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张艺攥紧了手里的纸钞,感受着肌肉里传来的阵阵酸疼,呲牙咧张地走到一旁,找了快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下。
作为荒原上的流民,虽然算是要勉强逃离了危险混乱的废土,得以到城这边来避难。
可这样的生活,能维持多久?
他对未来充满了迷茫,觉得要不了多久,自己也会和那些工友一样,每天麻木的痛苦的活着。
不,或许现在就已经是了。
只不过到时候,或许连内心的波动也不再有?
不,不能这样下去,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成功的冒险家……可是,必须要解决目前的困境,否则,受伤的父亲和母亲都可能因为疾病而死去,仅凭联邦派发的那点钱,连吃饭都难,更别说接受治疗了……唉……
张艺叹了口气,却又听到了熟悉的汽笛声。
那是一辆又一辆运货的卡车,它们从工厂区开过来,装载的却不是货物,却是拉了满满一车的人。
铁闸一开,哗啦啦,涌下来许多人。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无一例外都有些疲惫,拖着疲惫的步子,往城门外走去。
这都是运气不错,被工厂主选中,可以进厂里工作的人。
虽然也是临时工,但工作待遇,还有工作环境,却是比码头上这边做苦力的要好多了。
尽管也是辛苦一整天,但体力消耗自然要小很多。
南区聚集了大片的生产制造型企业,这里有全城最大的码头区,和最多的货运车辆、船只进出。
原本,南区码头这边,就是安定城内外进出最为宽松的地方。
而如今,因为有城外的安置点在,码头这边直接等于没了门禁。
当然,所谓的“没有门禁”,并非真的没有,也只是相对而言的,进出更加宽松了。
只要具备一定的理由,比如寻找劳工、售卖日用品等等,都会得到驻扎在这里城防军的放行。
张艺在人群里张望了很久,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妹妹,忙招着手,木讷大喊着:“婷婷,这边!”
很快,一名看上去十八九岁,挎着布制小包,浑nv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的少女,向他走来。
“哥!”女孩叫了一声。
她叫张婷,和张艺是亲兄妹,相貌算是不错,皮肤也比较光洁,看得出来在荒原上的时候,属于过得还不错的那一类人。
只可惜,因为最近荒原上魔种动荡,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他们不仅失去了生存的家园和多年的积蓄,成为了一无所有的难民,更是因为父母都在逃亡路上手脚受了伤,卧病在床,无法工作,只能由他们兄妹二人努力挣钱,赚取救治的费用。
“哥,我今天做的一家挑拣的活,赚了一百二十联邦币,你呢?”张婷说道。
“我还没有你多,今天码头活少,只有六十。”张艺没敢说自己还被扣了二十的事情
“这样啊,明天会更好的。”张婷脸上难掩失望,但还是安慰了一下哥哥。
这时,不远处有个卖零食小贩推着板车车,开始叫卖,上面除了有常见的一份份兜售的糕点外,还有一些糖人,看起来极为喜庆。
少女的目光一下被那些晶莹剔透,造型别致的糖人吸引了。
张艺自然也发现了妹妹的目光,他握了握拳头,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张婷一下子反应过来,拉住他道:“不用了哥,小孩子才吃那个,我已经是大人了,今天的钱买完药,还得买点大米和菜,家里的储备不够了。”
你明明才十八岁,城里的人在这个年纪,甚至还在上学……
张艺身子都有些发颤,强忍住崩溃的内心,勉强道:“……好的,那我们先去买了药吧。”
“嗯!”张婷露出甜甜的笑容。
兄妹俩去了附近的特价药店,购买了父母每天必须消耗掉的一些消炎药,还有葡萄糖等等。
这是受了伤、大出血过的他们,每天必须的消耗。
如今的时代,哪怕是最基础的药物,价格也十分昂贵。
仅仅两人一天的用药,就花去一百六十联邦币。
“还剩20联邦币,需要买米和油,考虑买一些蔬菜,要一些肥肉的皮炒着吃,肥肉要便宜的多。”张艺精打细算。
两人小心翼翼地背着药,在城防军检查后离开城门,前往安置区。
安置区就设立在城外,离得最近处,距离城墙甚至只有一步之隔,抬头看不到高耸城墙的边。
而最远处则超过三公里。
整个南城门外,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区域,都已经被简陋、但是方便的板房给占据了。
这是城内免费提供的,每一件板房都有编号,这是为了方便管理和统计。
