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回到家里,常玉玲一边侍弄孩子,一边说:“周建平,你够慷慨,借钱也要帮他们。”
“要不怎么办?你也知道,建文都二十好几了,至今连个对象都没有,不就是因为家里的房子太破旧吗?咱们不帮他们,我看那房子是修不起来的。”
“回想你爸这些年对你和咱们家的所作所为,真是让人寒心,这个时候他却想起你了。”
“嗨,不冲我爸,还有我妈呢,再说,我是当儿子的,不跟他记仇,要是跟他一般见识,我一辈子都不想搭理他。”周建平的表情里,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这钱是给他们,还是借给他们?”
“给和借,有区别吗?说是借,谁知道啥时候能还你,咱们就认了吧。”
两口子都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常玉玲道:“时间不早了,难得你在家,今天晚上你管孩子,让我睡个安稳觉。”
“玉玲,你还是饶了我吧,孩子我可管不好。”
“你不在家就不说了,在家也指望不上。”
周建平坏坏的一笑,“怎么指望不上?一会儿我保证把你管好了。”
......
第二天早饭后,常玉玲收拾完碗筷和厨房,看见周建平在院子里来回转悠,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怎么啦?是不是对厂里不放心,惦记着厂里的事?”
“我对厂里很放心,没啥可惦记的。”
“那你这是----?哦,我想起来了。”常玉玲欲言又止。
“你想起什么来了?”
“周建平,咱俩从认识到现在也有好几年了,不知道你了不了解我,但我对你还是比较了解的。”
“你了解我什么?”周建平莫名其妙。
“你在家根本就待不住,如果啥事没有,只让你在家呆着,那对你是一种折磨,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你是个不甘寂寞的人,我早就把你看透了,人说知子莫如父,其实你爹对你根本就不了解,亏他当初是怎么想的,非要让你跟他一样在家务农。”常玉玲道。
“算你眼睛毒,把我看透了,现在你跟我说这些是啥意思?”
“你在家待不住呀,看你在院子里来回转圈,让你在家带孩子你能带吗?你现在一定是想出去串门,找你二哥周建良,我没猜错吧?”
听常玉玲说完,周建平既没赞同也没反对,而是噗嗤笑了出来,“玉玲,你为啥尽在背后琢磨我?”
“还用琢磨吗?你跟周建良多像呀!在家待不住,不愿务农,要不当年在村里,包括你亲爹都认为你跟他是一路人,我觉得多少有点道理,只不过你念书多,头脑灵活,比他聪明,胆量也大,敢于外出闯荡。”
“去你的吧,越说越离谱了,我怎么跟他像?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我不外出闯荡,元坝村这个村主任或者村支书,周建良是想也别想。”
“你是真能吹,哪里规定的必须让你当?不跟你闲扯了,你快去吧,别在家里耽误我干活。”
“那我去了?午饭不一定回家吃。”
“知道,别说午饭,我看晚饭你也不一定回家吃。”尽管聚少离多,常玉玲对周建平的性格真是非常了解。
周建平提着一盒点心去找他叔伯二哥周建良,到了家门口,见大门紧锁,建良是村主任,不用说,这会儿一定是去村委会了。
既然从家里出来了,周建平就不愿马上返回去,他怕回家后玉玲让他带孩子,于是决定去村委会找周建良。走到半路,迎面碰见周建良往回走,“建平,你啥时候回来的?这是要上哪儿去?”
“我去你家了,见你没在家,估计你在村委会,这不正要去找你嘛。”
“走,往回去。”
“怎么,村委会的事忙完了?”
“哪有什么事儿呀!昨天我把一串钥匙落在了村委会,刚才去取回来。”
从路边的一处小卖部经过,周建平顺路买了些下酒菜,周建良要争着付款,被周建平拦住了。
“建平,光咱们俩喝酒,是不是不够热闹?要不要我找两个人陪你?”周建良道。
“没事儿,本来我就没有你能喝,我不需要谁陪。”
“这两个人都想见你,跟我说过两三次了,我把他们叫过来吧。”
“谁呀?”
“咱们村的支书和会计(文书),说不定你们之间还都相互认识,支书是第六自然村的,年龄比咱们大,文书就跟咱们村相邻,好像比你还小点。”
“那你就让他们来吧,我无所谓。”周建平道。
“你在这儿稍等,十来分钟我就回来,我去告诉文书,让他去通知村支书。”
周建良一会儿就回来了,他去厨房炒了几样青菜,周建平在小卖部购买的食品,主要是肉食。
半个多小时后,周建良家的院子里走进来两个人,一人手里提着两瓶酒,另一人手里提着一只塑料袋。此时,周建良正在厨房炒菜,周建平迎了出去,“你们是----?”
