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在我们屋子上干嘛,快下来,快下来!我家房子都要被你压塌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声略带着稚气的呼喊从下方传来,叶枯赶忙把那半个木雕小人儿收了起来,顺带也收起了脸上的傻笑,不然就会被别人当成是一个傻子,甚至是一个疯子,不然谁会没事爬到别人的屋顶上去。
“原来是个小屁孩。”
叶枯转头向下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立在院中,小脸红彤彤地,气鼓鼓地,梳着两道辫子,总角之年,穿着身不合体的衣裳,上面还打了几个补丁,小小指头正正地对着屋顶上的自己,一副马上就要生气了的模样。
“快下来!你听见了没有,你这个坏人,我家屋顶都快要被你压塌了!”
那小姑娘见叶枯直愣愣地望着自己,身形却没有挪动半分,甚至连动的迹象都没有,顿时有些急了,直接就喊了起来。
“嘘!”
叶枯将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昨夜坐而悟道,还真被他从那半个木雕小人儿中悟出了些东西来,他心情不坏,便也乐得跟这小孩儿玩玩。
这小孩儿身上没有半点修炼过得痕迹,看样子就是一户普普通通的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照常理来说,这个时候大人都出门去忙自家的营生了,断不会还在家里守着。
可凡事偏偏就要有例外。
“阿黎,喊什么呢,这么大的声音,整条街都要听见了,”屋内传来一阵响动,又听屋中有人佯嗔道:“你这孩子,让你来帮帮娘都不肯,又跑出去玩儿了。”
“我没有玩,娘,你快出来看看,是屋顶上有人,有个大活人!”那个名叫阿黎的小姑娘顿时把注意力从叶枯身上移了开去,对着屋里喊道。
“我的小祖宗,让你小点声儿小点声儿,这大清早的,再这么吵,娘可要抽你了啊。”屋里的人丝毫没有要出来的意思,语气也严了些。
许是娘亲平日积威太重,阿黎的声音果然小了,小手拽着衣角,“我没有吵,也没有玩,娘你快出来看看呀,真的有人在我们屋顶上,我喊他,他还不下来。”
“好,好,娘这就出来看,这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没人,可别怪为娘不客气,这大清早的就不让人消停。”
屋子里那细碎的响动顿时停了,转而是几点清晰的脚步声,叶枯听见有大人在家,那一点玩心顿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就像小时候去那李大胖子府上玩儿的时候,要是恰好逢上他爹在家,那定然是乘兴而至,败兴而归的。
他也没想打扰这户人家平静的生活,本打算一走了之,却听见这阿黎可能要挨打的话,虽然这话里有五六分都是玩笑,但谁让他叶枯今天心情不坏呢,偏偏遇上有大人在家,偏偏就在这屋顶上坐着不走了。
一个年轻的妇人从屋中走了出来,说她年轻
,是因为那张说不上好看但却也不难看的脸上还没生出皱纹,说她是个妇人,却是她一头有些发枯间或着几丝银白的头发只用一根廉价的木簪子随意的扎了,腰上系着围裙,边走还边把手在那洗的有些旧的围裙上揩着。
阿黎见自己的娘亲出来,赶忙迎客上去,一手拉着那年轻妇人的衣袖,一手指着屋顶,“娘,你快看,就是那个怪人,在我们家屋子上不肯下来。”
“你这调皮小姑娘……啊!”
那妇人心中只不相信这上头有人的“鬼话”,笑着还没骂出口,抬头便见着了叶枯翘着腿坐在屋瓦上的身影,顿时惊呼出声。
这刹那工夫,叶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对母女,这对母女也就这么仰头看着叶枯,待那年轻妇人回过神来,笨拙地向叶枯见了一个礼,恭敬道:“公子还请下来说话。”
这年轻妇人活了这么多年,所见所闻所想自是比那阿黎小姑娘多的多,她是见到叶枯一身打扮,锦衣华服,定是非富即贵,不是她们这平常百姓人家能招惹得起的。
她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或许小家碧玉也算不上,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么,方才是学着她自己印象中的模样向叶枯行了礼,以示敬畏。
她还记得上次宁安城中的一场盛会,那几个穿金戴银,佩玉环翡的好看娘子都是这般做的。
叶枯玩味地点了点头,身形凭空消失,眨眼间便又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对于他这身法,那妇人只觉眼前一花,身前便凭空多出了个大活人,心中的畏便压过了敬,阿黎却只觉得有些神奇,睁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与好奇。
“姐姐,有些礼数还是不要乱用的好,你方才行的,可是你和你丈夫之间才能用的礼数。”
叶枯毕竟在北王府待了十六年,这规矩礼数都是谙熟于心,只是他不爱用不爱守罢了,但也不能“见死不救”,看别人关键的地方用错了而不纠正不是?
