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之后，郭毅收拾好了自己的浴桶，随后来到府邸中的祠堂。

这里供奉着郭家历代先祖，当然也包括了，郭毅的儿子。

郭毅的儿子儿媳，当年是大陈十分有名望的夫妻将军，夫妇俩携手立功无数。

可是最终，在面对当年的五王之乱，儿子儿媳双双殒命，只留下郭馨忆与爷爷相依为命。

那一次，郭毅强忍着心中悲愤，尽全力稳定京城局势，与出征在外的方牧之遥相呼应，最终再一次带领大陈走过危机。

但他的儿子儿媳，却再也不能回来了。

小心的用衣袖拂去儿子灵牌上的灰尘，郭毅将灵牌小心翼翼的抱在怀中，双眸渐渐湿润。

“儿啊，当年是爹对不住你，我不应该让你从军的，若是可能的话，我们一家都当个本本分分的庄户人，后来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壶酒，仰头灌入口中，辛辣的味道直冲咽喉，掠过食道抵达胃中。

苦酒入喉，心悲戚，往事如烟，惧散之！

“我儿走了多少年了，为父记不清了，甚至你的样子，在为父脑海中都有些模糊了。”

“没关系，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到时候答应为父，我们好好的生活，再不理会那些烦人的一切...好吗？”

再一次灌了一口烈酒，将儿子的灵牌放回堂上，郭毅冲着他的父亲，还有郭家的列祖列宗，恭敬的跪在地上。

“孩儿不孝，未能让郭家光耀门楣，反而要落得无人继承的局面，待我们一家团聚，孩儿定会亲自领罪。”

两行热泪滚滚流淌，郭毅一边喝酒，一边趴在灵台边上，细数自己年幼之际与父亲相处的点点滴滴。

“父亲你可还记得，当年我孤身一人前往京城之前，你对我说，此行只带耳朵，不要带嘴。”

“当年的我不懂，但现在我明白，父亲的说的对，我之一生，就是因为话说多了，才走到如今的地步。”

“或许，当年我听父亲的，就留在老家守着田产当一个富家翁也不错。”

时间在缓缓流淌，烈酒入喉所带来的，不单单是热泪，还有唇边的鲜血。

酒中含有剧毒，即便是皇境强者，也沾之必死！

当知道来喜将矛头指向自己的时候，郭毅其实已经就已经有了死志。

他知道，事情瞒不下去了，陈易已经如一头发怒的狮子，期待着屠刀挥起的那一刻。

而他郭毅，因为与陈凡的关系，也注定是第一个祭刀之人。

郭毅已经七百多岁了，皇境之人寿八百，此乃定数。

很早之前郭毅就感觉到了，自己时日无多，只是没想到，最终会死在自己手中。

他不怕死，只不过要死得其所。

郭毅此举的目的，就是要用自己的死，换来陈凡的一个机会。

一个发兵起事，以清君侧之名，长驱直入，直捣黄龙的机会。

酒是会被喝干的，当酒壶与地面碰撞，爆发出清脆的响声之际，郭毅整个人已经面色发自，瞳孔赤红一片。

嘴角的鲜血不断流淌，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快速的流逝。

缓缓跪在地上，朝着郭家的列祖列宗连续磕了三个响头，郭毅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

“父亲，郭家的列祖列宗，当年孩儿被蒙蔽了心智，最终选择拥戴陈易，可是这么多年来，孩儿看出，陈易并不是皇位的最佳人选。”

“当年那个被我放弃的陈凡才是！”

“孩儿这条命，很早就不属于我自己了，当年是我误了陈凡，那么此番，就以我之残躯，最后推他一把！”

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儿子与父亲的灵牌，郭毅缓缓走出祠堂。

他不想自己的尸首，污了祖宗栖息之地。

本来郭毅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安安静静的离去，但是才刚刚离开祠堂，他便直接栽倒在地。

抬头望向蔚蓝的天空，微风浮动，云卷云舒，郭毅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微笑。

“这样的天空，好美！”

“为何我到现在才发现呢？”

话罢，双眸缓缓闭合，这位为了大陈兢兢业业多年的老丞相，最终还是为了大陈，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人说苍髯老朽，不足成事，但此番郭毅所展现出来的冷静与决绝，哪有半点老朽之态？

他反而比许多年轻人，更加坚定，更加有魄力。

这是...老而弥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