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肩在广袤的荒原上漫步。
苏琳握着恋的手。
那一刻, 她好像再也感受不到冰冷的温度，取而代之的是相似的触感。
——她的身躯每一寸都充盈着高度浓缩的能量，它们渗透在血肉组织之间，在体内外来回穿梭, 像是无形的潮汐般悄然涌动。
在她出神的时候, 旁边的俯身亲吻了她的额头。
细碎的黑发划过眉梢眼角。
他的唇瓣落在皮肤上, 竟然有几分错觉般的温暖。
“感觉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利伽轻声说道，语气一既往的温柔。
很久。
这对他而言应该是另一个概念, 毕竟他是一个年龄都不知道是几位数的存在。
认真说, 他们是几个月——算上苏琳那段莫名其妙的冒险故事, 也就大半年时间不曾见面。
他并不该认为这称得上“很久”。
苏琳仰头看着他，“我也想你了。”
后者微笑起来, 伸手揉着姑娘毛绒绒的褐色鬈发, 动作熟稔无比，“你不是‘过去的我’相谈甚欢吗？”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总能感觉到一丝异样。
苏琳微微眯起眼睛, 想起另一个利伽说过的话，“——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对另一个自己羡慕或者嫉妒吗？你以后改当嫉妒羡慕之神吧？”
利伽不置可否, “你觉得那是真正的‘我’吗。”
苏琳并没有立刻说话。
她放松倚在恋的手臂上, 眺望着这颗星球遍布陨石坑的空旷荒野, “我是最后一刻——当‘你’想要将活去的机会留我时, 才想明白的。”
曾经, 利伽说过他的愿望是爱上一个，他也说过他并不认为自己已经有爱的能，或者说他还在学习类情感的过程中。
最重要的是，最初海蓝帝国接触的高等虫族们, 几乎都是毫无感情的工具。
“你的量，是将情感赋予你的族群成员。”
苏琳若有说，“当你愿意为我赴的时候，你其实已经有了类的情感——我不能说这是类独有的，毕竟动物之间也会有类似的情况，不过这确确实实是一种情感。”
“而且在我‘’后，你变成虫神，创造虫族，让族群扩大到今的规模，这又是很多年以后的事。”
“果你真的在过去见过我，还曾经愿意为我而，说明你早就进化出情感，未来的高等虫族们——不应该是那副样。”
当然这里面涉及到悖论问题。
“那时候我就觉得，那个界可能是假的。”
苏琳晃了晃牵着恋的手，“其实，我自从进入那个界始，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我总觉得回到过去理论上不太可能——除非是平行时空什么的，但又涉及到很多我不太能理解的东。”
“再说，我已经知道，有很多类似的事物存在着，我可能需要许多许多年去才能理解那些东，也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但这不代表那就不会发生。”
以她也不可能直接结论，因为“从已知情况来看回到过去这种事无法发生”以“这个界必须是假的”。
“还有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苏琳滔滔不绝说着，恨不得直接弥补他们数月不见欠缺的有谈话，“那个生物、那个借助双月城智脑我对话的东，它传送我的时候*——”
她讲起自己先是看到一片金色的平原，然后才进了机房，又从机房被传送到平原。
“区别是，最初看到的平原是白天，在机房智脑对话之后，再进入平原就变成了晚上。”
“我百分百确定前后见到的平原，是同一个方。”
苏琳抬头看向旁边的男盆友，“你的鱼缸。”
利伽捏了捏她的脸，“最多是鱼缸里的造景装饰吧。”
苏琳忍不住笑了，“那倒也是。”
