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苏府以后,苏承业果然因承受不住打击而昏厥过去,御医说情况很不乐观,醒来后可能会中风,但若心志坚强,或许能挺过这一劫,但身子骨也会大不如从前,以后只能当老太爷养着了。
苏眠月闻言,五味陈杂,一旦苏浩出了差池,而她又离宫出走,苏承业如何能承受的住?
苏家,真的败了。
此刻苏一三七眠月并没有注意到,慕霆竟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他是因为苏承业因身体缘故会告老还乡,这样他心里梗着的那根刺也就不存在了,今后也可以好好的待苏眠月。
“务必用最好的药,苏相为朝廷鞠躬尽瘁,决不能让良臣缠绵于病榻。”慕霆的肺腑之言,两名御医自是听的真切,急忙研究给苏承业下什么药方更为稳妥。
苏哲一直静坐在客厅之中,双手用力的抓着膝盖,才没有大喊出声,可眼眶却是猩红的。
大半个时辰之后,苏浩终于被送回苏府,苏眠月跟在一旁都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只是苏浩身上盖着深色的披风,看不清他究竟伤到哪里,也不知道伤的多重。
“二哥,你一定要坚强,我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你还有未尽的责任,还没有看遍四海风光,你一定不舍得就这么离去的,对不对?”苏眠月大声的喊着话,她相信苏浩能够听清楚。
当苏浩被抬回房间,苏眠月便不能再跟随,毕竟男女有别。
苏哲这个时候也被抬过来,因为不放心苏浩的情况,任苏眠月如何劝说也不肯回房去。
“你们家三公子呢?”慕霆在一旁询问苏府的下人。
“三公子他……”下人为难的垂下头,却不敢不回答,“三公子留信,说是去江南寻美人儿去了,归期不定……”
慕霆先是一愣,随即便挥手让下人退开,他本就不是真的关心苏彧的行踪,只是随口一问罢了,这会儿更不会放在心上,不过是苏府的义子,还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
站定在苏哲身旁,看着血水一盆盆从苏浩房中端出来,苏眠月的心跟着悬起来。
流了这么多的血,这个年代又没有补血的条件,苏浩如何能撑得下去?
补血……
“来人。”苏眠月眼睛一亮,忽然喝了这么一嗓子,倒是吓了不少人一跳,却听苏眠月语速极快的吩咐道:“快去准备些盐水和糖水来,要温开水溶解。”
下人没听懂苏眠月的意思,二公子性命危在旦夕,他们的小姐……不,是皇后娘娘怎么想起喝这种怪东西了?
“还不快去!”苏眠月大喝一声。
“小姐莫急,奴婢这就去。”碧芜拉了下人一把,带着他朝厨房的方向走去,她相信自己的主子不会心血来潮的胡乱支使人,说不定与救二公子有关。
苏哲张了张嘴,最后什么话都没说,既然皇帝能够陪着小妹前来,定也不会在意她这个时候失仪。
碧芜的动作很快,一盏茶的功夫便将盐水和糖水带过来,还是准备了两大桶。
“送进去,让他们想办法喂二哥喝下去。”苏眠月语气焦灼,现在是和死神赛跑,怕下人不知道怎么做,又道:“盐水和糖水合在一起,能喂多少喂多少,别停下来,实在不行就灌着喝。”
下人得令,急忙拎着两桶水进了内室,碧芜这才想起来让人搬把椅子给苏眠月坐下。
两位御医救治了三个多时辰,才走出苏浩的房间,苏眠月第一时间走上前去,喉咙涌动好几次才发出声音,“什么时候能进去看我二哥?”
苏眠月不敢问苏浩的情况如何,怕得到不好的答复,所以念头一闪而过后便改了话语,却忘记了自称本宫,此时她只是为兄长担忧的小妹。
原本要叫下人来推自己过去的苏哲,此刻双手正死死的捏着轮椅的扶手,自从接到苏浩重伤的消息后,苏哲一直忧虑不已,更是滴水未沾,此刻早已无力自行过去。
谢御医叹息一声,张御医却直言道:“二公子的伤势太重,能撑到此刻已属难得,老夫与谢御医已尽力而为,能否挺得过去只能看二公子的意志力和造化。现在倒是可以进去看看,但不宜打扰二公子休息。”
苏眠月很想斥责张御医的推托之词,生死攸关的事情竟然推托到造化一事上。却也明白在这个医学落后的年代,张御医的言辞并无不妥,且两人的确救了苏浩的性命。
“有劳二位御医了,只是家兄伤情不稳定,还请二位御医暂住苏府。”苏眠月声音沙哑的说道。
“臣遵旨。”谢御医与张御医同时拱手行礼。
“皇后娘娘,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张御医犹豫一下,还是开了口,对谢御医的眼色视而不见。
“张御医但说无妨。”苏眠月心中提了一口气,就怕是什么不好的消息。
“在救治二公子之际,皇后娘娘曾派人送去温热的盐水和糖水是何缘故?”张御医对医道向来执着,若非苏眠月没有身为皇后的‘觉悟’,定会把他拉出去杖毙,真会在这添乱。
不过苏眠月的情绪确实不高,所以只敷衍一句道:“不记得在什么孤本上看到过这个土方子,说是重伤的人多喝点盐水和糖水,能支撑的更久一些,具体服用的量和浓度,本宫却是记不得了,那本书也找不到了。”
苏眠月直接将后路封死,免得张御医继续询问。
张御医还想说什么,被谢御医拉着离开了,没见皇后娘娘的脸色已经变了吗?
