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平随便一说,建良还当真了,“接什么风呀,就咱们兄弟俩坐下来,找个地方喝顿酒就得了。”
“找来陪你的都是我的朋友,你想不想认识他们?”周建平问道。
周建良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一个穷山村来的农民,虽然村主任也是一级行政机构的领导,但自己几斤几两他比谁都清楚,啥世面都没见过,土得掉渣,跟一帮城里人在一起吃饭喝酒反而不自在,“你的朋友都是城里人,有知识有文化,见过大世面,跟他们认不认识对我没啥关系,我怕给你掉价,还是咱们兄弟在一起说话方便。”
“好,先去吃午饭,下午我带你到车间和厂里四处转转。”
新招这一百多人的食宿,周建平早有安排,他雇人把以前靠南墙的一处废弃车间清理干净,重新修缮了房顶和墙壁,那里可住一百人还多点,剩下三十多人暂时挤在老职工宿舍,待后邻的新厂房建好后,计划再建两排平房,专门用做职工生活区。还为职工食堂新招了三名厨师,因为突然多出一百多人,厨房原来的人手显然不够用了。
既然周建良不习惯大场面,那就遵从他的意愿,当晚,周建平在离厂不远的一家小饭店招待了他的叔伯二哥。原想让车间主任胡国林和销售办公室的小梁,再加上周建文和宋成全作陪,转念一想,周建平打消了这个念头。
新职工培训的事,周建平让胡国林全权负责,但他对培训形式和内容作了具体要求。首先,将新员工编成六个班组,每两个班组为一批,分三批轮流进车间,先在生产线上观摩学习;第二,没有轮到进车间观摩学习的四个班组,人手两册“车间生产操作规程”和“食品生产安全卫生守则”,上班时间由每个班的临时班长带领学习这两份资料,定时考核;第三,率先通过考核的新员工,可以安排到生产岗位,进行实际操作锻炼。将来的班组长人选,就从率先通过考核的员工中选拔。
连同车间建设、设备安装和调试,总共用了三个半月时间,一切就绪后,在张工带领的几名技术人员指导下,依次在三个车间投料试车,直到生产出合格产品,并在每个车间的员工都能独立熟练操作后,张工等人才算完成技术指导任务。
扩产完成后,产量、车间和员工人数,都增加了不止一倍,这种情况下,周建平认为原来的管理机构不太适应新的形势,他决定任命胡国林为主管生产的副厂长,又新任命了四位车间主任,在胡国林的提议下,新增了多位班组长。
四位新任命的车间主任中,除了原来的两位老班长被提拔为三四车间的主任,负责新花色和新产品的生产,另外,有一定工作能力的宋成全也被提拔为一车间的车间主任,因为正在用人之际,胡国林提议从新启用两年前被选下去的老车间主任陈立刚,让他当了二车间的主任,一二车间都生产老产品,一车间是旧车间,二车间属于为老产品扩产而新建的车间。
为了加强销售力量,周建平做出的另外一项决定,是将原来的销售办公室升格为销售科,小梁被提拔为销售科长。
......
宋成全负责的一车间,只发生了人员变动,其他只需按部就班,车间就能正常运转。也许是周建平的疏忽,在这方面强调得不够,或许宋成全本身就喜欢这一口,一个五十来人的车间,在他接手后不到半年,就被他搞得四分五裂,不仅两个班组相互斗气,就连员工之间也勾心斗角。
有人不止一次向胡国林反映,说宋成全下班后接受员工吃请,甚至收受员工物品。
胡国林起初不信,他决定暗中观察,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异常现象。
过了几天,有几名一车间的员工找到胡国林,要求调到其他车间工作,问其原因,大多支支吾吾,不肯明说。事后,一名跟胡国林早就熟悉的健生食品厂老员工神秘地说,车间主任宋成全在部分员工中散布,说他是厂长周建平的老同学,并依仗这一身份在车间胡来,凡是给他送过礼物或请他吃喝过的员工,都能受到关照,比如随意请假,劳动纪律涣散也不按规定处罚,从不安排这些员工干车间的脏活累活。
一听宋成全跟周厂长是老同学,胡国林也不好马上表态,他决定不动声色,再观察一段时间,一探究竟。宋成全毕竟跟厂长有那层关系,单凭职工的反映就向厂长汇报,似乎有点轻率。
通过一段时间明察暗访,胡国林了解到的事实跟员工们反映的情况基本没有出入,要是换做别人,胡国林就直接找宋成全谈话,甚至撤掉他的车间主任职务。但宋成全跟周厂长是老同学,老家又在同一个村子,胡国林想的就比较多了,他要把这件事推出去,让周建平做决断。
听了胡国林的情况汇报,周建平并不觉得惊讶,以他对宋成全的了解,他认为宋成全完全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并且,不仅有员工们的反映,还有胡国林一段时间一来的观察暗访,一个人栽赃陷害也许有可能,从上到下这么多人众口一词,只能说明宋成全确实有问题。
“国林,既然事实清楚,你是管生产的副厂长,该怎么办,你按厂规处理就行了。”周建平道。
“厂长,还是你拿主意吧。”胡国林面有难色。
“为什么?”