笑完想起这家伙一直在听自己哔哔，“以我是猜对了吧，个答案呀，能不能别继续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了？”
“嗯？”
利伽微微低头，纤长的睫羽垂落而，红眸里似乎还蕴藏着几分委屈。
他很无辜眨了眨眼：“我很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想多听你说几句话而已。”
苏琳对上他的眼神，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
后者又向她投来一个让神魂颠倒的笑容。
“那个界是被创造出来的。”
苏琳很不客气伸手，轻轻捏着他的脸颊向外扯了一，“嗯？”
利伽顺势握住少女纤细的手指，“那其实是某种——超越我们理解范围的存在。”
苏琳讶然挑眉，“我们？你确定吗？”
果是她无法理解的东倒也正常。
“我经历的时间非常漫长，但大部分都用于适应环境、寻找属于自己的进化方式——以，我确定，那也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利伽吞噬了那个邪|教、即白银之手供奉的生物之后，进入了另一个宇宙。
也得以某个不知名的机械智慧种族相遇。
他对于没价值的东从来都是漠视。
硅基生命也从不在他的狩猎范围之内，而且类似的存在他见多了，最初没怎么在意。
不过，很快他发现这些机械种族非同寻常。
它们并非那个宇宙的本土生物，竟然也是从异空间宇宙穿界跳跃而来！
不同的是，他们是建造了某种大型穿梭机来运送族群成员。
虫神们曾经都是能以一己之屠星的存在，时隔多年战斗增不减而且早就发生过多次质变。
那个种族向他发起攻击的时候，他顺手将那些东全宰掉了。
——利伽简单描述了一这个过程，总体来说，这经历差不多就像是苏琳在废星考场里，被当的流放者罪犯攻击一样。
双方战斗差距太大了。
他完全可以放过避这些攻击，或者即使被打到也不痛不痒，不会受到任何损伤。
——然而虫族们大概从来不会有“因为我强你弱，以我可以忍受你或者我想要忽略你”的想法。
他将那个种族杀得精光。
然而，利伽能见到的机械战士们，都是从另一个宇宙里运送过来的。
虫族有些相似，他们必然也有一个源宇宙——因此能将战斗源源不断送来。
利伽并不在意，他很有耐心杀了有，然而这消耗的时间稍微超出了他的预计，而他很快发现——
那些被杀的敌会复活。
而他也被困在了某种奇怪的时空陷阱里，他杀的机械生物，都是同样的几批，假把他们分组的话，大概流程是这样——
a组出现，去，b组出现，去，c组出现，去。
a组出现，去。
然后重复上述过程。
a组亡之后，在b组c组被击溃的时间里，又通过某种方式被重塑而得以复活。
听上去似乎很奇怪，毕竟机械生物碳基种族不同，他们的亡也应该是另一种形式。
利伽做的主要是彻底摧毁他们的机体，听上去好像很容易，但是无论是ab还是c组，每一组的数都超乎想象。
“你就在那时候意识到你已经不在现实界里了？”
苏琳努去理解这个方。
“某种高维空间？”
时间点时间点之间存在交汇区域，要找到相应的坐标，就可以在未来过去之间穿梭。
利伽不置可否：“你可以用二维的平面连续变化而模拟出三维空间，但那还是虚拟的。”
苏琳愣了一，“你是说，那是它们模拟出的某种高维空间？”
她虽然对维度的定义这其中的理论弄不太清楚，但是男票的话却了她一点提醒，就是关于她自己的经历。
苏琳睁大眼睛，“我经历的那个界——虫族源宇宙的过去，是被那个机械种族模拟出来的？”
利伽微微颔首。
饶是苏琳有心理准备，此时仍然觉得很不可议。
果说是整场经历都是幻觉，是为操控的，那虽然听上去离谱，但至少这是针对她一个的，理论上说也能成立。
——当然，她本身精神抗性很高，按说不可能被这样玩弄。
然而，果那是一个模拟的界，那就意味着任何都可以进入、并且该界里的有组成进行交互，而且有事件还都是可以被打乱的。
苏琳：“以就相当于我玩了一个游戏？”