那妇人闻言顿时觉得脸上一阵火热,但她也不是什么开句玩笑就要羞红了脸的黄花大闺女,当即便正了正心,拉了拉阿黎的衣服,隐隐有将这小姑娘护在身后的意思,“让您笑话了。”
阿黎也难得不闹了,乖乖地任凭其摆布。
她只做够礼数,静等叶枯开口,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想着平安度过这一重“难关”才好。
只可惜她这护犊的做法在叶枯面前形同虚设,叶枯伸出手摸了摸阿黎小姑娘的头,笑道:“你家姑娘可爱的很,刚才看我不下来,还差点跟我急眼了呢。”
许是叶枯这一笑间满是和蔼可亲的缘故,不待那妇人说话,阿黎便跳出来辩解道:“你胡说,我才没有要跟你急眼,是你自己不下来,爹说过了,不准人爬到屋顶上玩。”
那妇人拽了拽阿黎的小胳膊,向叶枯尴尬地笑了笑,道:“孩子不懂事,您不要跟她一
般见识。”又向自家闺女说道:“还不快给这位公子道歉,没大没小的。”
阿黎只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两只眼睛在自家娘亲和叶枯之间逡巡,却就是不肯开这金口。
叶枯见此,玩心一起,掌中变戏法似地变了一只雪白蝴蝶出来,蝶翅上花纹瑰丽,却是仿着那王家姐妹的生死蝶而来的,循循善诱道:“小丫头你要是肯开金口,这蝴蝶就是你的了,要是说的我心情好了,把这变蝴蝶的法子交给你也不是不行。”
那妇人正惊异间,手上不由得一松,阿黎竟也不怕生,小跑着到了叶枯身旁,踮起脚尖想摸一摸那振翅欲飞的雪白蝴蝶,只可惜这丫头不过半人高,叶枯稍稍把手往上举了举,她便碰不到了。
“大哥哥,对不起,你是好人,不是坏人。”阿黎倒也机灵,赶紧是“见风使舵”,讨好叶枯。
叶枯抬手在那蝴蝶上一抹,轻吹了一口气,掌中雪蝶便像是被点睛的龙,振翅而起,落在了阿黎的头上,这蝴蝶本是真气所化,这一接触,倒让叶枯把这阿黎小丫头的根骨看了一遍。
让他只没想到的是,这平凡人家的小丫头竟还不坏,虽然也称不上是天才,但也比大多数一出生便无缘仙途的人好上许多。
“阿黎,还不快说谢谢。”许是见叶枯平易近人,那年轻妇人三步并作两步,笑着赶上前来,蹲下身子为阿黎整了整头发衣衫,生了些茧的五指在那一头黑发间穿过,触到雪白蝴蝶时只感觉到了寸寸冰凉。
“谢谢大哥哥,哥哥真好。”
阿黎虽不知道现在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但想来也是好看的不得了,得赶紧去向那些朋友炫耀才是,可这好像是姓叶的大哥哥刚才说能把这变蝴蝶的戏法教给自己,小小心思一时间竟有些两难。
分明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儿,许是叶枯今天心情格外畅快的缘故,见了这阿黎,就更乐上了几分,“我倒是可以教你,只是不知道你娘让不让你学。”
那年轻妇人便是再眼拙,也知道这位少年公子不是一般人物,她没什么见识,看不出其中的名堂,但能让自家姑娘学到本领,做娘的哪有不高兴的道理,当即便是连连点头,“愿意愿意,只要公子您不嫌黎儿笨,嫌她烦,我这做娘的是一百个愿意。”
“我也愿意!”阿黎也附和道。
叶枯并不是想收阿黎为徒,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起过收徒的心思,前一世他是孤家寡人,这一世好像有些不同了,但这不同却不是用在阿黎身上的。
这小姑娘虽有些修道的根骨,但天资却算不上绝佳,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但凡是见识了那片天地的广阔,从来没有人能忍住不去一探究竟,反倒不如在凡间学两手本领,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时不时谋一谋大富大贵,倒也不错。
“大哥哥,你可不能言而无信,你说过要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