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平对李老大的话不置可否。
“在东兴市里,人称‘瘸子张’的,听说过吗?”李老大说完,摆出一副拉大旗作虎皮的架势。
周建平没有回答,而是拿出手机,“对不起,我打个电话。”他拨通了一个号码,并将手机的免提功能开启,“哥,你现在忙不忙?你要是说话方便,我跟你汇报点情况。”
“我没事儿,有事你讲。”
“第一个情况,我遵照你的吩咐来老李家谈迁坟的事,李家的两个儿子从城里回来,他们说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要等找到地方才肯搬迁,目前没有时间表,另外,他们还跟我提起城里的‘瘸子张’,可能这兄弟俩跟‘瘸子张’熟悉。第二个情况,李家大爷的意好像思只要提高补偿金,也可以考虑尽快迁走,但没得到两个儿子的同意。”当着李家人的面,周建平向学强如实汇报谈判情况。
“建平,你开着免提,最好让对方也听见我说的话。我说两个意思,第一,不就‘瘸子张’吗?这件事与‘瘸子张’无关,对方就算是‘瘸子张’的亲兄弟,也别想拿他来做文章。第二,一切按政策规定办,其他户的经济补偿是多少,老李家也是多少,不会少给他家一分钱,但也不可能多给一分钱,没有谁是特殊的。如果对方没听见,你把我的话再向他们重复一遍。”
说完,对方把电话挂断了。
“刚才电话里的话你们三位都听见了,还用我重复一遍吗?”周建平问。
“刚才谁啊?牛逼哄哄的。”这回没等李老二开口说话,李老大先问。
“看来我这哥比你们更熟悉‘瘸子张’啊,你问他是谁,他是我哥呀,也就是我们公司的领导。”周建平故意漫不经心地说。
李老大前面问栓子是否听说过‘瘸子张’,他是不知道面前坐着的人是干什么的。整个东兴市就那么大,市区人口满打满算也超不过一百万,又不是那种几百万或一两千万人口的一二线城市,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十来年的栓子,能不知道道上的名人吗?只不过他不想自己亲口说出来,让周建平在电话里讲,效果更好。
不仅如此,周建平还知道,尽管‘瘸子张’在道上的实力和学强不相上下,但这个叫张来成的人,当年与人争强斗狠,让别人用双筒 猎枪伤了大腿,辛亏学强出手相助,才避免对方要了他的命,但却留下了一条瘸腿,‘瘸子张’的绰号就是从那时叫开的。事后,张来成想投到学强手下,周建平认为这人虽然讲义气,人品也说得过去,但容易激动,喜欢争强斗狠,最后婉拒了他。
虽然都在道上混,这些年来,张来成与周建平从未发生过利益冲突,有那么几次凑巧了,可以说叫狭路相逢,但‘瘸子张’一看对面是周建平,每次都主动把路让开。周建平是个非常有数的人,他也从来不找张来成的麻烦。
刚才听见李老大提‘瘸子张’,栓子差点没笑了,就像学强说的,别说这事本来就跟张来成没有一厘钱关系,就算涉及到他的利益,在周建平面前,‘瘸子张’也得让路!
“你这位哥是干啥的?”李老大问。
“我不是说过嘛,他是我们公司的领导。看来你们也在东兴市混得不错,这回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听说过一个名叫建平,外号人称‘大平’的人吗?”
“大平---,没听说过,‘建平’倒是听人说起过几次。”
“看来为人太低调也不好,再怎么辉煌,名声也不响啊!”周建平慨叹一番,又说道:“那我告诉你们吧,学强就是我哥,刚才打电话的那位。我再给你们透露个信息,你提起的‘瘸子张’,他叫张来成,我还知道他的腿怎么变瘸的,想当年他差点拜在学强门下。”
“大哥,别听他在这儿吹牛逼!那小子刚才在电话里说一分钱也不多出,他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咱们不听那一套。”李老二有点气急败坏。
“如果你们爷儿仨都是他这个意思,那我和你们再谈下去,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与其和你们在这儿呛来呛去,我还不如这就离开,回去向学强复命。”
李家父子没有说话,栓子站起身来,“在迈出这个门槛之前,我再说句话,你们爷们别不爱听。公司限你们在四天之内迁走,你们当然可以不理不睬,如果到时候不迁,我们将出人出力出工具,帮你们迁走。”扔下这几句话,栓子大步跨出了李家大门。
“喲嗬,你看他这个牛逼劲儿,还限定,你算什么玩意!”李老二指着栓子的背影。
“你别只顾吵吵,咱们得商量商量。”李老大制止他兄弟。
......
