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36万字终于开窍的哒宰(2合1)
狛枝凪斗很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自己, 一抬头就看到了太宰治穿着单薄的白衬衫,抱着双臂倚在门口。
他看上去有些走神,不过很快就留意到狛枝凪斗的目光, 原本冷淡疏离的神色迅速褪下,他勾起笑容站直, 冲狛枝凪斗很可爱地小幅度挥手。
佐仓千代顺着狛枝凪斗的视线看过去, 认出了那是自己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狛枝同学, 那是你朋友吧……”
怎么进来的?!明明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狛枝凪斗倒是对太宰治的手段很有数,别说学校了,就是异能特务科他觉得太宰治想的话都能混进去……
“我离开一下。”狛枝凪斗起身。
毕竟是社团活动不是上课,大家都比较随意,狛枝凪斗离席也没人说什么。
太宰治跟狛枝凪斗打过招呼后, 就转到走廊倚着墙, 等了十几秒狛枝凪斗就出来了。
“呀,狛枝君。”太宰治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不等狛枝凪斗问就直接说道, “听说了一些好玩的事, 我来看看少女漫画家。”
狛枝凪斗一听就了然, 估计是坂口安吾他们聊到了这个话题吧。
因为性别缘故, 包括他在内都对少女漫画家这个职业充满了陌生感, 陌生而神秘的东西很容易成为话题, 加上并不是什么严肃的事,对于黑手党来说也是难得的放松的谈资, 所以他并不奇怪为什么这个话题能延续到太宰治这边。
“想见漫画家的话, 他已经走了。”
狛枝凪斗用的是男性的“他”, 所以太宰治一听就忽然卡了一下:“……男的?”
就好像恶作剧成功一样, 狛枝凪斗笑容忽然明显了些:“你也以为是女的?”
很难得看到太宰治真实吃惊的样子, 就像太宰治也并不常见狛枝凪斗这么明显的恶作剧。
“……织田作他们信誓旦旦是女孩子,我还以为已经确认过了。”太宰治呼出一口气,反思了一下自己竟然也有被带节奏的一天。
先入为主真可怕啊,就连他也会犯这种毛病。
狛枝凪斗咳嗽了一声:“我看出来了,他们有些误会……”
太宰治没问那你为什么不纠正一下,因为看狛枝凪斗现在这个样子,就算问了说不定也只能得到“像我这种人怎么好意思打断织田先生和坂口先生并推翻他们的猜测呢”……这种明显是在找借口的话语。
有时候狛枝凪斗说这种话是真心的,有时候是为了嘲讽,而有时候……比如这次,大概率是为了开玩笑。
一般人只能看到前两种状态的狛枝凪斗,会开这种玩笑就说明狛枝凪斗潜意识已经把他们和其他“才能者”和“普通人”区分开了,太宰治很满意这种现状,并不打算破坏。
不过就算太宰治不问,狛枝凪斗也自觉解释了:“因为他们从一本少女漫画一路畅想到结婚生子,感觉很有趣,不想打断。”
太宰治没忍住笑出声:“是啊,明明有孩子在养的是织田作,结果安吾现在倒像是孩子要高考了似的紧张兮兮的……”
这话被坂口安吾听到的话,他一定感觉很委屈。
来港口afia卧底这么久,狛枝凪斗是他难得的关系比较亲近的“普通人”——不要提那些神奇的经历,他说的普通是指身平日正常上学,不会半夜跑出去杀人的普通——坂口安吾其实算是在靠狛枝凪斗来寻找普通人生活的感觉,他有些担心自己卧底久了,被黑手党同化太深,最终影响不好。
所以他才会特别希望狛枝凪斗远离港口aifa,暗示太宰治清理流言,希望狛枝凪斗像普通的学生一样上学、恋爱,享受普通人的日常,不要被卷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横滨最近越来越危险了,这种时候坂口安吾就更期待狛枝凪斗过的越来越像普通人。尤其狛枝凪斗还是夏目漱石的弟子,要是因为奇奇怪怪的原因死在他眼皮子底下,坂口安吾都觉得对不起夏目漱石一直以来对政府的帮助,
……其实坂口安吾自己也知道,狛枝凪斗的运气注定他不可能真的过的和普通学生一样,但愿望总是美好的嘛,就算狛枝凪斗过的和他想的不一样,只要能安安全全的,他也会很高兴。
狛枝凪斗很聪明,早就发现了坂口安吾这种心态……好意他心领了,但很遗憾,他根本没办法“享受”平静的生活,这种正常人应有的能力,他早就在各式各样的意外中丧失了。
——而狛枝凪斗能感觉得到,在这方面,太宰治是他的同类。
“倒是太宰君,竟然为了这种事直接跑到学校来吗?”狛枝凪斗又吃惊又好笑地问道。
“因为事关狛枝君嘛,确实有些在意……”
太宰治随口说道,然后忽然一怔,露出了意外的神情,就好像自己也很惊讶刚才所说的话一样。
那是不假思索的、直接体现自己内心想法的话语,可本人如果没有意识到的话,反而会为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而感到疑惑。
太宰治自己是知道自己省略了什么的。
因为事关狛枝君(是否会恋爱),所以才在意。
就算是聪明到可以一眼看透别人的智者,有时候也会犯看不透自己这种问题。
就像太宰治在说出这句话之前,他都完全没有意识到,明明同样以为是朋友,自己对狛枝凪斗的期待,却和对织田作之助、坂口安吾的期待完全不同。
这意味着什么呢?