年纪轻的那位赶忙接话,“我们是村委会的,他是村里的许书记,咱们是一家子,我也姓周。”
“欢迎,欢迎!”周建平跟来人一一握手。
“你一定就是大名鼎鼎的周建平厂长了?”姓许的支书道。
“对,我就是周建平,不过并非大名鼎鼎。你们请屋里坐,建良二哥在厨房炒菜呢。”
“嗨,炒什么菜呀,我们都带来了。”
“他非要显露自己的手艺,我也带了些菜。”
周建良往桌上端菜的功夫,见人已到齐,“你们相互认识吗?要不要我给介绍一下?”
“你快忙去吧,菜都炒好了吗?不用你介绍,我们已经认识了。”周建平道。
差不多正是午饭时间,四人围坐在桌旁,周建良率先举起酒杯,“建平,今天真是很巧,我们村委三个主要负责人跟你坐在一起,首先,感谢你没有忘记村里的兄弟爷们,我们三个一起敬你!”
其他三人都端起了酒杯,周建平不为所动,“二哥,你这个提议不正确,要说敬酒,应该是我敬你们三位,因为我是元坝村的村民,你们是我的父母官。”
村支书老许连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什么父母官呀,要论对村里的贡献,我们都要给周厂长竖大拇指。”
“我提个建议,还没开始喝酒,咱们能不能先别涉及这样的话题?我看还是互敬吧,大家共同喝,免得分出谁先谁后。”周建良道。
周建平率先响应,“呃,这个建议我赞成,咱们一起喝。不过许书记,我要单独向你提个请求,请你不要叫我周厂长,像建良二哥一样,管我叫建平就行了,这样称呼更亲切。”
文书小周接过话,“从辈分上论起来,我管建良主任叫二叔,那我管你也得叫叔。”
“这没问题,辈分上论,我是你长辈,你就得管我叫叔,那我不会客气。”这话听得大家嘿嘿直笑。
开始喝得都很快,第一杯酒不到十分钟就见底了,周建良倒满了第二杯酒,他问道:“建平,你在村里招了六百多名工人,这些人都干得好好的,宋成全是怎么回事儿?”
“成全呀,他见着你了?跟你怎么说的?”
“别的倒没说什么,听那话音,好像说你不够意思。”
“我跟成全既在同一个自然村,我跟他还是初中同学,他的事本来我不想往外说,既然二哥提起来,他又跟你这么说,那我就当着三位村领导聊聊他的事。”
周建平把宋成全在厂里当车间主任期间,在车间以权谋私,搞小集团,在背后接受员工吃请,收受员工物品等行为全部抖落出来,令在场的其他三位摇头叹息。
“如果一次半次也倒无所谓,或者通过批评教育能够改掉的话,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关键是他在车间大肆宣扬他跟我是老同学,并我行我素,屡教不改,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五十多个人的车间,有三分之一员工提出调离,不愿在他手下工作。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宋成全这家伙,以为是在村里干泥瓦匠手艺呢,城里人可不吃他那一套。”周建良道。
“不仅是城里的员工反映他,咱们村里的兄弟爷们也有人请求调出他那个车间,我那里主管生产的副厂长知道他是我同学,人家也不好处理他,就把事情推到我这里。”
“你俩既是老乡又是同学,这不是给你出难题吗?”村支书道。
“没办法,我的厂子,再棘手的难题也得我去面对,我不能再推给别人,就算得罪人,也要尽快把事情处理掉。我找宋成全谈话,跟他摊牌,因为十多名员工都请求调离,我这个车间不能停产呀,为了维持车间正常运转,我告诉宋成全,让他把车间主任的位置腾出来,他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说他要辞职回家,我也没有挽留他。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周建平道。
“叔,你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没有什么不够意思呀!他脚上的泡全是自己走的,这与别人无关。”文书小周说。
“有些人从来都看不到自己身上的错误,出了问题全怨别人,这种人不适合跟别人在一起共事。”
“书记说得对,成全就是这样的人,其实我早就了解他,当初推荐他去建平厂里上班,是他主动找到我,要不我也不会让他去。”
“二哥,这跟你推荐没有丝毫关系,实事求是地说,宋成全干活没有问题,他的工作能力在咱们村去的这些员工中算是比较不错的,否则也不可能提他当车间主任。”周建平道。
“叔,你怎么想起来跟村里去的这些员工每人买辆自行车?这件事影响可不小,每一批几十辆崭新的自行车骑回村里,看上去太壮观了!”文书小周年龄小点,他很注意这种事。
“我可没想到这种事,是村里那些员工看见城里人骑着自行车上下班很好玩,他们就跟管生产的副厂长反映,问我能不能帮他们买自行车,我一个朋友的媳妇正好在五交化公司当会计,人家答应帮忙。”
小周马上接话,“叔,你有这么好的关系,能不能帮我们也买几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