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叶枯可不这么认为。”
金行入神识化形成剑,专斩人之魂海,修到上一世极处,可斩三魂,可断七魄,可分人魂天地,可判人魄鸿蒙。
水中月哪里能想到,一位不过凡骨境界的修士竟会涉及神魂之道,哪里又能想到世间竟会有以五行入神识这等通天莫测的法门?
本来以她化境修为,叶枯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便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都不可能让后者有半点可乘之机。
可神魂一道向来诡异莫测,如此近的距离之下,金行化作的道剑如惊鸿过隙,让水中月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一剑劈开了魂海。
上官玄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位方才出手偷袭自己的女人那双秋光潋滟的眸子中有鲜血淌出,水中月浑身颤抖,檀口微张,似是在极力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终是一个趔趄,如同一根绷得太紧而断裂的琴弦,曼妙身躯顿时站立不稳,迎面栽倒。
上官玄清对这个女人半点好感也无,再加上方才偷袭一事,就更是不可能伸手去扶。
倒不是女人的小气。不扶,不过是人之常情,若是扶了,那上官玄清就成了女圣人,可以开宗立书教化后人了。
许是琴弦这个奇妙的比喻一下子在脑海中蹦出来的缘故,上官玄清也一下子就想到了北王府里的那只难展翅的雀儿,盛幽幽,想到这,她眸中便有一丝异样闪过。
叶枯横臂挡住水中月倾倒而下的身形,回头望了望上官玄清,却只换来一个白眼。
水中月毕竟有化精境界,当她悠悠醒转过来,却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白绫捆了,丹田真气如同一汪死水,任她如何也调不动半分。
她下意识扭动挣扎,犹如一只体形修长的蚕,许是这个动作太过别扭,惹来旁人发笑。
叶枯笑道:“别挣扎了。不妨告诉你,在你人事不省时我就封禁了你一身神力,你现在和一个寻常凡人没什么区别。”
“你们想怎么样?”水中月那双翦水秋瞳死死地盯着叶枯,心中惊骇仍未平息,这人真的只有凡骨境界?只不过这惊骇被她很好地掩了下去,神色不露。
“看看看,刚才我也这么问,你就认为我是个傻子,那你自己现在怎么也问出这么傻的话来了?”生死皆在掌握,叶枯有恃无恐,一点也不着急,直勾勾地对上水中月的双眸
水中月听得这油腔滑调,一身修为被封,像是被叶枯的眼神刺得心烦,偏过了头去,不忍再看,她无意中扫了上官玄清一眼,心道有她在这叶枯应该还不至于做出什么逾矩荒唐的事来。
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感,上官玄清刮了叶枯一眼,轻咳一声,问道:“为什么非得要挑在三日之后?”
水中月一怔,这位在叶枯口中被称作玄清的姑娘不对无月峰有三个人的事刨根问底,怎么反倒关心起苍霞乙木卷来。
转念一想,无月峰上的事与这两人干系不大,水中月拘禁了小白狐江梨一事,说到底叶枯相助于江荔江梨这一对姐妹只
是出于好心,断然没有必须要帮的道理,而上官玄清又哪里会真个在意这对姐妹命运如何?
都说要提防狐狸精,这下是真的白狐上门了,又哪里有要全心全意搭救的道理?