他一时间有些茫然。
“太宰君?”
注意到太宰治微妙的神情,狛枝凪斗奇怪地唤了一声:“怎么了?”
“……没什么。”太宰治的语气有种奇异的冷淡,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露出了开朗的笑容,“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抱歉,我要先走一步了。”
狛枝凪斗早就习惯了各种突发事件让太宰治离开,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不过还是表示了理解,摆摆手就算是告别了。
在这天之后,狛枝凪斗发现了一个十分神奇的事,那就是,太宰治竟然整整一周都没有跟他联络——包括借住、打电话、发邮件等一切联络手段,都没有。
要知道,以前太宰治再忙也要抽空给狛枝凪斗打电话,要狛枝凪斗给他讲一些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意外”,因为太宰治声称那是他的精神食粮……
结果太宰治一周都没动静……只能说习惯是真的很可怕,哪怕一开始对于太宰治当自己朋友这件事各种推三阻四的狛枝凪斗都有些不适应了。
于是在一次跟织田作之助讨论新作的时候,狛枝凪斗就没忍住问了太宰治最近是不是出事了。
“‘没出事,放心,在做什么暂时不能说’。”
织田作之助在酒吧中用平平淡淡的语气说道。
“我是这么回复狛枝君的,他大概以为你去执行秘密任务了。”
“……麻烦织田作了。”太宰治趴在桌面上一动不动。
织田作之助看着精神有些萎靡的太宰治,不理解地问:“发生了什么?你们吵架了吗?”
大家都是社会人士了,工作很辛苦的,不可能每天都打电话见面之类的,所以织田作之助也不明白太宰治怎么就忽然变成这样了。
太宰治直起腰来,揉了揉自己的脸,嘟嘟囔囔的:“没吵架,只是我最近需要一个人思考一下人生……”
“需要陪聊吗?”织田作之助问。
“唔……”太宰治敲了敲桌面,环顾了一圈,确定那只三花猫不在后,才说道,“我最近恶补了一些爱情小说。”
坐在另一边的坂口安吾一口酒喷了出来。
太宰治瞥了他一眼:“这么惊讶吗?”
“确实很惊讶,狛枝君买少女漫画都没你看爱情小说让我震惊……是因为上次聊到了少女漫画吗?为什么突然去看爱情小说,画风不对啊……”坂口安吾一边擦桌子一边吐槽,“你是急着脱单吗?”
“只是想了解一下‘爱情’的定义啦。”太宰治鼓了鼓脸,“你们就没好奇过吗?”
坂口安吾干咳一声。
好吧,他当年也是幻想过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然后跟对方坠入爱河后的事的……仔细想想太宰也到这个年龄了,甚至比狛枝君还大一岁,忽然对这个感兴趣也不奇怪?
可这是太宰治啊!!!
小小年纪就去当了杀手的织田作之助耿直地回答了问题:“没有。”
“……没关系,织田作能提供意见就行。”太宰治明显也没指望过织田作之助。
坂口安吾发现太宰治的烦恼竟然跟爱情小说有关,原本因为他奇怪的表现而产生的那点担忧就消失了,他以一种看热闹的心态问道:“所以,你看爱情小说看出什么问题了?”
