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意是晚上急吼吼打来电话, 林晚照也没瞒着他,“嗯,仙是我这。”
中意急, “我说嫂子, 她去就去,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
林晚照跟仙一人一张面膜坐沙发泡脚, 仙平生第一次粘面膜, 生怕这东粘不牢掉下去, 坐笔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林晚照看看仙泡脚用红水桶, 打算明给仙买个专业泡脚盆,嘴里顶中意一句, “我跟你有什么系?无非就是老乡亲认识, 我跟仙是朋友。我管你不道,不道怎么了,不道也就是心急火燎呗。行了,没事挂了吧,我也得睡觉了。”
林晚照挂断电话,中意那句“我跟仙说几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人找到了, 中意也就放心了。
接下来事广大农村非常常见, 中意带着子过来接了几回,跟仙说,劝仙回去。仙根本不睬他,也不回去。
大热天,中意来了两趟, 他不累子也累了。
后来中意又叫着刘爱国来了一趟,仙依旧不肯回家。中意也就不来了,家放狠话, “她愿意呆着就呆着去吧。”
觉着仙早晚得己个家去。
倒是仙俩闺女过来几趟,都拎着东,劝妈跟她家去住。仙也没瞒闺女,“我是不回去了,这口气要争不过来,我也就白活了。”
大闺女春杏说,“妈您也不能总林姨这里住着呀。”
“我想了,找个事干。别活干不了,打扫活我还是能干得来。”
俩闺女都不愿意妈外头给人干活,毕竟上了年纪。不过,仙拿定意,这事必得掰扯清楚。
而且,这几天经过林晚照鼓励、林特普法,仙经过拆迁事,也看透了,拉着俩闺女手说,“现不是以了,我不是你爸旧思想。你听我说,先我就都明白,志伟哥俩,无非就是为着拆迁钱。原本我也跟你爸一个想头,早晚都是他,也就没计较。可今,是得计较计较了。我不管你爸怎么想,他再大也大不过法律去,叫他要去钱是要不回来了,可还有两套房。那两套房,有我一套,谁孝顺我,谁叫我痛快,我就给谁。那起子当着我面阴阳怪气,跟你打架,别想!”
“你这就回吧。我跟你林姨几年交,等我安顿下来,再给你打电话。”
仙有己韧性,或者说,经历过困难年代,度过漫长六年人生老人,总有己人生阅历。
仙也快六了,她这个年纪,找工作并不找。
但,仙耐得住。
她既然来了,吃住林晚照这里,心里当然是感激,却也不必不。她道,晚照姐是真想帮她这一把。
仙积极面试,基本就是保姆工作。
林晚照也托大嫂、小弟妹、交同学帮忙打听。最终,仙应聘上了一户住家保姆工作。
一个独居老爷子,八多了,孩子各有家庭,没有跟老人同住,出钱给老人请保姆。要求就是年纪大些,稳重,会照顾人。
这活是方红介绍,说是头一位保姆也照顾不错,但那保姆有些想头。老爷子跟孩子商量,孩子商量着父亲年纪大了,还是换一位保姆。
仙收拾家务多年,洗洗涮涮、做饭打扫都不话下。当然,做饭就是家常口味。架不住仙性子,老实,话不多。而且,也六了,家里还有男人。
这家人挺细致,让仙做个体检查,仙体不错,就此正式上岗。
一个月两千块钱,包吃包住,每个月休息四天。
仙挺愿意,直接就上岗了。
中意家等半个月也没等仙回家,平时都是去子家吃饭,可他每去一趟,媳妇就交待他去买菜,当天买菜必然有鸡有鱼有排骨。反正,花菜钱都够中意下顿馆子了。
中意又不傻,还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何况,他现手头没钱,银行卡被仙带走了,那卡是仙名。他想补办都做不到,再说,就是能补办,仙也早把银行卡里钱取出来了。
中意能补办只能是己发养老金卡,等着一个月四百块养老钱。
于是,哪还敢去子家吃饭,己买菜己做呗。
他一辈子没做过饭,只能瞎捣鼓着吃。倒是能叫闺女过来给做饭,可这不是心虚么。当初因着分房事,闺女也对他有意见了。
中意这日子过,苦不堪言。
给刘爱国打电话,跟老友诉苦。刘爱国很理解老友,他是个实诚人,联想到己现状,即二媳孝顺,可说句掏心窝子话,也不能跟林晚照时相比。
林晚照时候,做饭菜就有荤有素、热汤热饭合口不说。买衣裳也,虽然老婆子总说是宜货,他又不傻,道那都是衣服,穿出去人人见了夸体面。
还有,老婆子每个月都会叫他一起去理发店理发,染一染长出发根。
现谁陪他去啊?
刘爱国摸摸己一头花白短发。
哎,他这几个女还是孝顺,总比老友家那俩货强百倍。刘爱国电话里跟老友说,“你穿戴,买些仙爱吃水果,我跟你一起过去,咱再去接仙。这回你放软乎些,不管仙怎么骂你,给你脸色,你就听着,先把人哄回去再说。”
中意嘟囔,“我什么时候不听着了,我都是让着她。哥,你不道啊,现老婆子啊,那简直不得了,都要骑咱头上来了。”
“我怎么不道。”刘爱国道,“就这么着吧,明你早点过来。”
中意瞧瞧外头大太阳,“现也不晚,我现就过去,咱今就去吧。”
于是,大暑天,俩人热跟从火焰山来似,脸晒发赤。
林晚照午睡,说是午睡,上年纪觉,她闭眼打个盹,听到门铃响,过去一开门,是这俩老货。
“有什么事啊?”林晚照站门口,也没让他进门意思。
刘爱国先递礼物,“有事,咱进去说。”
林晚照也学不说话了,她看到礼物,皱皱眉毛,让俩人进来。中意已经来过几遭,但每次来心下都要啧啧两声,想着林嫂子真是不得了,己个攥着钱过这逍遥日子,是半点不为孩子考虑。
“仙不啊?”中意走入宽敞客厅,把水果放茶几上,随林晚照坐了下来。
林晚照也没要倒茶意思,坐着说,“仙找着工作了,做保姆,一个月两千块,挺。你别记挂她了。”
中意大惊,“给人做保姆?”然后立刻大声道,“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啊?!”林晚照靠着沙发靠背,侧头看向中意。
中意面有怒色,又重复一遍,“这怎么行!”
林晚照没再说话,中意怒气没发泄地界,缓了缓说,“这不行,她都什么年岁了,怎么能去给人使唤。”
“你这话都是老思想。”林晚照有些口渴,拿着己马克杯去接了些温水,喝一口说,“去公司上班一是给上司使唤,去政府上班也是给领导使唤,哪还分高低贵贱了?”
“那也不行。”中意道,“我不同意。”
林晚照有些可怜望向中意,跟刘爱国一愚蠢家伙,这些人从来不将妻子看成独立人,从来不认为女性也有己想法。
或者,即道有,他也不意。
因为从老一辈开始,就都是男人做。
这些从来不睁眼看世界家伙,不道社会已经变了,不道世道已经不是以世道。
林晚照再喝口水,刘爱国看有些口渴,他显然有明,道林晚照不可能倒水给他喝,己过去拿了一次性纸杯,倒了两杯,他一杯,老友一杯。
中意捏着纸杯片刻,一仰头把水喝尽,多年劳作晒出黝黑脸庞上,一双黝黑眼睛,无措望向林晚照,问,“她去给别人干活,那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