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尘慢慢走向锦叶中逊,冲他微微一笑,而这一笑,足以让他激动万分。她看着已面目全非的他,红了眼眶,然后,绽放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语气甚是温柔:“奈何桥上,我等你可好?”
锦叶中逊却已泣不成声,就在他泪水滴下的那一刻,金尘伸出葱白似的手指,接住了泪滴,迅速转身,念了一个定身诀,然后闭上双眼,像下定了决心,将晶莹的泪珠迅速碾碎。为了她,他已经经受太多的苦楚,她不想在他生命最后的一瞬也是痛苦的。所以,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不要他醒来。
缃婹显然未把金尘放在眼中,当金尘看似漫不经心地向她使出一招的时候,缃婹看向她的眼神是带着一丝轻蔑的。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虽轻松躲过,可这一掌竟将她身周的几棵粗壮大树堪堪折断。缃婹大吃一惊,看向父亲,却发现他竟一动不动,似乎灵魂出窍了一般。
“你对他做了什么?”
“看不到,便没有烦恼,我不希望他带着遗憾离开。”
“你!”缃婹大惊失色,发了疯似得向金尘使出全力。
金尘不慌不忙,待火球飞到眼前,她伸出手,一个旋转,原样还了回去。那火球呼啸着向缃婹扑去,缃婹突然想起,她曾听父亲提起过,金尘不会任何兵器,她最擅长的便是以及之道还治彼身… …
可为时已晚,那足以令人致命的火球将缃婹团团包围,任她如何精明,却解不了自己下的咒语,那火苗越燎越旺,直至将她的妖身全部烧尽。
“再如何,我是你的婆母。若你心中但存哪怕一丝善念,也不至于心狠至此,更不会置自己于死地。”
金尘面无表情地瞧着,直到缃婹露出本来的面目。她取过聚魂盏,将她的一缕魂魄收了进去。金尘看着盏中不安躁动着的幽魂,抬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在自言自语:“原来呼吸的感觉是这样的,我竟忘了。”说完自嘲地笑笑,走向锦叶中逊。
“花音,花音?”
入定的花音眉头微颦,颇为不安。艾泽抬首一瞧,发现金尘已脱离花音的肉身。他接过金尘传来的一丝光晕,那是她的一段记忆,握在手中,解去了花音身上的禁制,将她一把推了出去。
话音猛地清醒,慌乱地看着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已回归肉身。她望着并肩而立的金尘和锦叶中逊,心中突然涌起一丝不安。
金尘道:“花音,求你件事可好?”
花音慌乱地答着:“只要你不离开,什么我都答应。”
“好聪明的孩子。”金尘温柔地笑着,“我希望你能成全。强留这世上的三万年,本就是我的执念,该到放下的时候了。”说完看向了身旁的锦叶中逊。
想必没有人见过金尘的这一眼温柔,若哪位男子有幸看到,必会深陷其中。
花音仿佛痴了一般,喃喃地问:“你爱他么?”
金尘仍旧笑着:“我令你失望了,对么?因为错付了人,因为爱了不该爱的人。”
花音突然想起她与安然的种种,泪扑簌落下,却笑着摇头:“不,我羡慕你。”她的心中涌起无限悲伤,她很想告诉金尘,若与安然的感情也如她与锦叶中逊的,纵使一起共赴黄泉,她也无怨无悔。可是她说不出口,只是抹着眼中流不完的泪,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百花棍,然后重重地插入锦叶中逊的胸膛。
花音惊奇地看到锦叶中逊身上的火焰一点点的熄灭,他的身躯和容貌开始改变,在血流尽的那一刻,他变成了原来的样子——相貌清俊又带着一丝腼腆的样子。
“瞧,他很好看对不对?”金尘终于流下了泪,细细地瞧着他,伸出手,纵使无法触及,却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锦叶中逊仍旧沉睡着,直到他的身躯开始一点点消失。
金尘笑了,伴着满面的泪水,轻声道:“花音,谢谢你的成全。还有,原谅安然。”
花音重重点头,看着灰飞烟灭的锦叶中逊在她的注视下变成了一缕手足无措幽魂,四处乱撞着。金尘飞身而去,牵起了他的手。锦叶中逊茫然回首,待看清是金尘,终于露出了这一生第一个满足又幸福的笑容。
他说:“久等了。”
目送着他们相伴消失在视线中,花音说不出得羡慕,哭得肝肠寸断。为了金尘和桑中逊,更为了她与安然。
许久,她茫然四顾,心中升起了一丝悲凉的感觉,这个最为熟悉的世界,其实根本不属于她。花音踉跄起身,将聚魂盏置于袖中,飞身而起。