“感觉市面上大部分想表达的爱情,都是‘只要对方幸福就好’。”太宰治的话题开头平平无奇。
织田作之助为了当作家很努力地看了很多书,很有发言权地点点头:“确实大部分是这样,有些同质化。”
贫瘠的文坛,连思想都很贫瘠。
“但是……”太宰治皱着眉道,“我觉得我的幸福更重要。”
坂口安吾说:“哪怕不是爱情……就比如母爱,有时候孩子幸福了,自己就会感到幸福啊,并不是完全冲突的,这是一种连锁的心理。”
虽然不是爱情,但太宰治下意识地想到了另一个世界,跟“太宰治”毫无交集的织田作之助,以及自己推测出的当上首领的自己下一步计划……
“……如果不这样做对方就会死的话,确实对方的幸福更重要,但我也不一定会感到幸福吧。”太宰治吐槽道,“那叫释然。”
如果看着对方活着就能感到幸福满足的话,另一个自己也不会策划着自杀了。
“你为什么举例那么极端?”坂口安吾吐槽,“非要不那样对方就会死,你才肯放弃自己的幸福成全对方吗?”
“这不是很正常吗?”
太宰治反问。
“对方的命比我的幸福重要,但我的幸福比对方的幸福更重要吧?如果对方的幸福和命绑定的话,我当然会牺牲自己成全对方,可如果不绑定的话,倾向于自己有什么不对?”
太宰治很了解自己。
另一个世界的他,就算知道织田作会死,也绝对不可能一开始就选择让织田作远离自己、甚至不认识自己这种方式。
他很贪心,无论是拯救织田作还是继续让织田作当自己的朋友,都不想放弃。
另一个他会选择那么自虐的方式,肯定是通过什么方式——也许就是让一个明明没有接触过织田作的太宰治认识织田作的方式——得知了如果不那样做,织田作绝对会死,所以才选择了牺牲自己的幸福,让织田作活下去。
这是万不得已的选择。
但假如有什么办法,能让织田作活下来的同时还能继续当他的朋友,只是没有那么幸福……
那他一定会“自私”地选择这种。
因为他能抓在手里的东西,是那样的少,因此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不愿意放手。
“没什么不对的。”织田作之助平静地说道,“安吾太理想化了,人自私一点很正常,我的编辑之前还在说,大家把‘爱’写的太神圣化了,觉得我能写点不一样的……”
如果放在平时,坂口安吾肯定要吐槽编辑想不开,竟然期待织田作写这种题材,但现在他的重点都在太宰治身上,所以就略过了吐槽,说道。
“我们在讨论的不就是一个理想化的东西吗?倒是太宰这么认真很奇怪,都说恋爱会失智,你这看个爱情小说就突然变成这样有点可怕啊。”
假如现在讨论这个话题的不是太宰治而是狛枝凪斗,坂口安吾说不定已经脑洞到了结婚生子,孩子上学他可以帮忙找学校的程度了,但提起这个话题的是太宰治,他竟然下意识地忽略了最有可能的那个原因。
太宰治撑着脸,玩弄着酒杯中的冰块:“那换个不奇怪的话题吧……你们觉得,我和狛枝君谁会先死呢?”
织田作之助喝酒的动作都不禁停了下来。
太宰治经常说一些无厘头的话题,发表一些在常人看来离经叛道的宣言,所以之前织田作之助并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只以为是太宰治习惯性找乐子。
……但现在连他都觉得,太宰治变得很奇怪了。
织田作之助放下杯子,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应该是你吧。”
如果继续在港口afia工作,继续在死亡的边缘游走,继续花样自杀……跟隔壁总是有惊无险的狛枝凪斗比起来,毫无疑问死亡概率是太宰治比较高。
太宰治嘀咕了一声:“我觉得也是。”
坂口安吾升起了不妙的感觉:“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因为,狛枝君以前不是跟织田作说过一句话吗?”
织田作之助迷惑地“嗯?”了一声。
“‘惟有不会死亡的东西是美妙的,而对我们,惟有与我们一起死亡的东西才不会死亡’。”(注1)
太宰治低垂着眼,鸦翼般的眼睫在脸上打出一小片阴影。
“换句话说,只要是和我一起死,狛枝君就永远是我的了。”
“……”
“一想到我死后,狛枝君有可能忘了我,或者有其他人跟狛枝君在一起,就感觉好不爽啊。”
“…………”
“所以我在考虑要不要邀请狛枝君殉情。”
“……………………”
“织田作?安吾?”
