个好人。”
林申斜他一眼,“这话从嘴里说出来,感觉像受到侮辱。”
元宝抗议,“这话侮辱我好不好?我真真意的。”
林申摸摸元宝的头,元宝笑起来。
元宝估计世上像申大哥一愿意无偿供他上学一直上到他不上为止的人,也就申大哥独一个,他亲爹即便有钱也不会给他上学用的。
申大哥这的好人,一辈子能遇到一个都上辈子烧香。
至于林申为什么对元宝这么好,可能真的就两人的缘法,林申性宽厚,喜欢林这自幼便有远志的孩子,欣赏元宝这种选择平凡的人生。
虽然元宝有考一百的实力,偶尔林申也会觉着元宝有些惫赖,整元宝一下。但否每一匹骏马都要成为千里马,每一块美玉都要雕琢为和氏璧?
林申更希望能听一听骏马美玉自己的愿。
生在这动荡年代,不论以后世事如何,都希望孩子们曾有过自己的选择,有过这一段黄金般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