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大吃一惊,眉头微颦。
幺哥继续道:“花音自小性格顽劣,娘亲闭关的时候,她偷跑到东边陵益山游玩,有一树妖不认得她,与她起了冲突,竟然打伤了她的一个随身婢女。花音大怒,整座山所有花草树木瞬间全部枯死。幸亏有仙婢通风报信,三哥费了上千年的修为才将那座仙山重新修复。那只树妖大骂花音妖怪,花音自己也被吓坏了,躲在漫月阁好些天不吃不喝。娘亲因为此事特意出关,安慰她好长一段时间,又亲自教她枯木逢春之术,才令她转忧为喜,你现在看到百花园里那些非应季而开的还有这些个稀奇古怪不伦不类草木,全都是出自花音的手笔。”幺哥手指随手点着,语气虽然好笑,淡面上的表情颇有些骄傲的意味。
安然向来不在意那些花花草草,听幺哥这样说反而好奇起来。抬眼望去,果然,抛去那些被幺哥称为稀奇古怪的草木不谈,此为春季,百花园里只有冬日才会绽放的腊梅竟开得如火如荼,而另一株杏树虽是应时而开,但竟五彩斑斓开出了近十种不同颜色不同品种的杏花。仙家规矩甚严,若此事被外人发觉,必定会落下话柄,绫娥和莘磐作为百花之神,不但不阻止花音,竟由着她胡闹,可见是有多溺爱她。
“娘亲虽是百花之主,但我和我的三位哥哥均未遗传到她的本领,包括三哥,亦是后天苦修而来。花音这可令万物枯萎的能力,说到底是与母亲相克的,生为仙家,她的这个能力倒更像是中了妖法。我娘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敢张扬,只好求助司命星君。星君推算数日,才揭开这个谜。”
安然眼睛从杏花上移开,心情被幺哥这关子卖得七上八下,语气中便透出了急切,问道:“为何?”
“我这个妹妹在娘亲腹中的时候便中了幽冥剑,为了生下她,我娘拼着最后一口气,甚至动用了本源之力,差点散了元神,亏得太上老君和司命星君相救。星君说,许是花音得了母亲的真传,可却因为中了幽冥剑的关系,她才会如此。”
“幽冥剑?”
幺哥的眼睛瞬间变得冷冽无比,就连与他相识多年的安然也从未见过。似是在平复心中涌起的怒气,片刻之后,他咬牙切齿地说道:“魔界最阴毒最邪恶的镇界之剑,以上万冤魂的血骨铸就而成,妖气极重,这三界之中只有魔君之子冥煊可以驾驭。这把剑杀死了我的父神,重伤了我的娘亲,差点让我唯一的妹妹魂飞魄散!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毁了它!”
安然非常清楚幺哥是如何从痛苦中一步步走出来,感同身受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像是给他鼓励一般。
花音玩够了才发现幺哥与安然并未跟上,便停下了脚步,斜斜地靠在院中的假山旁看着缓步而行的幺哥和安然。
隔着百尺的距离,幺哥和安然一袭青衣长身玉立的样子很是洒脱,颇有些道骨仙风的味道。
花音一直觉得自己的四位哥哥各有各的长处:大哥莘崭聪慧刻苦,二哥莘元风流洒脱,三哥莘磐大气稳重,而这位最小的哥哥最大的长处便是絮叨。自从定下回勃亝山继续学艺的日程,幺哥每日只要一看到花音便忍不住唠叨几句,左右不过逃不过那些叮嘱的话,好似花音是纸糊的一样一碰就碎。宴会开始前幺哥支开远阁和安然,又犯了唠叨的毛病,花音颇为头痛,眼看吉时将到,为了防止幺哥继续唠叨下去,便将他的注意力成功地吸引到了安然送的珠链上:“这链子看起来不过如此,还劳烦哥哥和桑公子巴巴地送来。”
幺哥忙道:“不要小看了这链子,安然知道我担心你,特意花了几百年的修为为你幻化的。”顺便将这链子的来历功用细细地讲了。
花音本无心,一听到这链子取自于安然的原身,再看这链子的眼神便变了许多,脑海中便响起了司命星君的话:“花音,这一生,你只能嫁桑安然。”
不得不承认,安然的身上的确有很多吸引人的地方。
有一种男子,他的身上生来就带着温暖的气息,大师兄便是如此。而还有一种男子,他却是忧郁又淡然的,似乎心中强压着心事,让人禁不住为他心疼,桑安然便是这种。远阁看向旁人的眼睛是极其温柔的,而安然的眼睛里似乎蒙上了一层让人难以理解的东西,像是一道屏障,将人远远地隔开,却又引得人忍不住去探个究竟。花音的好奇心是极强的,而安然的出现正好将她平淡无波的生活狠狠地激起了一层波澜,让她难以抑制。
花音虽说自小性格顽劣,可心思却是细腻又敏感。她从未见过父神,虽有四个哥哥还有师傅和师兄们照顾,但是总觉得生命中缺少了什么。仙灵台上,花音一直在暗中注视着安然,看着他的拘束和淡漠还有因为不得不应酬而露出的窘迫,没缘由的,花音很庆幸他便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众仙面前,花音与他许下万年之约,尽管强壮镇定,但其实她的心第一次因为一个男子狂跳了起来,就连腕上的那串珠链似乎也跟着微微发烫。
安然见花音盯着他发呆,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说起来他活了也几万年了,可无论是仙家、凡间抑或是魔界,从未有一个女子可以如此特别。她拥有这世间最美的容颜,安静时,她是温柔娴雅的大家闺秀,嬉闹时她又变得古灵精怪,明媚的笑脸,狡黠的目光,就似着清晨的阳光,又似那夏日的骄阳。她是灵动的,又是优雅的;她是妩媚的,却又是纯粹的,就像那未着色的丝帛,干净得让人不敢靠近。
幺哥顺着安然的目光望向花音,见两人四目相对面色怔忪,禁不住揶揄道:“怎么,桑家大公子觉得我们百花仙府家的掌上明珠配你不上?”
