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元锋败在凌烨然手上的事,他们有所耳闻,而之后的齐元锋扳回一城的事,所知者便寥寥无几。
叶枯仍是没有现身,暗赞这齐元锋真是上道,自己正愁要怎么才能师出有名,这一下倒好,不用自己出手,这凌烨然自取其辱,让齐元锋收拾了他也好。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齐元锋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嘲讽与轻蔑已是写在了脸上,“依你的意思,夸你赞你的话就能说,毁你骂你的话就不能说,那我看不如干脆换种说法,谎话鬼话能说,实话真话就不能说。”
凌烨然眼中有精芒闪过,整个人身上升起一股危险的气息,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淡淡地看着齐元锋,却是满心阴霾,也是不露声色。
齐元锋环视一周,似是在找什么人,却不得其果,脸上却是一副了然的神情,道:“你杀了一路寻宝,出生入死的同伴,将那件宝物据为己有的事情我就不说了,在场的诸位大都听到过一些风声,算不得新奇,滥调陈词,多说无益。”
场中,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除了那几位先前跟着凌烨然一同到了问琴那座小院儿中的几人外,众人看向凌烨然的目光中都有些几分惊疑,似是不相信这位一副君子之象的大族子弟会做出这等令人不齿的事情来。
一直以来,凌烨然杀人夺宝的事情都只是传闻而已,没有人跳出来说自己亲眼见过,都是捕风捉影,做不得真,可齐元锋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旧事重提”,若是没有确凿证据,焉能如此。
杀人夺宝本是常事,但杀同伴而将宝物据为己有就是怎么也洗不干净的卑鄙无耻,身遭如此毁谤,凌烨然却仍然沉默,并未出言反驳,只是他的脸色不再如先前那般难看,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却不知,凌烨然不是不想反驳,而是反驳不得,那日他做完那下流勾当,正好便被齐元锋撞了个正着,两人之间本无恩怨,也就是那一番遭遇,让凌烨然心底生出一根刺,针锋相对。
与其虚张声势,倒不如自己做出一副平心静气的模样,让别人去猜让别人去想,也心知自己这遭特地挑在此地聚会以接近那位“琴姑娘”的事儿多半是不成了。
凌烨然松开了微微攥起的拳头,拂了拂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道:“齐兄还有什么要说的么?我凌烨然一肩抗下便是。”
他只一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做派,场中顿时议论纷纷,
“以凌兄的为人,多半不会……”
“他有为人?哼,小人为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齐元锋何许人也?定是不会在这种事上胡说。”
“凌烨然是凌家的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为凌烨然辩护的有之,对凌烨然不屑一顾的亦有之,凌烨然似是听不见这些议论自己的话语,都说人言如潮,他却好似立在风
口浪尖的一块礁石,巍然不动。
“哈哈!”
齐元锋将那些议论听在耳中,半步剑意再出,遥指凌烨然,大笑道:“你可真是能装,我都有些佩服你了。若我料的不差,这次聚会,你该是还请了陆无常与陆有定吧,可他们都没来,甚至连个音信都没给捎给你,你就不觉得奇怪?”
他一说话,场中顿时安静了下来,那一股锋芒凌厉的剑意直刺心魂,让每个人都不由得要听他说话。
凌烨然横跨一步,将那股几乎要实质化的剑意尽数挡下,若不如此,凌齐只怕会伤上加伤,留下暗疾,那时他凌烨然也会脸上无光。
“铿铿铿铿铿!”
锋芒逼身,周遭地面像是被一股罡风卷过,划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沟壑,交错纵横,像是有成百上千把利刃冲击而过,在大地上,割出了无数狰狞的伤疤!
凌烨然脸色微变,心中竟无端生出一股怯意,还未来得及回神,下意识便退了两步,周身亮起一阵青黄色的土光,一波波的汹涌扩散开去,好似是土浪翻涌,厚土千重,迎向那股锋锐剑意。
青黄色的真气被斩碎,可千百股土浪叠涌而至,那剑意再狠再利也终究只是半步之数,土浪一连散去上百重,这才堪堪抵住那一股无匹的凌厉剑意。
凌烨然自知已是输了一筹,却并未恼羞成怒,此刻,他心里早没了什么琴姑娘什么筝姑娘,只想着如何应付眼前的局面,开口解释道:“陆有定身在行伍之中,军务繁忙,他可不比我们这些闲人,不来也是情有可原,至于陆无常。”凌烨然顿了顿,笑道:“听说他最近迷上了一个小姑娘,自然是忘情云雨,无心与会。”
陆家这对兄弟,哥哥陆有定参了军,并未在外闯荡,名声不显,但陆无常却是不同,这位邪性的浪荡公子花名在外,实力却也是不容小觑。
齐元锋摇摇头,道:“你为什么只想到是别人的原因,却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恶心的事情,让别人不屑与你为伍么。”
凌烨然皱眉道:“齐元锋,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毁谤于我,真当我凌某人没有脾气不成?”