坂口安吾脖子卡拉卡拉的低头扶额:“我刚才好像产生了幻听……”
“如果是太宰说想和狛枝君殉情的话,我也听到了,不是幻听。”
“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冷静啊织田作!!!”
坂口安吾感觉自己要疯了:“太突然了!完全没有一丝准备!太宰你和狛枝君难道不是朋友吗!?”
以为根本不会有恋爱这根弦的太宰治貌似恋爱了、对象是狛枝凪斗这个共同友人、夏目漱石的弟子、还是男性……每一条都足够坂口安吾震惊到失眠。
“我之前也以为我们是朋友啊。”太宰治一脸无辜,“但现在发现不是了。”
“……等等,那你刚才在那边说什么‘我的幸福更重要’什么的……是就在想殉情的事?”
“啊,殉情需要双方同意才算,所以我并不是忽视狛枝君的生命哦?”
“谁在说这个了!!!”坂口安吾头都大了,甚至感觉眼前一片晕眩,“织田作你不说点什么吗!?”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安吾,你的反应就好像你是狛枝君的家长一样。”
“你终于会吐槽了我很欣慰但我没让你吐槽我啊!?”坂口安吾心好累。
他一直都觉得织田作有些神经大条,现在看来在处变不惊这个技能上织田作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说不定比他更适合当一个卧底……
“那就……”织田作之助又思考了一下,“因为觉得早晚会失去,所以太宰才想直接跳到殉情吗?”
太宰治点点头。
坂口安吾咕咚咕咚把一杯冰镇酒全干了,总算靠着物理降温暂时冷静了一点:“刚才都快讨论到哲学范畴了,我都要建议你也去出书了,结果你竟然只是想着快进到殉情……”
早知道是这样,他刚才肯定要说服太宰治接受“对方的幸福更重要”这个观点……算了,不可能的事,到最后被说服的可能是自己。
“越是想要收拢在手心的重要之物就越容易失去。”太宰治说,“未雨绸缪有什么不对。”
他最先发现自己感情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远离狛枝凪斗。
拥有就意味着失去,这是可以预见的未来。
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就不会有悲痛来袭。(注2)
但他发现,这实在是太难了。
如果能够控制住喜爱之情的话,他从一开始就不会喜欢上对方。
一般人考虑到这里,发现远离这条路行不通的时候,基本也就放弃纠结了,选择顺其自然。
但太宰治不一样。
他发现此路不通后,没有接受现实,而是选择去思考另一个极端的问题:如何确保不会失去对方。
在这之后,他才会考虑对方的幸福和意愿。
然而这个极端的问题也很难,没有任何人能保证,除了死亡。
于是太宰治就开始进入了未雨绸缪的阶段。
“可你未雨绸缪的太早了吧。”
听到太宰治话,坂口安吾忍不住说:“狛枝君甚至都去问织田作你的近况了,就说明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的关系根本没达到那种程度吧!?”
“确实没有,不过不要在意细节。”
“这是细节吗!?”坂口安吾都惊了,“说到底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
他卡了一下,然后很艰难地吐出了那个刚才还聊得很欢的词语。
“……‘爱上’了狛枝君啊。”
太宰治沉吟:“其实我也不太能确定是不是。”
坂口安吾:“……???”
你特么都已经考虑到殉情了现在却连是不是爱都不确定!?
“只是对比了一下。”太宰治说,“举例来说,我对安吾和织田作交朋友谈恋爱什么的都无所谓,但是狛枝君不行。”
“…………”坂口安吾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他的锅,如果不是他上次一时兴起说了一堆……
“我很喜欢狛枝君跟我分享他的日常,但同样的日常不想让他再跟其他人分享,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简单来说,我觉得我得到的那份不能比现在更少了。”
太宰治任性地说。
“还有很多其他的事……因为织田作和安吾也是朋友,所以我才发现,我对狛枝君的要求和期待,已经超出朋友这个身份了,但要说是坂口安吾以为的那种‘爱情’……”
他侧过头来,灯光在他鸢色的眼瞳中摇晃着破碎,遮掩了眼神,只能见他微微含笑的嘴角。
“——我的感情太过自私、太过恶劣,不太符合标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