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宫的宫主挥了挥衣袖,闪人了。
屋内的明月观弟子顿时齐齐将视线落在白云观和万福宫宫主身上。
前者与明月观私交较好,属于被他们寄予厚望的粗大腿,还指望其为他们做主呢。
而万福宫则是本次下元节活动的地主,听说清风观的弟子还留在万福宫中,叫人将她带过来,稍加审问就知道了。
“二位宫主,听说清风观的端木老道离开了,2个弟子还留在这里,不如让人将他们叫来问问,若寻不到人,则代表他们心虚,早有准备提前溜了,那山贼定是他们所扮。”
“还请两位宫主为我们做主!”
明月观观主努力挤出两滴眼泪,不甘心的继续建言。
若能寻到人会怎样?
他没有明说。
此刻脑中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满脑子想的就是将贼人捉拿住,或是送官府,或是用私刑。
白白吃了一个如此大的亏,他作为明月观观主,若不讨个说法,之后观中人心说不定就散了,如何继续带队伍?
再说了,满观上下10多人,被人趁黑摸上山来了个爆头,连人家的真面目都没看见,丢人不?
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于公于私,都必须要有个结果。
所谓捉贼捉赃抓奸抓双,要是那姓左的小道士不在这里,身上的嫌疑就大了。
“那这样的话……就去看看他们还在不在宫中,若在,直接将人请过来。”
万福宫宫主看了看白云观观主,很快发出一道命令。
门外自有值班的弟子过去寻人。
不一会,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大厅中五六个明月观的弟子几乎个个带伤,原本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装死,此刻都来了精神,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翘首以盼,便是连呼吸声都放轻了,就等着真相大白。
活像一个被隔壁孩子欺负了回家找父母告状的小学生。
“宫主,人带来了。”
值班弟子率先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他躬了躬身,将身子向后一让,把后面的清风观弟子身影让了出来。
除了回回外,左小涵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大厅门口。
只是此时的他明显没睡好,正在不断用双手揉着眼角。
昨晚干了一票大的后,为了不被人抓住把柄,连夜赶到江边,在江边的一个渡口扛了一晚上,凌晨时分坐着第一班渡船赶了回来。
随后一直躲在客房中补觉。
若仔细看,还能发现左小涵的眼角处有一抹没擦干净的眼屎,摆明了是直接被人从床上拉过来的。
左小涵瞥了一眼大厅中的情况,心里明镜似的,却故作淡定的问道:“见过两位宫主,你们找我有事?”
万福宫的宫主默不作声的上下打量了一眼左小涵,心中始终无法将他与昨夜夜袭寡妇村……哦不对,是夜袭明月观的贼人联系在一起。
但另一边的五六双眼睛都眼巴巴的瞅着他的一举一动,先前半死不活萎靡不振的众人仿佛被打下去一桶鸡血,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有这精神气,昨晚上干嘛去了?一群人被一个人一锅端了,真是丢人啊!
万福宫宫主顿了顿,知道接下来要走流程了。
该问的还是要问。
“两位小师侄,你们师傅临走前来找过我,拜托我照顾好你们,这些日子在万福宫睡得可好?吃的可好?”
万福宫面色一片和蔼,不像是在质问人,反而更像一个长辈在亲切的关心名下的晚辈生活起居。
左小涵还未吱声,旁边的回回抢先答道:“禀两位宫主,这里伙食超好,床铺又软又大,还有这里的师兄弟们说话又好听,我们超喜欢这里。”
“我和师兄吃了睡,睡了吃,连体重都增加了几斤,不信你看。”
回回说完在大厅中俏皮的转了一圈,虽身上披着一件宽松的道袍,但皮肤白皙模样也好看,再加上尚未褪去的一丝童音,让人忍不住对她生出好感。
“这个弟子,要是万福宫的该多好啊!”
万福宫宫主心中生出一声感叹,随后瞥了瞥下面跪着的明月观观主一行人,见对方死死的盯着左小涵的侧身,眼中的怒火都快溢了出来,这才想起叫两人过来的目的。
是来审问他们来着。
“对了,两位师侄,你们昨晚都在房间中吗?没出过宫?”
