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神焰,浪卷高天,恐怖的热浪席卷开来,吞噬了那紫袍人的身形。
叶枯的魂海中,那一团缭绕纠缠的白烟幻作五道稍显凝实些的“气”,五道“气”围绕着一个无形的中心上下翻飞盘旋,那是这离火炉器灵魂气,人有三魂七魄,物亦有三魂七魄,而这一只小炉的“灵”并未完全成型,是缺失了最重要的一魂一魄,故而只有五道魂气。
莫看只一魂一魄之差,天道所设之限,莫不严谨,一魂一魄便是天堑鸿沟,难以逾越,一如人失一魂则命不久矣,人失一魄则会变得愚笨痴傻,失了一魂一魄就根本谈不上“人”之一字了。
“啊———”
紫袍人惨嚎不止,整个人被三色神焰包裹,彻底成为了一个火人,冲天而上,企图脱离这片火海,双手再也顾不得掐诀凝文,再也顾不得形象,只如一个凡人般,双手在身上胡乱地拍打着,不断挣扎。
不是这紫袍人不愿意动用神力,而是她一身真气也被这三色火焰点燃了,强大如她,也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上天无路,便一下又坠到了地上,可入地亦无门,双手拍打无用,她便在地上来回地打滚,再也谈不上半点神秘,半点高雅。
三色神火将紫袍人一身神力都点燃了,她全身都是火焰,焰浪噗嗤噗嗤地一阵阵往外窜,根本无法被扑灭,他每一寸肌肤都焦黑了,传出一阵糊味,让人不忍直视。
只这时,一把黑色的粉末被抛洒而出,在这绚丽的三色火焰中格外醒目,落在了那翻滚的火人儿上。
“轰!”
似是沸油遇水,稍显平息的三色神焰一下冲起百余丈高,好像是岩浆喷涌,无形的火焰变做了有形的颗粒,迸溅喷发,只让那还来不及撤回地叶枯都感觉全身一阵火辣辣地刺痛,赶忙是抬手虚划,衍生黑白。
黑白在身前交织,抽身飞退,在他惊骇的目光中,那层层密密的黑白屏障被一接触到那迸溅开来的神焰颗粒,顿时就被灼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此时,那紫袍人声已渐悄,那里早已是一片白茫茫的,难见其身形。
叶枯只感觉头皮发麻,不敢想象这东西沾染到身上会是何等凄惨的下场,更遑论被此物侵遍全身了,他这才信了有德道人那句“不是羽尊,必死无疑”的话,看这情形,他非但是没有夸大,反而还是有些保守了。
“怪不得那死胖子不肯自己来撒这个粉,这要是沾上一点儿……”
好在这叶枯毕竟是吞了离火炉中半数三色神火,又有游物之境身法傍身,急掠之中,他从那焰浪中脱身而出,三色神火如狂犬般咬住了他飘飞的黑发,却也挡住了那蔓延而至的神焰颗粒。
反手挥斩断发,身形再掠,危急间,竟是让叶枯安然无恙地退回了胖道士与苏清清身旁。
这两人又不知在聊些什么,却也是胖道士说,苏清清在听,看她那心
不在焉的模样,也不知道她到底听是没听的。
叶枯狠狠地瞪了那胖道士一眼,那胖道士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这粉末一事而心怀愧疚,他此时已收了那“恶鬼缠”之黑冰,行动间也自然自在了许多,竟是难得的良心发现,惭愧地别开了脸去。
“这遭闹出的动静太大了,想必很多人都在往这里赶来,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走吧。”
叶枯拉着苏清清便欲往那八峰环拱之中,那片尚未散去的泼天黑幕行去。
他言下之意,便是让这胖道士不要在这里守尸,不要贪这些小便宜,给他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有德道人竟一改往昔贪财好利的做派,听了叶枯的话,三步并作两步,赶上了两人。
“叶枯,你……”苏清清欲言又止。
“嗯?”叶枯并未停下脚步,“你不要听那胖子乱说,他是随便扯一条烂裹脚布,看颜色相近都敢说是人榜一角的人,他的话怎么能信?”
莫看叶枯是在安慰苏清清,实际上却也是在安慰自己,再次见识了这有德道人的种种神异,每到关键处这胖道人总是能及时出现,更难得的是竟也能及时退走,只死道友而不死贫道,若真到了万不得已之时,还总能拿出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扭转乾坤。
只如此,那让叶枯不以为然的假人榜一角再次浮上了他的心头,不然他也不会在此时拿这个来举例。
苏清清黑发清扬,幽幽地说道:“可我看到的,都是真的,也总该是真的吧?”
