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茂捷认真想了想,觉得事情真到那个地步,恐怕就是再一次的大清洗了。
“恐怕不是死人那么简单了,我有预感,这一次的动静估计不会比之前两次整风、清洗朝堂要小,以主席的性子,要是知道居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不单单是那些做错事的,我们……怕也是要承担一些责任了。”
“这难道不是必然的吗?”
田珪子苦笑道:“我们管着都察院,都察院是干什么的?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首当其冲的就是都察院。”
“主要责任在我。”
孔茂捷郁闷道:“您常年在开封管着黄河工程,中都这块的工作主要是我负责在展开,现在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显然,是有人把我的眼睛蒙住了,耳朵也塞住了,而我却不自知。”
“倒也难怪,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于锋芒毕露,地位还高,不把你的眼睛蒙住耳朵塞住,他们怎么敢搞这些事情呢?如果说搞圈子只是联络老战友感情的话,自无不可,但如果这个圈子是他们用来互通有无的,问题就大了。”
田珪子双手背在后头,缓缓踱步:“这些年,我倒也不是没有一些察觉,只是我没有把问题想得那么严重,更没有想到乔丰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而在他的身边,还有人做的比他更过分。
看起来,这不是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倒像是一个利益集团在为了自己的利益集团行动,当年大明刚建国之初,主席就对我说过,中都有山东系、燕云系、外族系和元从系四大派系,是四大派系乱战。
两次大清洗,我们成功把四大派系乱战的局面瓦解掉了,连同旧官僚旧时代一起瓦解掉了,可事到如今,我才发现可能局面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可能我们自以为的成功,只是下一次派系之争的开始。
乔丰所在这个圈子,可不是当年那个包含了我们所有同志的元从系,仅仅只是从江南跟着主席北上的一小撮人的派系,硬要是说起来,他们还真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元从……包括我在内。
从他们的视角来看,显然是按照资历深浅来判断一个人属于哪个圈子的,照这样划分起来,倒的确是能把所有人给划分出一个明确的位置上,方便他们划分敌我。”
孔茂捷思考了一阵,冷笑出声。
“要是按照他们这样的划分,能划分出来的派系就多了去了,从江南北上的元从算一个,那么胜捷军之后光复军之前的,又能算一个派系,光复军之后大明建国之前的,又能算一个,大明建国之后的,又算一个。
一二三四,还是四个,元从派系,胜捷军派系,光复军派系,还有大明建国之后的新人派系,这样搞起来,和之前山东系燕云系外族系又有什么不同?”
田珪子跟着冷笑出声。
“当然有不同了,还有第五个派系,就是我们这些被排挤出来的不知好歹的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石头派系,这可是一件好事啊。”
孔茂捷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后便露出了一阵苦笑。
“我可不觉得这是好事,一个不好,那可就是腥风血雨啊……”
“挺好的,革命又不是请客吃饭觥筹交错,有些人不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偏要追求不该去追求的东西,那就别怪我们做一些他们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了。”
田珪子深吸一口气,抬起自己的双手,缓缓握成拳:“他们孤立我,排挤我,那又如何?我从来也没想过和他们走到一起,革命来革命去,把自己给革进去了,还恬不知耻洋洋自得,这种人,又如何算得上是我的同志呢?”
“敌人,他们是敌人。”
孔茂捷颇有感触的点了点头,笑道:“我听主席说过,对于敌人,就要勇于斗争,而不是步步退让。”
“那就斗争吧,不管他此前是谁,此后,他就是我的敌人!”
田珪子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和孔茂捷一起,拉开了属于他们的战争的序幕。
而在这个最初的斗争时刻,他们首先需要的是整理自己的内部,找出内鬼。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们坚决不相信都察院在整个事情的发生过程当中什么都不知道。
若是整个都察院的人都被瞒得死死的,那乔丰等人的政治技巧未免太强。
内鬼,一定有内鬼。
朝廷吏部和复兴会组织部都是有非常真实的人事大权的,但是这种权力绝对不是毫无制约毫无限制的。
不单单是对朝廷吏部有监察职责的都察院,对组织部有直接监督职责的复兴会监察部也要进行一波内部清查。
都察院和监察部里面,一定有内鬼,否则这两道防线不可能面对如此明显的利益交换而全无反应。
乔丰的嚣张和某些人的着急恰恰证明了这两个部门里一定有他们的协作者。
在田珪子忙于黄河工程、孔茂捷一人独木难支的情况下,这两个部门里的某个人或者某些人已经完成了他们的身份立场转变。
而这个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通过什么途径实现的,双方又是如何打配合、给孔茂捷编制信息茧房的,很值得探讨。
乔丰那边还是没有反应,无论田珪子怎么审问,他都没有给出更进一步的回答,默不作声,面容灰败。
樊江被逮捕入狱,全家人也一起被软禁起来,相当于是一种另类的保护,但是他知道的实在有限。
乔丰不怎么信任主动找上门来的樊江,虽然对他吹嘘了不少事情,比如某某某花了大价钱请我把他的子弟安插到某个关键岗位上之类的。
但是这些吹嘘内容模糊,没有具体指向,不能当作证据,也无从下手调查。
在缺少突破口的情况下,十分郁闷的田珪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点。
“我记得乔丰是在给苏家做工的时候结了婚,我还去参加过他的婚礼,之后有了个女儿,我们北上的时候他女儿都好几岁了,这么些年过去,也到了该出嫁的时候了吧?”
同样感觉很苦闷的孔茂捷眨了眨眼睛,忽然意识到田珪子是什么意思了。
“您是说……他的亲家?”
田珪子点了点头。
“我去民政司文件室查一查他家的婚姻关系,说不定能查出来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