“因为......,”
“国林,你的性格挺豪爽呀,今天这是怎么啦?”周建平很不理解。
“厂长,毕竟成全是你的老同学,有些事我不太好说。”
“嗨,又是老同学!就为这么点事,你这个生产厂长就没法管他了?当初招来第一批人时我就说过,不管是谁,一律一视同仁,在这个单位,没有谁是特殊的,别说成全,就算我亲兄弟周建文又怎么样?”
“要是建文还好了,这个宋成全打着老同学的幌子,在车间招摇,拉帮结伙,大搞请客送礼那一套,谁给他好处,在工作上他就对谁倍加照顾,弄得好多员工看不下去,都不愿在一车间待下去了。”
“他都这样了,按规定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为啥非要让我出面呢?难道你还怕他不成?”
“怕他?别说宋成全,大名鼎鼎的陈立刚怎么样?我照样把他制服了。但成全毕竟是你同学,厂长,我觉得还是你亲自跟他谈谈比较好。”
周建平考虑了几分钟,在对待宋成全的问题上,也许胡国林确有顾虑,这可以理解,面对老板的老同学,现在又是车间主任,换做谁也得犯嘀咕。“那好,我亲自找他谈。”
当天下午三点多,周建平让人把宋成全叫到自己办公室,“成全,你坐下。”
“建平,找我有事儿?”
办公室没有其他人,叫一声建平倒显得亲切,关键是在车间,只要提到厂长,当着职工的面,宋成全还是一口一个建平地叫着,不了解内情的人还以为他跟周建平的关系有多好呢。
“你管理的一车间,情况怎么样?”
“生产正常,很好啊!”
“车间职工都知道你是我的老同学,是吧?”
“是呀,咱俩本来就是老同学,我又没有撒谎,这有什么?”宋成全说得理直气壮。
“对,这没什么。下班后,你是不是经常跟一些职工吃吃喝喝,还有职工给你送礼物?”周建平直言道。
“这里不像农村,下班后又没事儿可做,为了打发时间,就跟车间的同事吃吃饭,喝喝酒,至于有人给我送礼物,完全没有这回事儿,也就是请他们帮我买条烟,买个生活用品之类的,这叫什么送礼呀?”宋成全显得满不在乎。
“问题是,跟职工吃喝,你拿过钱结过账吗?人家帮你买东西,你给钱了吗?”
“他们每次都跟我抢着结账,帮我买东西,我给钱他们不要,这不能怨我呀!”
“接受了人家的吃请,收受了人家的物品,在安排工作时,你还能做到一视同仁吗?”
“这个----,就算没有这些,谁也很难做到一视同仁呀!”
“那我问你,为啥一车间有些员工要求调去别的车间,他们为啥不愿在你手下工作?”周建平步步紧逼。
“我也不知道为啥,也许不投脾气就不愿在一起共事吧。”
“成全,你以为这是在农村的大田里干农活吗?为啥那三个车间没有要求调出的,难道不值得你反思、自我检讨吗?”
“反思、自我检讨?”宋成全就是不愿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谁不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敢说接受了某人的吃请,收受了某人的物品,在分派工作的时候你没有偏向?”
“这个----,也许有这种情况,但也不像他们说的那么严重。”宋成全还想极力掩盖。
“说白了,这不都是你那点私欲在作祟吗?你要是不改,早晚会害了你。”
也许从周建平的这句话中感受到了一丝威胁,宋成全连忙点头,“是是是,你说得对,今后我会注意。”
“成全,听我一句劝,做人要光明磊落,堂堂正正,该挣的钱尽管挣,不该挣的钱想也别想,该吃的饭尽可甩开腮帮吃个够,不该吃的饭,即使山珍海味,也要躲远点。你长期待在农村,等你在城里呆久了,你会发现到处都是诱惑,但诱惑旁边就是陷阱,要是把持不住,很容易掉进陷阱里。”周建平敲打道。
“你说的有道理,我一定好好反思。”
“那你回车间去吧,对了,以后别当谁都说我是你老同学,让你当车间主任,并不是这个原因。”周建平叮嘱道。
宋成全刚走,胡国林来到周建平办公室,“厂长,跟他谈完了?”
“谈了,谁知道效果怎么样,观察三个月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