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南烨出国出的悄无声息,回国倒是回的轰轰烈烈。
这一下飞机,多少人翘首以盼。
徐父平时冷硬铁血风给人的感觉实在太过强烈,如今红着眼圈的样子实在稀奇。
对着这个儿子,他实在没有办法了。
只要他能好好地,别的再不强求了。
徐南烨冲父亲笑了笑“爸,让您担心了。”
徐父敛目,浑厚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颤抖“回家就好。”
褚漾在旁搀扶着徐南烨,心情有些复杂。
这位鲜少见面的公公给她的印象一直是不苟言笑,就算是对着儿子也很少露出什么温情来。
他又一直身居高位,从来只有别人迎接他的份儿,今天居然亲自到机场来接他们,褚漾都觉得受宠若惊。
徐父特意安排了车接他们先回徐宅。
“亲家他们今天有学术研讨会,实在走不开,我已经让人通知他们了,”徐父转而对褚漾说,“他们开完会就会过来。”
褚漾愣愣的点头“谢谢爸爸。”
徐父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漾漾,”徐父低声说,“抱歉。”
她没想到公公会跟自己道歉,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后呆滞的被徐南烨拉上车。
轿车里有别人在,她也不方便跟徐南烨聊天,只能盯着副驾驶上徐父的后脑勺发呆。
刚回到家,就看见徐家的人都在。
现在是上班时间,徐北也在这里不奇怪,徐东野和大嫂这两个工作狂居然也在。
“青瓷你陪你弟妹在楼下说说话,”徐父嘱咐完冲他三个儿子招了招手,“你们跟我到书房来。”
徐北也老大不愿意“啊,我也要来啊。”
徐父觑他“你两个哥哥都没说什么,你有什么不情愿的”
徐北也翻着白眼跟去书房了。
刚进书房,最后一个进来的徐北也连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徐父冰凉凉的语气已经在后背响起。
“都大了,学会合起伙来瞒我了是吧”
徐北也年纪最小,沉不住气,徐父这话刚说出口就心虚的抖了抖肩。
徐东野和徐南烨显然淡定多了。
徐父笑了几声,又徐徐道“一个不声不响的出了国,一个替他弟弟拿到了外交护照,还有一个替他哥哥收买了我手底下的人瞒了我这么久,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啊。”
徐东野不急不缓的狡辩“南烨是外交部的人,原本护照就该在他自己手里,我只是从爸这里替他拿了回来而已。”
徐北也看大哥胆子这么大,索性自己也交代了“我是体谅跟着爸你做事的那些叔叔常年工作劳累,给他们送了点酒而已。”
“荒唐”徐父猛地拍桌,面色阴沉“私自出国是多大的事儿你们就这么轻描淡写给我带过了”
徐南烨淡淡笑了,嗓音低醇平缓“我原隶属国际司,最近赞干比亚驻中国大使企图挑拨两国关系,我原本就在那儿任职了几年,这次出国属于公务,不算私自。”
徐父胸口剧烈起伏着,张着嘴半晌也再说不出任何理由了。
他的儿子们学到他这一身的本事,做事滴水不漏,一点错处都抓不出来。
这个优点原本算是好的,起码不会被小人阴。
但也不好,那就是老子想教训儿子没理由。
“爸还是别费心了,”徐东野见父亲好半天不说话,这才接着开口,“南烨很适合留在外交部。”
徐父沉思片刻,忽然冷冷笑了“能把自己父亲都给算计进去,谁能有他适合他这几年驻外也不知道都学会了什么。”
徐南烨柔声“这还要感谢爸当年让我考入外交部。”
徐父闭眼,靠着椅子不再说话。
书房墙上的老式挂钟轻悄悄的走着,滴答滴答暗示着这个静谧的书房里时间的流动。
“外交部就外交部吧,”徐父终于睁眼,“我们徐家做后勤的实在太多,确实应该有个人出来撑撑门面。”
做“后勤”的市长助理徐东野眉头奇异的跳动了下。