这就就像是某个年代特殊的贫民窟,不算非常广的面积上,却生活着数以万计的人口。
城墙上也有专门的城防军,日夜监督着下方的动静,在上面看来,难民们就像是密密麻麻蚂蚁似的,在搭建好的窟窿里进进出出。
“听说昨天去元泱河捕鱼的死了好几十个人,最近实在太危险了,否则我也可以去试试。”
张艺遗憾又畏惧地想着。
安置区内部,除了有略微成规模的交易市场外,还有许多的小集市。
甚至可以说,挨家挨户都成了小型的交易点。
你可以在任何一个板房的门口,和主人进行交易,包括但不限于提供有偿劳务比如洗衣,做饭,按摩等等,还有售卖一些手工品,价格低廉到可以用一口吃的来换取。
张艺、张婷兄妹俩去的,是离自家较近的一个小集市。
两人用剩余的钱,购买了三颗青菜,两斤米,还有一些勉强连着肥肉的猪皮部分。
这种购买方式看上去颇为离谱。
但,这就是安置区如今的真实状况。
这是住在城内的大部分的家庭,一辈子也很难体会、不想体会到的感受。
这些人仅仅是活着,就已经是拼全力了。
兄妹俩购买了需要的食物好,便巡着号码,回到了自己的家里的“住宅”。
门牌号上写着1678号。
这一排住着1601-1610号的十户人家,就好像联排的别墅似的,房屋前有八米左右宽的道路,算是给了大家活动的空间。
只不过铁皮板房的隔音实在称不上好,一到晚上,总是能听到各种各样让人耳燥的声响,当然,有时候白天也可以。
“爸,妈,我们回来了。”
张艺打开门,招呼了一声。
这是一个占地面积不足三十平米的铁皮房子,有上下两层,一家四口住着,虽然拥挤,但也勉强够用了。
因为父母腿脚均受伤,所以住在一楼。
往日里。张艺回到家,总是看到浑身上下多处包着白纱布、躺在床上的两人。而且只有母亲可以说话,父亲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这总是让还不算成熟的他每次回到家开门的瞬间,都有莫名的心悸,甚至一度产生逃离出去、躲避几天的想法。
但不行,父母如今还需要他们,再如何艰难辛苦,也必须坚持下来。
然而,今天却有些怪。
因为老远,他就听到家里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并且声音属于一名不认识的男性。
谁来家里做客?
可是父母都卧病,根本无法下床,连基本的生理需求拉屎撒尿都是将盆放在床底下解决的。
所以怎么有别人进来的?谁开的门?
怀着疑问,张艺疑惑的打开了门,发现本该睡在床上的父母二人,此刻居然坐在饭桌旁。
他们身上的绷带都还没有摘除,但行动似乎已经无碍,可以自由地行动。
旁边还坐着一名穿着奇怪白色长衣的中年男性,正和张父张母热烈交流着什么。
“……爸,妈?”张艺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先叫一下,以表达自己的疑惑与激动之情。
倒是妹妹张婷反应更快,马上走进去拉住母亲的手:“爸,妈,你们身体舒服一点了?”
父母的身体突然好起来了,这对张艺和张婷而言,无疑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他们几乎是脸上带着泪光。
“嗯。”
相比于儿女的激动,张父张母反而显得异常冷静。
他们没什么表情地说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济贫会的候长老,就是他帮了我们。”
“济贫会?”
张艺兄妹有些茫然,他们并不曾听过这个名字有些像是官方的组织,只是本能的觉得济贫会、和长老这个词有点不搭。
但出于礼貌,两人还是问候道:“候长老,您好。”
“真是礼貌的,聪明的孩子。”侯长老保持着和善的笑容端详两人,在妹妹张婷身上暂留。
“……”张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
她觉得这位长老的眼神,让她有点害怕。
她只想快点逃离此人身边。
但事与愿违,张父张母异口同声说道:“快去做饭吧,我们留了侯长老一起吃晚饭。”
“好,好的。”
张艺听到后,看着自己买来的、显得十分贫瘠的菜,不由得犹豫了一下才答应。
但到了房间最里面,规划为厨房的区域后,他呆住了。
桌子下面堆满了一袋袋新鲜的肉,都是他平时想买却又舍不得买的那些,乍一看数量,少说也要价值四五百,是他好几天做苦力的酬劳!
“爸!这是?”
张艺还想问,然而父母却没有理他,然而专心听侯长老在说什么。
“这是济贫会对我们家的援助吗?”
张艺猜测。
不知为何,他觉得侯长老的口音很怪,甚至有些听不懂他说出来的音节,好像不是官话。
不,不是有些。
完全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