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寿汗颜,细细想来,以往被踏破门槛的桑家,这几千年果然竟再无人去提亲。他翻了个白眼又道:“为什么是桑安然,据我所知,这桑家二公子安继是二夫人所生,才是现如今最受宠的,以二夫人的心计,扶持他坐上桑家家族之位,并不是难事。届时,安然会是个怎样下场便不好说了。你把花音许给安然,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难道,你推算了桑家两位公子的命格,或者说,你改写了他们的命格?”延寿说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桑家和若木家均是远古神树,私自改变其命格,是有违法例的,若是要外人得知司命难逃罪责。
司命瞟了延寿一眼,淡然道:“在你眼里,花音就是那么好惹的么?我是推算过二人的命格,结果是,两人均无桑家主人的命,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费力去改?”
延寿稍稍松了一口气,又不死心地问道:“那为何就不能是安继?”
“安继为二夫人所出,别忘了二夫人是条蛇,桑家嫡传子孙中,只有安然的母亲亦是扶桑树幻化而来,也只有安然的血统最为纯正,故而,也只有他的精元最适合花音。”
延寿微微颌首,看着司命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打算何时告诉花音和她的那几位哥哥?”
司命瞟了一眼延寿,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无比:“这事能瞒多久就瞒多久,我费劲心思让绫娥接受桑家这门亲事,其目的就是为了将花音的事一瞒到底!花音的事除了玉帝只有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许他人知,否则,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你应当比我清楚!”
延寿星君神色一凛,默默地垂下头,眉头紧皱,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既然早知结局会是如此,就不要给他们留下任何念想,这是我唯一能为远阁做的!”司命说完,沉着脸扬长而去,留下延寿一人对着朝阳,那表情难得深沉了一回。
自从远阁态度转变,花音只要一和他在一块便会浑身不自在,更何况是两人单独相处。
习武台上,远阁的表情一直淡淡的,絮絮叨叨地讲着一些入门口诀,时不时还会演示一下。花音记得远阁平日里所用的兵器是剑,从未见他用过长棍,见他舞起来也颇为顺手,便大胆道:“师哥刷套棍术给花音看看吧。”
远阁向来都不懂得如何去拒绝花音,垂下眼移步到习武台的中央。
自襁褓中时,花音就认得远阁,也许是因为太过熟悉,她对远阁的感觉也仅止于师兄,从未拿他当个男人来看。
习武台上,他一袭墨灰色的麻质长衫,腰间系一霜色束带,上未佩戴任何饰物,脚蹬习武时才会着的长靴,而靴子也同样未有任何花纹装饰。花音退到台下,席地而坐,双手环膝,静静地望着他,沉静而认真。
远阁闭目而立,薄薄地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了一丝难得的柔和。花音只觉得自己是否眼花了,待要仔细看去,却见他已挥棍而出,那时花音才明白,原来远阁的棍法与他的剑术不相上下。何为行云流水,何为超逸潇洒,花音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一套棍法下来,远阁脸未红,气不喘,看似非常轻松,可却苦了花音。
平静片刻,远阁缓缓走来,一双深邃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花音,待走近了,他便又垂下了眸子,恢复到平时的样子。
花音很想告诉远阁,她后悔了,这棍术看似轻松,其实很难。
远阁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将背在身后的百花棍轻松地划了一个圈,递到了花音面前,面无表情道:“若想敲晕人,首先得近得了那人的身。若不好好学,估计还没等你拿出棍子便先被人家敲晕了也说不定。”
花音苦笑,接过棍子道:“我选此棍其实是因为它够长,听师兄如此说来,的确是我想得太简单了。”说完打量棍子一番,又懊恼起来,“当初就应当听师兄的,选了这样的兵器,往后这要是出去,整日扛着根棍子像是要化缘一样,像我这等容貌气质,忒煞风景。”说完不断地偷瞄着远阁。
远阁的脑海里瞬间出现了花音所说的画面,明知花音肚子里必定是不知又打什么鬼主意才会这样说,终还是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花音盯着远阁的一双眼睛顿时变成了桃花眼,忙又嘴甜地补充道:“大师兄,你还是笑起来好看。我一直不明白,为何我一入师门你对我便不像以前那样疼爱了呢?”