水中月也是女人,自以为已将这一份心思琢磨了十之八九,可不管心中千转百转地想,依旧改变不了身陷囹圄的境地。
“三日后是宗门大比。你们难道不知道?”水中月被缚住了双手双脚,有些讶异地说道。
古灵是四脉之一,在这一片区域里是巨无霸一般的存在,宗内一年一度的内门弟子大比也算是一桩盛事,届时,四脉中其余三宗都会派出弟子前来一观。
附近一带小宗门掌门,大家族族长,镖局总镖头,帮派首脑,商会头目也都会前来,这些势力也会选拔出优秀的弟子送来古灵修行,来此观战也多是为了一观这些后辈进境如何。
不过说是如此,实则也是一窥古之四脉中孰强孰弱,一宗比试,通常来说另外三宗也不是只来看戏的。
那时古灵门中十之八九的人都会聚在一处,也正是古灵各处把守最为薄弱之时。
叶枯与上官玄清倒真是第一回听说宗门大比一事,在他们眼中这种比试更多趋近于一种小打小闹,比试讲究的是点到为止,胜得雷霆凌厉是让人生畏,胜得风流潇洒才会让人倾心。
叶枯沉吟片刻,道:“那时他们是都会聚在一处观看比试不假。可如果掌教和那帮长老都还没有老糊涂的话,越是此时便越是不会掉以轻心,更何况还有其他三宗之人前来,古之四脉可一向都不是同气连枝的,兴许某些重地的把守不仅不会变弱,反而是会比平时更加注意。”
水中月点了点头,似是对叶枯缜密的心思称赞有加,只不过她手脚被缚,这点头的模样看起来就有些别扭。
“怎么,你怕了?”她颇有些挑衅地说道,像一只困在笼中的白鸟啄着可供栖身的笼中枝。
叶枯两手一摊,笑道:“怕了。”
水中月心底只感到一阵无语,这人有时实在像个无赖,说他没个正形太过,说他浪荡不羁又太轻,你要是争辩两句还好,寻常男人有几个会在女人面前说“怕”这个字,更何况还是……
她看了化名桑玄的上官玄清一眼,怎么想不明白这两人之间怎么会生出感情。
这名叫叶枯的少年年岁之轻可做不得假,凡骨可抗衡化境,放在哪里都称得上天才二字,虽说修士不重容貌,可让人津津乐道的总是郎才女貌,况且谁又听说过那些天骄们身边的女人是丑陋不堪的,便是庄墨的四位侍女,单个拎出来也是各有千秋,可堪一品的佳人。
上官玄清是亲手将水中月捆上的,只不过水中月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
“叶枯说的不无道理,水长老该不会是想借刀杀人,届时反水,合门中其他人之力诛杀我们二人吧?”上官玄清淡淡道。
那时如果遇上什么人,水中月将他们两人直接卖了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谁会选择去相信两个刚入门不到三
月的弟子而不去相信一位化境长老呢?
水中月的惊讶比方才犹有过之,道:“你们难道不知道,现在执掌古灵门户的只是一位凡骨九品的女子?年纪也只跟你们差不多大。”
叶枯与上官玄清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的神色。
水中月见了两人的神情便知道这一男一女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打着两双赤脚带了两口袋浆糊就入了古灵来。
如古之四脉这等势力,掌教宗主之位多是世袭,由一家所把持。
两个月之前,有人于一夜之间血洗宗主府邸,独独留下了一位少女,这位少女便是古灵当今的宗主,也是那已故掌教真人的独女。
自那六百年前的那双羽叩门一事之后,古灵在这六百年来休养生息,渐渐又重现当时辉煌的趋势,何曾受过这等重创与侮辱?门中长老皆是震怒,可那位被杀死的老宗主本身已是步羽十三阶上的人物,加之有宗门地利,仍是被人一夜之间屠了满门,只留下了一位老来才得,取名古晚晚的女儿。
这等手段不可谓不毒,更令人心惊的便是那屠夫的一身修为,又该到了哪等境界?
不是古灵不想手刃此贼,一来是为老宗主报仇雪恨,二来则是找回颜面,实在是有心无力,
那人甚是嚣张,杀人后只蘸血为墨,在古晚晚身前书下十字,道:
静待尔等庸人前来送死!
古灵长老寻到古晚晚时,这位从小便被老宗主捧在手心里的女子早已不省人事,浑身冰凉,脸上是一个骇人的血手印,让人触目惊心。
一夜屠府的人莫不是一个疯子?要不然怎么会如此行径?
古晚晚天姿奇佳,不然也不能在十六岁的年纪就修到了凡骨九品境界,是大长老力排众议,将这么一位少女推上了宗主之位。
这件事本是秘而不宣,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听说这一次宗门大比是“盛况空前”,来人未必就不是想看看这年纪轻轻就执掌古灵门户的女子长得哪般模样。
每一届宗门大比古灵掌教必定会出席,这一次古灵定是会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比武之处,一来是为了那小宗主的安危着想,二来则是需要撑出鞋码门面,不能被其余三脉看低了去。
“你们以为苍霞乙木卷的真迹在哪里?会有古灵的重兵把守?古灵要是能得此真迹,这几百年来也不会总是赘在四脉之末,也更容不得那疯魔放肆,屠了掌教满门还潇洒离去了。”水中月解释道。
上官玄清蓦地起身,拽住了白绫一角,道:“古灵虽然式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都无法寻到苍霞乙木卷,你又如何能知道其真迹所在?”
白绫被扯动,水中月全身骤然一紧,言语间反倒是更为镇定冷静,“每个人都有秘密,你不也一样吗?”
一点寒光乍现,有刺点在水中月娇嫩的脖颈。
“死人有的是秘密。”
上官玄清冷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