再次踏足仙界,花音才明白,原来被囚禁的这七日,自己于仙界竟再一次出名了。只是,这次却不再是光宗耀祖的好事。为防不必要的争端,花音一路易容加躲闪,终于于两日后抵达百花神府。犹豫片刻,她并未入府,只是躲在一旁竖耳聆听,直到等了一天一夜,听到仙婢喊着“夫人醒来”,她才噙着泪放心离去。
只是,花音不知道的是,她在百花神府外待了多久,远阁和幺哥就不声不响地陪了她多久。直到她起身离开,幺哥才放心回府,而远阁现了身。
“师兄。”花音一看到远阁便忍不住紧张,生怕被其他仙人看到会对他不利。
远阁苦笑:“纵使所有人不信你,你知道,我也会信你的。”
花音忙道:“我知道,可是,以往我给你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想在这种时刻再让你为难。”
花音难得说出如此懂事的话,却令远阁心酸不已。他强压着心中涌起的酸涩,道:“花音,离开吧,仙界已容不下你。你走吧,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再也不要管,不要问。”说完,从袖中取出已变成麻雀大小的雪儿,“它的伤已被师傅治好,有它陪着,我,我们放心。”远阁垂首,眼角泛起了泪光。
花音接过,碰触到远阁冰冷的手指,突然有一丝心疼。她点点头,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轻松:“我会的,师兄。只是,走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办。”
似乎早已料到,远阁并未阻止,而是道:“桑安继来向师傅报信的时候被桑二夫人拦住。现桑家族长也被二夫人挟持,桑家已完全被她控制,如今如铁桶一般,任谁都无法进入,你要小心。”
“师兄放心,我会的。”花音说完,再不敢看远阁一眼,起身飞去。
远阁久久地凝视着她越来越小的身影,撩起广袖,将一股强大的灵力注入到自己失去的骨骼位置。而已飞出百丈远的花音并未意识到,她发间的百花簪,灵光一闪,似乎又强壮了几分。
花音从未仔细瞧过这威严肃穆的扶桑神府大门,仅仅不过几日,这原本川流不息访客不止的门庭竟然有了些许萧瑟的意味。花音叹息一声,在要推门的那一刻,袖中的雪儿突然惊叫出声。花音细嗅,顿时明白,整个扶桑神府已浸在了毒液之中。花音冷笑,抬脚踹开了沉重的木门,然后摇身一变,换了身装束。脚上的鞋子也变成了可防百毒的异兽靴,那祥兽的图样,为瘦小的花音平添了一分英气。
突然,狂风骤起,身后的木门瞬间关闭,千万条白色的毒蛇从天而降,将花音团团包围。花音警觉地环顾一周,将百花棍握在了手中,身形一转,巨大的光晕从她的周身散出,那围绕在她身旁的毒蛇顿时死了大半。花音愣了一下,有些奇怪自己的仙力何时变得如此强大。遂又忙回了神,喊道:“二夫人,再不现身的话,你的徒子徒孙便要死绝了!”
可没有人回答她,花音正奇怪她今日怎会如此沉得住气,只听一声惨叫传来,花音赶忙寻声冲了过去。
花音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绕过主殿,走过长廊,穿过练武场,来到了祭台。那是扶桑神府只有在重大庆典时才启用的地方,花音定睛一看,那里已密密麻麻跪了一片,似乎全都是扶桑家族之人,其中有几位是家族的长老,在秋风中瑟瑟发抖。他们的面色全部呈现黑色,显然已中二夫人的妖毒。
花音抬头望去,那祭台的一侧吊着一位饱经风霜的长老,看样子已受过酷刑,很是虚弱。而桑风雷对所有的一切熟视无睹,木偶一样坐在族长的位置上,一动不动。身旁那空悬了几万年的主母位置上多了一个人,正是盛装的二夫人。她的身旁有一群忙着准备祭品的仙婢,那架势似乎即将要行即位之仪。
突然,一只手捂住了花音的嘴,将她迅速拖到了隐蔽处。花音回头一瞧,竟是红樱。
“你不是在第一天府宫?”
红樱警惕地看着四周:“昨儿我就回来了,以后再向你解释。安然的情况很不好,他被二夫人活活钉在了棺木中,关在了祭台下的密室里。”
“什么?”花音大吃一惊。
红樱忙紧张兮兮地“嘘”了一声:“小声点!”说完扫视一周,见四下无人,拉着她的手,隐了身,又唯恐被别人识破,一路小心翼翼地躲进了祭台旁的偏殿中。
“你拉我来这作甚!”花音一想到安然的处境,顿时没了耐心。
红樱指着对面的偏殿,小声道:“二楼,瞧见了么?桑安继在那里,那个偏殿视角最为宽广,估计是方便一会观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