回回偷偷瞥了瞥左小涵,正要回答,后者担心她露出马脚来,用眼神一斜,抢先回道:“明日就要启程去金华县寻找旱魃,我担心到时候无法完成任务,有负几位宫主的重托,这两日都在房中好好休息,提前养好体力,不敢随意走动。”
回回在旁边补充道:“我师兄在房中吃了睡,睡了吃,连食物都是我帮他送进去的。”
万福宫宫主一听,得,人家一直留在宫中房间内休息,为明日的行程做准备,定然不是夜袭明月观的那贼人。
嫌疑洗干净了。
万福宫宫主的面色更加温和起来,脸上甚至挤出了一抹笑意,他向前两步来到左小涵面前,眼神中藏不住的欣赏之意。
“贤侄啊,有没有想过换一个环境啊,到我万福宫来修道,我这边弟子虽多,但急缺你这种善于运营的弟子。”
“你放心,你师傅那边我亲自去说,保证不让他为难。”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挖墙脚行为了。
万福宫宫主见左小涵器宇轩昂,尤其是言语之间不卑不亢十分得体,更难得的是心中有货脑袋十分灵活,心中的爱才之心再也忍不住了。
大厅中的其他人顿时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嘴巴一个个张得老大,恨不得能塞一个鸡蛋进去。
这是在干嘛?
不是说好了审问对方的吗?
我们明月观受了如此大的侮辱,仇不报了?
还有天理吗?
这个左小涵说自己一直在房间中睡觉,师兄妹二人一唱一和,又无其他旁人作证,这样的证词怎能当数?
转眼间,原该是严肃的兴师问罪气氛变成了邻里间友好的叙话交流。
节奏就这样被人带歪了。
“宫主!”
明月观观主焦急的向前爬了爬,拿眼神死命的瞅明月观观主。
你可是我们的粗大腿啊,平日里没少孝敬你,在你身边拍马屁,关键时刻可要替我们做主。
明月观观主则意味深长的瞅了万福宫宫主一眼,又用眼神斜了地上的小弟一眼,让他稍安勿躁。
大厅中的谈话还在继续。
左小涵略微一诧异,就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没想到居然有人动了挖墙脚的心思,难道是自己先前在文斗和武斗中的表现太过于惊艳?
他已经尽量低调了,奈何实力它不允许啊!
可惜啊,他的任务直接和清风观绑定了,要是能改一下任务,将清风观改成万福宫,他自然不会推辞半分。
现在,只得忍痛拒绝了。
左小涵调整了一下情绪,努力挤出一丝感动同时又很为难的表情,“宫主,能得到你的青睐让我受宠若惊,我打小被我师傅收留,两人相依为命,没有他我早就饿死了。”
“我们虽然名义上是师徒,情似父子,所以……实在是抱歉了。”
“哦,可惜了!”
万福宫宫主眼色复杂的盯了左小涵一眼,真是人才啊,有本事有头脑,难得的是有情有义,为什么不是我们万福宫的弟子呢?
这样的人怎会是山贼?
真是荒谬!
“观主,我突然想起宫中还有点事,就先离开了,这件事情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没了好处,万福宫宫主也不愿意蹚这趟浑水了。
左小涵虽然拒绝了他的好意,但来日方长,这样的优秀弟子日后必将大放异彩,没必要得罪这么一个后起之秀。
何况两边都是一面之词,压根没有拿出任何有说服力的证据。
你让他偏袒谁?
难题还是让给别人吧!
万福宫宫主挥了挥衣袖,也离开了。
就在这时,一直在地上趴着的傻狍子徒弟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一手抓住左小涵裤腿,嘴中咬牙切齿的吼道:“就是你,昨晚上那贼人就是你,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
左小涵冷冷的打量了他一眼。
发现这货一只胳膊吊在脖子上,被人用布带绑了一圈,脸上也被磕破了几个伤口,一副凄凄惨惨的衰样。
左小涵心中叹了口气。
都怪他。
昨晚上以偷袭为主,他又是一个人,担心被人发现了合围住,全程都是风驰电掩,再加上晚上光线也不好,没想到把这厮给漏掉了。
要是昨晚能提前认出这货来,左小涵保证自己不会手下留情,至少也会在他身上用一次大招,将他身上的3条腿全部打断。
“放手!”
