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太太回到家,便独自躲进了卧室里,回想着路上遇到的情景,坐卧不宁,心里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告诉严熠,告诉,家里将永无宁日,不告诉,这份儿委屈,连她都忍不下。
正在为难的时候,严熠在外头敲门了,他已经做好了早饭,叫严太太下去吃,严太太平复下心绪,过去打开了屋门。
“妈,我猜到你累了,所以把早饭端了上来,你就在房里吃吧!吃完好休息,我去医院看过爸爸再去工作,晚间也由我来守夜。”严熠在门外捧着饭碗,笑吟吟的说道。
严太太看他难得如此开心,到嘴边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只好又咽了回去,转而笑道:“好,真是我的好儿子,你自去忙你的,医院那里还是不要去了,让你爸爸好好休息,我休息好自会去看他,你第一天去工作,不要太晚。”
严熠一想,也是这个理儿,便点头应道:“那好,那我就直接去了,总之,晚上我去医院,妈就好好休息,不然我会担心的。”
严太太接过了他手里的饭菜,低头嗅了嗅,趁势把眼里的泪花收了回去,她的儿子从前可是大少爷,如今却学会了下厨做饭,真不知道他是怎样熬过每一日的,每每想起这些,她就觉得心酸。
手里这看似无味的饭菜,却有着百种滋味,沉重的咽不下去,却又珍贵的不忍心浪费一粒米一口汤。
“你的手艺越来越好,妈妈有福气了,好了,你去吧!”严太太闷闷的说了一句,端着饭菜进了屋子,把严熠关在了外头,不忍心让他看到她的难过。
严熠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扬起手想要敲门,犹豫再三,还是收回了手,与其用苍白的语言安慰,不如踏踏实实的去挣钱养家,让她的日子不再这样难捱。
董丽娜回到家里,一样忐忑不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严太太说清楚,希望她不要误会,想到见偶遇她的地方,该是去医院的方向,董丽娜也没有打电话过去问,径自让家里的司机带她去了医院。
严行长的病房她是知道的,不需要问过护士,便直接进去了,本以为会看到严太太,难免尴尬一番,却不想只有严行长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他还是老样子,口不能言,起身都不能,听到动静,缓慢的转过头,浑浊的目光看向了门口。
他以为看到的会是严熠,却不想来的是董丽娜,虽说他这一年病的糊里糊涂,但是董丽娜的所作所为,他心里还是清楚的,他活了大半辈子,人情冷暖都经历过,她此时来医院,绝不是来看望的,便也没好气,又缓缓转过了头。
董丽娜看他如此,讪笑了一声,那句关于父亲的称呼,她此刻却已经喊不出来了,走到病床边,犹豫良久才开了口。
“您还好吗?太太她,怎么不在病房呢?”
严行长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清不楚的哼唧,董丽娜也听不懂,看他态度如此冷漠,还以为严太太已经把早上偶遇的事情告诉了他,他正在赌气,便想着话语解释道:“有些事情,我想太太是误会了,您还是不要把她的话告诉严熠。”
严行长眼睛转了转,不明白董丽娜这番话从何说起,便又转过了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董丽娜本就心中有鬼,接触到严行长的这个眼神,便误以为严行长已经开始生她的气了,说不定还已经开始愤怒,如果能言语,怕是指责一番也说不定,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
想到这一年受到的委屈,还不都是严家给的,如今她好不容易有苦尽甘来的机会,他们凭什么看不惯?再说了,严熠都隐约说了离婚的话,只是两人没有去办理离婚罢了,但与离婚也没什么区别,她又有什么好愧疚的。
“有些事情,不像太太说的那样,她并不知晓实情。”董丽娜突然说道,她已经想好了,打算把事情和盘托出,若是他们要怪罪,那干脆说个清楚,也省的因此背上骂名。
“其实我和严熠,已经有了离婚的打算,他也让我回了娘家,我们之间,已经算不得是夫妻,就算我再找喜欢的人,也是合理合情的,若你们因此觉得我不忠不义,那我会即刻和严熠办理离婚,绝不会让他面子上难看。”
这番话说出来,严行长即便不知道内情,也大致明白了七八分,原来家里的情形已经糟糕到了这个地步,严熠的婚姻都要保不住了,怕多半是与他的病有关系的,想来也是,谁愿意家里有一个耗钱的无底洞,更何况,这个无底洞还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他本想说几句什么,想要挽回董丽娜和严熠的婚姻,也算是为儿子的下半生做最后的努力,奈何他为病所困,努力半天,竟是一个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太太又不在身边,没有人能传达他的意思。
董丽娜盯了他良久,见他脸憋的通红,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睛却转来转去,看样子的确是想表达什么,是愤怒吗?她有些摸不透。
不过就算是愤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反正自从进了严家的门,这个严行长对她也没有过多的关心,后来家境直转急下,她和严熠屡屡争吵,严行长言语之间也颇有些不满的意味,此刻愤怒,也是理所当然。
想到这些,董丽娜心中的愧疚和负罪感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在她看来,人都是自私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也是人,为自己的后半生考虑,再正常不过。
“我知道,您对我这个儿媳妇并不十分满意,当初同意我和严熠结婚,也不过是希望我董家的资金注入你们严氏,后来我父亲撤回了资金,您就已经不满了,忍着不发作,也是希望我父亲能再次回心转意,可惜,你的儿子是个草包。”
董丽娜说到这里,蔑视的目光看了严行长一眼,冷冷说道:“就算我父亲把资金再次存入严氏,你的儿子无法让严氏起死回生,因为他就是个没用的纨绔子弟,除了捧女人,他还会做什么?”