这会脑袋还在脖子上,屁股没有开花,已经是恩典了。
慕霆已经走上前来,揽着苏眠月的香肩,低声道:“你累了,朕带你回宫。”
“皇上,臣妾想留下来。”苏眠月抬头,希翼的双眸凝视着慕霆,一瞬间热泪盈眶,“二哥情况不明,父亲亦是……臣妾自知不该有此请求,但还是想要等确切的消息再回宫,否则臣妾放心不下。”
慕霆皱眉,他倒是可以陪苏眠月一起留下来,可苏眠月若是在相府,定会守在病房外,身体如何能吃得消。
“小妹,休得胡闹。”下人推着过来的苏哲低斥一声,随即拱手向慕霆请罪,“还请皇上见谅,皇后娘娘只是太过忧心父兄的情况,才会言辞不当。皇上万金之躯,不宜在苏府久驻,臣子代家父、兄弟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
尽管苏眠月不愿离开,却也不想苏哲为她再操一份心,便道:“父亲与二哥的身体,有劳大哥费心了,若有需要只管差人来宫中报信。二哥虽昏迷不醒,但应能听到声音,大哥若是不舍离开,就多陪二哥说说话,也能给他些动力。”
想到自己留下来也不能守在苏浩的房间,苏眠月也不再坚持,只是要求去看苏承业一眼,也好劝慰几句,慕霆自是赞同。
因苏承业并未醒来,苏眠月只能叮嘱下人多加照看,便随慕霆回宫,一路上只有慕霆偶尔的几句关怀话语。
送苏眠月回凤栖宫后,慕霆本是不放心想要留下,却被苏眠月拒绝,“臣妾想要静静,皇上的心意臣妾只能心领了。”
面对明明柔弱的需要安慰,却强撑着不肯落泪的苏眠月,慕霆只好妥协,吩咐碧芜点些凝神安眠的熏香,便回御书房去处理未完的政务。
“给朕彻查,是谁要对恒渊国的使者下毒手。”慕霆脸色阴沉的下人,好在御书房只有暗卫在听命,否则胆小的会被吓死也说不定。
手中攥握着苏眠月送给他的肖像,慕霆心头一紧。
若是苏浩就这么走了,苏眠月或许会怪他不体谅苏家人丁稀薄,可他的本意是想给苏浩一个立功的机会,毕竟能被派去送使者是件荣耀的事。
且不说慕霆这边思绪如何,未央宫内却是一阵愉悦的笑声。
顾灵早已知道苏浩重伤之事,更知道苏眠月回宫后一直魂不守舍,她的心情自然好起来。
“苏眠月,这次你体会到伤心的感觉了吧?这才只是个开始,本宫会看着你一点点步向死亡,看着你死不瞑目。”顾灵开怀大笑,恨不能冲到凤栖宫去,亲眼看看苏眠月是如何的泪流满面。
待笑的喘着粗气,顾灵这才歇了笑声,眼中却是有恶毒的光芒在闪动。
“这次的事情办得不错,回去告诉父亲,一切按照计划进行,苏家务必要一个不留。”顾灵声音冷冽,哪里还有半点温柔可人。
低垂着头的宫女点头应下,脚步匆匆而去,一路上一直保持垂首的姿态,不让人看清她的脸。
一个宫女进出未央宫,并不会引来多大的关注,苏眠月又有心事,自是没能发现端倪,这也注定了她接下来要遭受的苦楚。
因为有安眠的熏香,苏眠月倒是沉沉的睡了一觉,醒来后立即唤来碧芜询问苏府那边的消息。
怕慕霆会过来,苏眠月自是不能私自离宫,且苏府有两位御医在,苏眠月回去也见不到人,反而会被人抓住把柄。
“小姐不要太有心了,二公子吉人天相,必然不会有事的,等二公子醒来见到小姐如此憔悴,定会心疼又自责的。”碧芜心疼的看着自家主子,眼泪唰唰的流淌而下。
见碧芜眼下淤青,神情憔悴不已,苏眠月便知道这丫头一夜都没睡好,或者根本没睡,便强打精神道:“放心吧,我会打起精神来的,总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你也下去休息,这幅丑样子会影响我心情。”
“哇。”谁知碧芜却是痛哭出声,苏眠月犹豫着要不要安抚两句,便听碧芜道:“太好了,奴婢就知道小姐是最坚强的,奴婢真怕小姐想不开,折磨了自己。”
“傻丫头,你家小姐我若是那般的爱钻牛角尖,早把自己憋屈死了。”点了点碧芜的额头,苏眠月苦笑一声。
仔细想想,自己和苏浩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之所以会这般担忧,也是受前身的情绪影响吧。
待碧芜离开之后,苏眠月看着白嫩的双手,低语道:“既然走了,那就安心的去新生,再如何留恋也改变不了任何事,何必呢。”
苏眠月不知道前身是否还残留一缕灵识,也不知自己这番话是否有意义,却是她最想对前身说的,莫要留恋前世。
不过苏眠月一直想不通的是,她占据这个身体之后,见到碧芜以及苏家父子,都会不由自主的激动并亲近,甚至有些依赖,可见到慕霆却是有着淡淡的恨意。
莫非前身在死之前,已经醒悟过来了?
猜不透前身离开人世之前到底是何心态,苏眠月索性不再去想这件事,便又倒在床上,等着苏府那边有消息传递过来。
一直等到傍晚,慕霆过来陪苏眠月用晚膳,苏府也没有任何消息传递到凤栖宫,倒是慕霆说了几句苏府的现况,只是苏眠月不确定慕霆是为了安抚她,还是真的那般乐观。
“苏相的情况已经稳定,御医说只要情绪上没有大波动,便不会有事。而苏浩的情况也十分乐观,只要能熬过这几日,再休养几年,便可以恢复健康。”
听了慕霆的话,苏眠月仅是点点头,便陪着慕霆用膳,两人之间也没再聊其他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