叶枯斥道:“假亦真时真亦假,你不曾修行,那胖道士随便耍一些手段,你所见之物便只能是他想让你见的,恰恰是最当不得真的。”
“诶,小友你这可不厚道,怎么能在背后诋毁道爷我呢?你不能因为我身上宝贝多,就嫉妒我呀,我说的可句句都是实话,也从未在苏姑娘身上动什么手脚。”胖道人虽胖,但行动间却又灵活无比,给人以体态轻盈的假象。
叶枯一直都觉得看不透这只胖子,此前尚未修出阴阳玄气时是如此,到了现在也同样是如此,是每每觉得差不多了时候,这胖道士总是能说出出人意料的话,拿出出人意料的东西,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事。
“道长何必跟一个凡俗间的女子过意不去,又何必跟我一个俗人搬弄口舌。”叶枯淡淡应了一句,有意岔开话题,道:“这八座险峰能在方才那阵能量洪流中屹立不倒,着实难得,只怕也是被人祭炼过,又或是天道之鬼斧神工,无形造化之中便凝聚了天地二势,定住了这方天宇。”
叶枯只想把话递给这胖道士,这人神神秘秘的,连假人榜那等事都能说道一二,说不定就知道这八座山峰的秘密。
有德道人也并不再提苏清清之事,呵呵笑道:“世间唯这自然之物最是神奇,小道平日也常是放浪于形骸之外,寄情于山水之间,这自然野趣倒是颇懂一些,也见过一些,
只此等奇景,着实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道长所寄之山水,该不会是处处都是墓可掘,有宝可挖的地方吧?”苏清清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有德道人身形一晃,便到了苏清清和叶枯的前头,也不看路,道:“苏姑娘此言差矣,贫道寄游之处既有好山好水,也有穷山恶水,若是恰巧遇见了什么福地宝地,求到了一两件古器,那也是贫道与它有缘,与其原主有缘啊。”
苏清清浅浅一笑,道:“这么说来,这八座山峰间的那座青铜宫殿也与道长有缘咯?”
“天机不可泄露,缘分若是到了,那就是不辩自明,这缘分若是不到,那说了也是白说。”胖道士摇摇头,一副高深的模样。
的确是说了也等于没说,这胖道士不知怎么了,不再是如上次在坊市中那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顾着绕弯子,就是不肯在这具体的事儿上说细说透。
只如此,三人便沉默了下来,一直到了那山峰脚下,叶枯正欲登山而上,却被苏清清拽住了衣袖。
“不能从这里上去。”苏清清一脸笃定,用力地拽着叶枯的衣袖,不让他继续向前。
“啊!”
先了一步的有德道人发出了一声杀猪似的嚎叫,叶枯与苏清清莫不侧目,只以为是那胖道人遇到了什么不测,黑白已然在手,却只见到那有德道人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哪里又有半点有事的模样。
“道长,你这一惊一乍地是要干嘛?”叶枯散去手上黑白,神情间颇有些无语。
有德道人咳了咳,理了理有些乱的道袍,打了个稽首,道:“苏姑娘下次说话可要早些,贫道我都一步踏在山上了,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叶小友要是不迈这一步……”
苏清清掩面笑道:“依道长之见,他若要是不迈这一步,我又该如何?”
“不如何,只不过小道我这条命就保不太住了。”有德道人哼哼着,两三步跳回了叶枯两人身旁,“这八峰竟还起了变化,苏姑娘,这地方你熟悉,你就指条明路吧。”
苏清清也并不否认,似随意般地抬手一指,“从那里进入,方有一条生路。”
这八座险峰自那泼天黑幕升起后便起了变化,不再是如之前那般平静,若是苏清清不说,叶枯与有德道人也断然是无法察觉。
叶枯隐约知道苏清清有些异于常人之处,可这“熟悉”之说也让他心中有些惊讶,不过却也没有多问。
三人一路到了苏清清所指的山峰下,迈步而上,约摸到了半山腰处,只见山上青翠已没,面前出现了一潭碧水,正与叶枯从那悬空天河中落下时的景象一模一样。
只是这满山苍翠都在方才的能量风暴中被摧毁殆尽,唯有这方碧湖沉潜,静嵌其间。
在那不远处,碧湖之畔,立着一高一矮,两抹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