徐家到他们这代其实已经接近鼎盛,再往上也去不得了。
他们不是古时候的封建门阀,不贪图什么皇位。
社会主义的光辉下,人人平等,各人上位都是凭本事,家族背景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一环。
几代人的军勋和荣誉,以及从近代延伸至此的荣耀,已经足够了。
更何况徐家这些年也不尽是把目光放在政治上,政治世家出身的子弟其实比豪门更懂得怎样敛财。
也更懂得怎样经营手中的数字。
听到徐父的这句话,徐南烨也并不意外。
迟早的,不过是早晚罢了,父亲好面子不愿意妥协,他给足时间让他考虑清楚。
“你好好在家养伤,脸上别留疤,”徐父盯着徐南烨脸上细微的小伤口,“别白瞎了我跟你妈给你的这副长相。”
他一贯严父做派,从来不在意儿子到底是美是丑,毕竟对男人来说,内涵比皮囊重要多了。
所以这话刚说出口,最小的徐北也就没忍住闷头笑了。
他一直爸根本没有所谓的审美,看谁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小时候他们几个人被亲戚朋友夸长得好看,爸也就是在一旁哼气说男孩子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一副生了三个大花瓶的样子。
没想到他还是知道自己这几个儿子长得什么样的。
而且还开始在意起二哥的脸了。
徐父脸面绷不住,沉着嗓音骂他“你笑什么你二哥以后是要天天上新闻的,这脸是要给所有人看的”
“是,我错了,爸你教训的对,”徐北也说完就略带感伤的拍了拍他二哥的肩,“没想到到最后,咱家靠脸吃饭的居然是二哥你。”
平心而论,二哥确实长得好看。
与徐东野的冷峻倨傲不同,也和徐北也的倜傥风流不同,沉静温和,清俊疏朗。
他见人三分笑,会恭维,也会筹谋,更会笑里藏刀。
比他们所有人都适合站在镜头前,淡定优雅,游刃有余,任什么刁钻的问题也难不住这位久经外交场合的外交官,别说是替徐家争光,说是为国争光也未可知。
徐南烨扶了扶眼镜,目光徐淡“我的荣幸。”
徐父嗓子哽了下,总觉得自己的底线好像越来越低了。
他悉心教导出来的儿子,对靠脸吃饭这四个字居然一点抗拒心理都没有。
真是仗着自己模样好看,尾巴都翘上天了。
“你们出去吧,”徐父甩手赶他们离开,“我和你妈下礼拜就走了,这段时间别来烦我。”
他们从来没往父亲面前凑过好吗。
都是父亲每次叫他们到书房来。
三兄弟心里腹诽,但也不敢明说,只能听从父亲的吩咐相继走出了书房。
刚出门,徐北也总算松了口气,徐东野又发话了。
不过还好这次针对的不是他,是二哥。
徐东野看着徐南烨,语气无波“受了这么重的伤,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了吗”
徐南烨点头“得到了。”
“你之前说的要给当年救过你的那个小姑娘报恩,”徐东野难得好奇弟弟私事,多问了句,“报完恩了吗”
徐南烨摇头。
那不是还没完还要再瞒爸一次
徐东野不悦蹙眉“我只帮你这一次,下次你自己想办法。”
“不用麻烦大哥了,”徐南烨手指搭上楼梯扶手,语气温润,“没报完的恩,我用这辈子还。”
徐东野眉梢微扬,默了几秒,懂了。
随即勾着唇,居然笑了。
徐北也听着他们的对话,胳膊肘抵着扶手,撑着下巴看着一楼客厅里正在被大嫂拉着问东问西的二嫂。
他二哥惦记了这么多年的小姑娘是二嫂啊。
原来缘分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褚氏夫妇赶到徐家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傍晚。
徐家干脆留他们一起在徐宅吃了晚饭。
这可以算得上是除了过年以外,头一回双方父母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褚国华见褚漾没事,终于放下心来。