左小涵面无表情的狠狠盯着他,弯下腰一手扭住对方手腕,手中不断用力,将对方的手腕给强行掰了回去。
末了拍了拍对方额头,意味深长的说道:“饭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昨晚一直在这边睡觉,房间都没出去过,不信你问我师妹。”
“好了,左师侄是吧,你明日还要出远门,先下去吧。”
“明月观的事儿,我自会调查清楚。”
白云观观主也意味深长的瞅了左小涵一眼,不客气的将他驱除出去。
到了此时,虽然明月观一方无任何证据,但左小涵刚才的表现过于镇定,恰好说明了此中的不寻常。
还有,与明月观有仇,同时又具备一人打倒10多人武力值的人本就不多。
在结合左小涵在武斗现场举重若轻的表现判断,基本上是此人无疑了。
白云观观主考虑的同样不是如何为明月观出气,而是在想如何从中捞到有利于自己一方的好处。
在他眼中,左小涵一个人的价值已经超过了明月观全观的价值。
若是左小涵能在寻找旱魃的活动中表现出色,圆满的完成任务回来的话……如何选择,或者说他会偏向于哪一方,其实就很明显了。
讽刺的是,这个世界上谁对谁错不在于你是否有理,而在于你的价值有多大。
“观主,怎将他放走了?”
其他人一一离开后,留在大厅中的基本上都是自己人了,明月观观主也不装了,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
“不放走又如何?你有证据吗?”
白云观观主白了他一眼,“再说了,之前在现场选拔人员时,你们明月观为何不出声?差点让老夫几人脸上挂不住,若不是这左小涵主动报名……”
明月观观主悻悻然的狡辩道:“我当时也不在现场,在的话肯定会为观主长脸,我们明月观的2名弟子不是都被淘汰了嘛,还受了伤,如何能去?”
白云观观主仿佛还在为此事耿耿于怀,顿时伸手向地上趴着的傻狍子徒弟一指,“前几日他也在场,我记得他就没受伤?”
顿时,现场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过了一会,明月观观主才想起事儿没解决呢,紧张的问道:“那贼人说了过几天还来,这……观主,我们怎么办啊?”
“人家都说了过几天还去,你不会提前做好准备,去县城雇一些亡命之徒守株待兔?”
这句话说完后,白云观观主也失去了谈下去的心情。
见过蠢货,没见过这么蠢的。
他之前的眼光是不是出了问题?怎么会收这种蠢货为小弟?
……
当天晚上,两匹快马从金华县赶到了万福宫。
一名风尘仆仆的衙役从马背上跳下来,随后直接去见万福宫宫主。
这是收到书信后,从金华县县衙派过来给他们领路的向导。
江苏省以平原为主,地势低平,略呈西高东低状,几乎87%的地形都是平原,同时水网密布河流纵横,按说不应该缺水。
可当一行人越过金坛县地界,进入金华县后,沿途所见又决然不同了。
现在原本是秋季,之前在金坛县还能看到一丝绿色,到了这边后,入眼处几乎全是一片灰黄,仅有的几个小池塘几乎都干了。
干裂的地面,裸露的河床,毫无生机的路人,仿佛连四周的空气中也多了几分干燥的分子。
这便是进入金华县地界后左小涵一行人的所见所闻。
“几位天师?我们是直接去县衙,还是先去现场看看?”
金华县虽然与金坛县接壤,管辖范围内却没有一座道观,是以像左小涵这样的道士在这名衙役眼中皆带着浓浓的神秘色彩。
加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让他心中的忌惮色更重了。
玄7作为三宫五观中的万寿宫弟子,加上年纪最长(邋遢道人不作数),自然而然的成了一众人的领头人。
他回头同万福宫和白云观的几名弟子小声商谈了一下,直接说道:“去事发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