严行长做梦也没想到,董丽娜向来端庄大方的举止下,竟然藏着一颗如此狠毒的心,严家的落寞,多半是因为她私自挪用银行资金,后又联合董正勋私自挪走存款,这才导致严氏资金周转困难,陷入了困境。
本来海外的货物到达,转卖出去还是可以回笼资金,扭转颓败之势,却不想董丽娜动用的大批资金投资黄金,多半折本,剩余的一小部分也无法及时兑换,导致海关的税费都交不起。
严氏的货物被卡,虽然想办法捞了回来,却损失惨重,又因为失信于货商,大批货商纷纷解约,让严氏赔了一大笔违约金,银行的大储户,也因此纷纷取回资金,致使严氏雪上加霜,银行被查封,资产被变卖还款,自此一蹶不振,再无崛起的资本。
这所有的过错,也的确是因为严熠心软,纵容了董丽娜,可归根结底,跟董丽娜是脱不开关系的,她敢做不敢当便也罢了,如今却还把这错误归到严熠的身上,还不惜污蔑他,这样的女人,岂止狠毒,简直毫无人性。
严行长怒火中烧,再看董丽娜,满眼都是厌恶,拼着一丝力气,硬生生吼出了一句含糊的话,“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这句话,董丽娜倒是听得清清楚楚,扭头看严行长,他正一只手死死地抓着床沿,奋力挣扎却坐都坐不起来,却还想要拼尽力气想要对付她的样子,这让她心中又多了几分厌恶和恨意,都这个样子了,居然还想着对付她。
心中的恨意上来,言语上也不再顾忌,几近恶毒的语言说道:“严行长,不要再垂死挣扎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迟早会拖死你儿子的,还不如死了干净。”
顿了顿,又扫了一眼严行长已近乎紫黑的脸,话锋一转,冷笑道:“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你儿子这辈子也要孤独终老了,结婚这么多年,他连个孩子都没能跟我生出来,依我看,多半是个废物,你们严家,再也不会有下一代了。”
这一席恶毒的言语,几乎掐中了严行长的死穴,严熠和董丽娜婚后多年却没个一子半女,他本就心存怀疑,只是碍于长辈的颜面,一直不好过问,私心里却盼望严熠只是太年轻,将来总能给严家添个子孙,延续香火。
如今董丽娜这番言语一出,严行长心里最后的那一丝期盼彻底被掐灭了,他的儿子是个无用之人,这岂止是奇耻大辱,根本是愧对祖宗,他还有何颜面苟延残喘,还不如死了干净。
人的生死意念本就在一夕之间,严行长又病重已久,本来也时日无多,如今接二连三受了刺激,一时急火攻心,一口气上不来,硬生生被堵的晕死过去。
董丽娜眼看严行长被气晕了过去,顿时才醒悟自己的话说重了,一时间心慌起来,这要是出了人命,她可就有话说不清了,急忙出门探头看了看,走廊里并未有人走动,她来的时候也没有护士注意,想来偷溜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扭头看一眼,严行长似乎已经没了知觉,董丽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回身拉扯开被子,将严行长的头蒙起来,之后拎起自己的手袋,逃也似的跑出了病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