“看来你是真想不起来了,”齐元锋奇道,“不妨告诉你一声,今天这场聚会的事情,就是陆无常告诉我的,也不妨提醒你一下,陆芊芊这个名字,你还没忘吧?”
“你!”凌烨然心头大震,一下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只不过是那陆芊芊倾心于他,他虽是做了些坏事,但是,“那又如何?你可不要告诉我,他是陆无常的女人。”
齐元锋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伸出手指着凌烨然的鼻尖,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龌龊?陆芊芊是陆无常的表妹,你为了那条虚无缥缈的线索,利用陆芊芊也就罢了,却在得手后又要斩草除根,反过来逼死了陆芊芊全家!”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一片哗然,集中于凌烨然
身上的目光中尽是鄙夷,就连先前那几位跟在他身后一同来找问琴的几人中,也有人眉头紧皱,面露不耻。
暗处,叶枯却是兀自咋舌,只以为这凌烨然顶多就是个不择手段的小人,只不过因为他出身不错,便套上了一层光鲜亮丽的外壳,却没想到这位这么狠毒,简直跟阿紫不相上下。
可是阿紫好歹是师出有名,是看不惯那刘家公子的欺男霸女的恶劣行径,而这位却是为了一己私利,虽说都是杀人,都是造下杀孽,但这孰高孰低却只能交给别人去评判。
“啊呀,怎么一会儿不见,这都快要打起来了?”
叶枯从暗处现身,凌家这对表兄弟本是身处角落之中,叶枯却还在他们后面,坐在墙头,却是他方才突然想到了阿紫,便想到了那场夜幕之中,立身屋上,又好似是立在月下的那一抹紫影。
他只在墙头坐了,却是隐隐截断了凌烨然的退路,众人抬起头来,便见到叶枯身居高处,周身并无任何气息流露,俨然如一介凡胎,这些人大都认不得叶枯,不知道这是从哪里又冒出了一个人来,只是眼下气氛微妙,倒也无人有心探个究竟。
裴坚白挑了挑眉毛,目光在叶枯、凌烨然、齐元锋三人身上逡巡,眼下,凌烨然有腹背受敌之势,他虽然也不齿凌烨然的为人,又是齐元锋的朋友,自是站在齐元锋与叶枯这一方的。
但裴坚白身为飘雪之地的传人,做事便不能太无顾忌,裴坚白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人不仅是要折凌烨然的面子,甚至是要公然对这位在凌家年轻一辈之中也属中上之姿的天才下杀手。
对于叶枯与齐元锋两人来历,裴坚白所知甚少,每个任都有自己的秘密,再说他们之间的交情,看中的是那个人,又不是那个人背后的势力。
眼见凌烨然那瞻前顾后的模样,叶枯只单手搭在膝盖上,笑道:“凌公子,琴姑娘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她有些乏了,今天是来不了了。”
凌烨然仰头注视着叶枯,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叶枯紧接着又说道:“不过看你这狼狈的模样,她不来才更好吧,哦,对了,她还说凌公子的美意她心领了,只是她已心有所属归良人,还请你也以后不要来打扰她。”
叶枯说完,有意无意地扫了众人一眼,他只觉得问琴并没有离开,而是就藏在某处,她对这片庄园,或者说对这片小天地的掌握远在这其中任何一人之上,想要隐蔽身形,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凌烨然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自己今天已是颜面扫地,叶枯这一句,更是火上浇油。
他向叶枯传音道:“你不过只是一个来求符的过路人而已,琴姑娘怎么会让你为她带话,我奉劝你赶紧离开,不要以为跳出来一个齐元锋就能保得住你。”
叶枯笑了笑,缓缓站起身来,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凌云逸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