利伽：“按照我的理解，它们建造了某种引擎，输入现实就可以计算过去，用计算结果模拟出特定时间线的某个宇宙，并且能够以此影响现实——”
随着他的话音落，整个星球的景象始改变。
布满坑洞的银灰色面渐渐碎裂、变成无数微的白色数据栅格。
这些密密麻麻的数据格不断翻转缩合，像是浪潮般向四面八方推涌，过之处变出生机勃勃的山石、土壤、植被。
苏琳再次看到了熟悉的闪磷星景象。
在星空笼罩的山林里，铁灰色的岩石高低嶙峋，金色草叶依然茂盛，却变得更高更大，在山坡上一路撕扯而。
长草高巨树，硕大的紫红色花序饱满密集、像是无数撑的轮伞、又像是沉甸甸的麦穗，还流淌着淡淡的冷银星光。
空气中的香甜气息越发浓郁。
显然，这些东都是假的。
而且这个模拟并非影响视觉。
苏琳握紧了恋的手，“那个种族——它们有谁在这里吗？”
“传送你的那个，你想见见它吗？”
苏琳：“我倒是想问它几个问题——等等，我在那个界里的时候，你全程都在看着我吗？”
“你被拉入模拟的时候，我也被困在另一个模拟里，我虽然可以瞬间破坏它，但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并没有意识到那是模拟——以，最多是看了后半程吧。”
他们处于不同的模拟界，利伽率先脱身才能来当观众。
苏琳：“你说那个模拟里发生的事情，能影响现实？”
前方的景物又始分裂破碎，变成了无数闪烁的白色数据链条。
白色的光潮再次蔓延了整个界。
他们身边的一切都在消失剥离，最终变成了纯粹的虚空。
前方的白色光幕里，渐渐浮现出一些形状怪异的身影。
最初是数百个菱形无机，密密麻麻悬浮在空中，同蜂群般发出低低的嗡鸣声。
它们的机体正前方，有六白色的机械眼，像是花瓣状放射排列，身体后方伸出了许多软体金属触须。
那些触须连接着一个物体——或者说是机体，正在光海里慢慢成形。
它有十余米的高度，是一座倒置的三角体，身上有复杂的传感器阵列，整个机体都由某种奇异的银白色金属构造而成，泛着流水般的光芒。
“我有一个问题。”
随着那种诡异的机械合成音，虚空中似乎泛起一股无形的震荡。
那个机械生物这么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一切都是阴谋——未来的虫神选中你，是为了让你回到过去，为他去？”
苏琳：“——你说的虫神确实是我身边这位吧？鉴于有好几个都可以被称为虫神。”
对方默不作声。
苏琳：“没想过。”
机械生物沉默了几秒钟：“为什么？”
苏琳：“我在最后的那几秒钟里，才决定为他去——那时候我的大脑能处理的信息非常有限，根本没想过你说的那种可能性。”
“……”
它似乎彻底无语了。
这个答案听上去很简单，让很失望，然而确确实实是真的。
苏琳忽然想起刚才利伽说的话，不由转向旁边的：“模拟界里发生的事真的可以影响现实吗？”
后者微微颔首：“它们的模拟是基于已经存在的现实演算出来的，它们在我的战斗里，收集到足够的数据，就能通过引擎重现我的过去——果模拟界里发生了它们想要的结果，它们就可以用这个结果替换现实。”
苏琳醍醐灌顶，“假你真的为我而，那么现实里的你——”
她也就不去纠结那些是怎么用模拟替换现实的了。
这其中的理论就算摆在面前，自己恐怕也看不懂。
利伽是微笑：“但你救了我，亲爱的，我想我们永远不会知道了。”
苏琳不可置信看着他：“你明明知道这个东——”
她指了一那个机械生物，后者也完全不在意这个行为，似乎还沉浸在考或者计算中。
“它痛恨虫族，或者说想毁掉你，你为什么不打断我——”
话音未落，旁边的黑发男俯身亲了她一。
这个吻温柔得像是春日的第一缕微风，轻轻掠过初绿的原野。
他咬着她的唇瓣轻声呢喃：“我不知道，或许我也希望那是真的，果我能早点遇到你——哪怕为你去，那也是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