安然斜睨了幺哥一眼,眼神中突然有了一种稍纵即逝的伤感,叹道:“只怕是我配不上她。”
幺哥并未留意安然的异样,继续道:“别看我这个妹子外人面前光彩照人,其实骨子里就是一个混世魔王。若不是这些年母亲伤势未愈而她又由星君照顾,估计这百花仙府早就被她拆个干净。若师哥不嫌弃,还是尽早将她娶回家吧,省得她在这祸害人。”
安然忍俊不禁,复又敛步正色道:“花音还小,那些话做不得数。我长花音足足几万岁,你也知道我们扶桑树仙与平常的仙家有很大不同,况且,家中早已为我定了亲事,师弟休要再提。”
幺哥摆摆手,不以为然:“此话差异,如今这桑家二夫人亦非你族类,是一个蛇仙,这要细究起来,反而是我们这花仙离你们桑家更近些… …”幺哥话未说完突见安然脸色大变,这才发觉自己失了言,忙住了口。
安然心里清楚幺哥并不是有意而为,移开目光,亦不再言语。
花音对安然充满好奇,有意接触,而安然似乎一直在逃避,总是寸步不离幺哥。两日的时光转瞬即逝,一大早,司命星君便派来仙童迎接花音。大哥、二哥携着家眷特意赶来相送,倒是绫娥,果真被花音言中,借着为儿子找媳妇的幌子在仙友处玩得乐不思蜀,就连花音第一次正式离家也仅是派来仙鹤送了个口信。
莘磐对于母亲无奈又无法,望向花音的眼神倒像是他犯了错一样。花音不以为意,反而安慰:“这司命星君的仙府离咱家左右超不过千里,母亲和哥哥们若想见我,捏半个诀的功夫便到了,哥哥不必如此。”
莘磐虽说平日对花音比较严厉,但却也是极疼这个妹子的,禁不住多叮嘱了几句。其实这些话幺哥已经说了不知多少遍了,可这次花音听着三哥说着却又是另一种关切,以至于听到最后,花音竟然红了眼眶,瞬间有了“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感觉,抬眼望向三哥的时候已是泪眼婆娑。
兴许在场的人均未见过花音如此模样,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又开始哄,直到她破涕为笑才舒了一口气,目送她上了由四匹天马拉的仙轿。
安然表现得倒像个十足的外人,从头至尾甚至未看花音一眼,直到她坐上仙轿,才隔着烟色的纱幔道别似的揖了一揖。却没成想,花音也正望着她,只是,有了纱幔相隔,他并未瞧真切而已。
花音心中微微一动,盯着安然屏气凝神,片刻之后,她的脸上先是窃喜,后而露出了异样的神色。只是,随着天马的嘶鸣声,她又迅速掩去了。
花音走后不多时,莘崭、莘元也携着家眷回了自己的府邸,幺哥与安然亦去了勃亝山。百花仙府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静,只是似乎有些太过于清静了,让人很是不习惯。特别是莘磐,一想起花音的笑脸心中便有种怅然所失的感觉。不知不觉间,这个活泼可爱的妹妹已经成为百花仙府所有人心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很多时候甚至比他们自己还要重要。
司命星君的仙府是南斗六星君六宫的第一天府宫,虽说比不上百花仙府气派,但也雄伟无比。平日里,这第一天府宫的戒备不亚于天宫,想求见司命星君的仙人更是络绎不绝,但却全被他以清修为由挡在了门外。花音自小跟随司命星君,在他的府邸住了上千年,被哥哥们接回府后,哪日想星君了连个招呼都不用打便就去了,每次大摇大摆进门的时候,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仙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