远阁轻咳一声,不再理会花音,将棍子从她手中取回,默念了一个诀,棍子立刻变成了一个只有三四寸长的木簪,话语间,便被他顺手插到了花音的发髻上:“如此一来,便对得起你这容貌气质了。”
明明是揶揄的话,可不知为何花音却莫名地感动起来。自从长大以后,为了避嫌,远阁再未离花音如此近过。他现在的样子,倒更像是把她圈在了怀里。花音的心中升起了一丝一样的感觉,突然觉得若拿远阁当男人看,的确是非常容易让人心动的,难怪每次他出门都有仙女们喜欢围在他的身边。她的心怦怦地跳着,忍不住仰起头,看着他温柔的眼神,顺而想起小时候远阁哄她睡觉喂她吃饭教她读书的情景。还记得那时的花音就喜欢在府里疯跑,远阁永远都会板着一张脸,不远不近地跟着她,虽说表面上看上去很不耐烦,可眼睛里却是藏都藏不住的温柔和紧张。
花音终究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大师兄,是不是花音太顽皮,你不喜欢花音了?”
远阁的手停顿了一下,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与花音靠得如此之近。淡淡地馨香传来,远阁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待他想远离花音,却发现自己怎么都不舍得移动脚步。远阁心底不断地告诉自己,就这一次,就这一次他便放手!他很清楚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做到不在乎,多少年来,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一天天长大,看着她与师兄们嬉闹,却怎么都不敢靠近,他真的很怕只要他靠近一寸,便会永远都放不下。仙灵台上花音对桑安然的话犹在耳边,师傅的提醒他也铭记在心,可他却依然控制不住。
远阁强迫自己远离花音,可未等他移动脚步,却被花音一把抓住了衣襟,当他看向花音时,愣住了。
花音红了眼眶,那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远阁吞下口口水,哑声道:“你这又是为何?”
花音道:“我自小是跟着你长大,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在我心里,你不仅是我的师兄,还是我的兄长。可自从我拜到师傅门下,你便不再与我多说一句,平日里看我的眼神都是冰冷的。要知道,我拜师到这里,最想亲近的就是你,也最想得到你的肯定,我连调皮捣蛋都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好让你心疼我,是不是我做错了,才惹的你如此讨厌我。”
“师兄并未讨厌你。”远阁面色柔和了许多,迟疑了一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开,然后迅速放开。他从未想过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花音竟然有如此细腻的心思,更没有想到在她的心中,原来一直都有他的位置,虽然,对她来说也许他仅仅只是兄长,是陪她一起成长的人,可远阁却是从未有过的满足。他想安慰她一句,想告诉她他心中真实的想法,可话到嘴边却仍然说不出口。良久,远阁不易察觉地退后几步,柔声道,“师兄一直就是这个性子,你想多了。”
“我以为,在师兄心中,花音是不一样的。”花音心下怅然,明知道在远阁有事瞒着她,却无法再问下去,只好又恢复到平日里的样子,摘下发上的木簪,道,“既然如此,师哥还是先教我如何把它变大变小吧。”
远阁“嗯”了一声,却再没有了看花音的勇气。
隐在一旁看到这一幕的司命星君,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在远阁的悉心教导下,花音的棍法突飞猛进,没过多长时间不只是敲晕人,估计打死一片的本事都有了。延寿星君总算放了心,恰逢蓬莱仙山法会将要举行,这万年一遇的盛会,自是少不了法力无边德高望重的司命星君与延寿星君。司命挑选了几位随行弟子,却将远阁留下打理府中的杂事,顺道照顾剩下的师弟以及花音。
花音对司命星君和延寿星君意见非常之大,她满心以为自己会是随行弟子,没想到,星君竟将她从名单剔除。待花音前去央求的时候,两位星君非常有默契地竟直接来了个闭门不见,令她非常气愤。
六月初六,司命星君和延寿星君带着一众徒弟浩浩荡荡直奔蓬莱仙山。花音百无聊赖,加上心中烦闷,便跑到后山去玩。不一会儿,她千年前认识的玩伴便出现了。她是由一只红狐幻化而成,因额头有一樱花样的胎记,花音为她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红樱,有了名字的小狐狸与花音的关系又亲近了几分。
幻化成人的红樱长了一张非常妩媚的脸,因有了花音的引荐,第一天府宫的师兄们大多都见过她,乖巧的她也得到了众人的喜爱。司命一直觉得花音身边少个玩伴,虽说红樱不是第一天府宫的仙人,且身份低微,但为了花音,对两人的相处亦无任何意见,花音生辰的时候亦会邀她入府。可每次红樱都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连正眼看司命的勇气都没有。虽是如此,红樱却对远阁一见钟情,故而,日后只要一看到花音,话题总离不开远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