经过褚蔚说的,记不记得起之前的事都不重要了,只要她人还好好地,别的都是次要。
饭桌上,除了徐父和褚国华两个辈分最大的一家之主三言两语的聊着,其他人都默契的低头吃饭。
还是徐父忽然提了句“年末的酒会,原本我是打算让南烨带他老婆去,但他自己伤还没养好,我就想说也不急于这一时,明年再出席也是一样的。”
褚国华巴不得褚漾多上点课再跟着女婿一起出席酒会,当然没意见了。
徐父点点头,又问两个当事人的想法。
褚漾没意见“我都可以。”
“后年吧,”徐南烨主动把日子又往后推了一年,“等漾漾毕业。”
几个长辈也不是不同意,就是不理解为什么要推后。
徐南烨淡淡解释“先办婚礼。”
众人恍然。
差点忘了,他们连正儿八经的公开婚礼还没办过呢。
知道徐南烨结婚的就只有亲戚朋友和他外交部的朋友们,褚漾这边更是瞒得死死的。
徐家和褚家也不是没钱,还要让子女裸婚,只是当时念在褚漾还在读书,徐南烨刚回国,公开了怕给他们俩工作和学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况且两个人也一致同意隐瞒婚讯,婚礼就这么被搁置了整整一年。
说到这个,褚国华可就又有话说了。
毕竟他私底下已经和妻子聊过好多回了。
他和妻子喜欢中式的婚礼,但又在意徐家这边的想法,今天正好一家人都在,索性就把这事儿先定下来。
徐父没那么多想法,又不是他结婚,他出钱就行。
徐母倒是对这个上心,前不久才操办了大儿子的婚礼,这下又轮到二儿子了。
长辈们也不能做决定,还是得问准新郎新娘。
准新郎跟他爸在这点出奇的像,只负责出钱,别的不感兴趣。
“看漾漾喜欢什么吧。”
准新娘也很懵“额,反正礼服好看就行。”
这辈子估摸着也就结这么一次了,反正她要打扮的好看点,其他的不在乎。
凤冠霞帔也好,白色婚纱也可以,能衬得她这个新娘惊艳全场就行。
太随便了。
谁办婚礼不是亲力亲为,偏偏这两个人觉得证也领了,公开办个酒宴告诉下大家他们结婚了,至于这酒宴到底怎么办,他们不在乎。
反正也没经验,那就干脆交给有经验的长辈们了。
“既然要礼服好看,”徐母思索了片刻,“那现在就要找人动手设计了啊。”
容青瓷举手“迪奥的高定怎么样我和我妹妹结婚的时候都穿的这个品牌。”
徐母点头“你去联系设计师吧。”
褚氏夫妇心想太浪费了,然后又看在座的除了他们两个人谁都不觉得这有什么浪费的,遂闭了口。
既然婆家有钱,那就受着吧。
几十万的高定婚纱,穿那么一次就丢在衣柜里起灰,他们徐家不觉得浪费,他们能说什么。
徐家的二少爷结婚,那婚礼是不可以节省的。
从场地的选择到宴请的宾客名单,一年的时间也未必能磨合下来。
越是隆重就越是要提早准备。
这顿饭最后就成了两家的婚礼交流会。
褚国华夫妇先开始还能给些意见,随着婚礼的预计花费越来越多,他们渐渐感到了压力。
到最后就是徐母问他们怎么怎么样。
褚国华夫妇毫无灵魂的点头“可以,听你们的。”
徐父又添一句“你怎么这么小家子气,这点钱还要省”
徐母自责“怪我,那预算再加点。”
褚国华夫妇“”
徐南烨无所谓婚礼要多盛大,反正新娘是他要的就行。
他看褚漾从头到尾也没发表半句意见,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又见她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什么。
徐南烨好奇凑到她身边听。
褚漾正在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
“我爱的是他的人,不是他的钱;我爱的是他的人,不是他的钱”
“”
徐南烨失笑,如果早知道她的软肋。
当初直接塞一箱子钱给她就行了,何苦兜兜转转玩这么多心计。
还是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