听完栓子汇报的谈判过程,周建平概叹这老李家真是油盐不进啊!
周建平建议来硬的,到时候他要还不迁走,那就组织十来个人,用挖掘机给他挖出来,装在一只几立方的敞口塑料桶里,在外面找个空地方一扔,他爱咋地咋地。
学强觉得这样不妥,毕竟那是人家的祖坟,对活人可以争锋相对,对逝者应该有起码的尊重。
“这事你先等等,两三天内听我的消息。”学强吩咐道。
道上的人,各自都有自己的范围和圈子,平时井水不犯河水,就学强和‘瘸子张’来说,别看学强以前对张来成在关键时候曾经出手相助,自从拒绝了张来成的投奔要求,他们之间就从未有过往来。
周建平坐在一把椅子上,面前放着一杯新沏的绿茶,他端起杯子小呷一口,思绪却在大清集团的地面清理工地上,因为李姓人家的不近情理,工程收尾还真是有点麻烦。如果硬来,学强已经打探清楚,李家兄弟确实是‘瘸子张’手下的喽啰,但周建平认为他们根本不配做对手。
然而,周建平终究是个理智的人,他认为强行硬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学强设想了几种情况,论抡胳膊挥拳头,李家兄弟根本不值一提;如果李老汉老两口坐在坟头,或者躺在车前,也可以把他们抬走挪开,但真要与老人进行身体接触,学强觉得决不可取。
这件事得另想办法解决,原则是既要避免发生武力争斗,又要按政策规定办事,绝不给“哭闹的孩子多吃奶!”
想来想去,周建平决定破一回例。他从一个记事本里翻出一个电话号码,从拨号速度可以看出学强对这个号码一点也不熟悉。电话通了,学强先说话:“张老板,你好啊!”
“哟,这不是四强嘛,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真是喜出望外呀!”听得出来,对方确实很高兴。
“现在忙不忙?想请你喝酒。”
“你又不喝酒,怎么想起请我喝酒了?要请也应该是我请你才对。”张来成知道学强多年前就不喝酒了。
“放心吧,我不喝酒耽误不了你喝酒,我叫几个酒量大的陪你喝,保证让你喝好。”
“你可拉倒吧,要是带几个你手下的兄弟,得把我灌死了。你我都忙,酒还是别喝了,你打电话应该是有事吧?有事就在电话里说。”
“让你猜着了,找你还真是有事。”
“我就说嘛。不过东兴还有你学强解决不了的事?”
“倒不是我解决不了,你得看怎么解决法。”周建平心想,我都解决不了的事,找你能有啥用?
“那你打电话......?”
“是这么回事儿,你手下是不是有李姓兄弟俩?四十左右年龄,家是东兴城郊的。”
“李姓兄弟俩----,对,是有这么两个人。你打听他们......?”
“我接了一个工程,清理城郊一个项目用地的地面物,工程正在收尾,”
“这兄弟俩上工地捣乱了?”张来成插话道。
“不是上工地捣乱,他们要真去捣乱还好办,我那帮干活的兄弟早把他俩办妥了。”
“那是什么问题?”
“那个项目可能也占了他们家的土地,在土地租赁环节都没有任何问题,事情出在清理地面物和平整土地阶段。这片地里有四五十座坟墓,甲乙双方在办理土地租赁合约时明文规定,甲方按政策规定给予乙方经济补偿,乙方有义务在规定时间内将坟迁走。”
“老李家出岔子了?”
“对。有主认领的坟墓,只有以老李家为首的三家至今没迁,其他家的都迁走了,据说另外两家都听老李家的。”
“你找我想让我做什么?”
“你知道我的办事方式,从来都是先礼后兵。我让人去老李家做工作,和他们谈判交涉,谁知这李家父子油盐不进,胡搅蛮缠,李家兄弟还在我的办事人员面前耀武扬威,我那个叫栓子的兄弟当然不吃他们那一套,他们见碰上了硬茬,便又提到你的大名。既然提到了你,我想还是先给你打个电话吧。”
“哦!这么回事呀。那我也给你交个实底,第一,这事儿我不知情,是你刚才说起来,我才知道的,所以与我无关;第二,我不赞成李家兄弟的做法,虽然我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但咱们做事不能太过分,与人方便,才能与己方便。”
“那就好。另外,昨天去李家交涉不欢而散,临走时,我兄弟把话说得挺硬,我估计李家兄弟会求助于你。既然他们是你的手下,你的话他们一定听得进去,希望你对他们好言相劝,首先,理在我们这一边,即使事情闹大了,我也不怕;另外,李家兄弟可能对我不熟,但你告诉他们,如果非要和我作对,他们的下场我就不说了,这种事你也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