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道有田社长是个看起来很有威势的中年人。他长得很有威势,四平八稳的五官面无表情的时候就像在看一个棋盘。他的动作也很有威势,沉稳有力,偶尔一两个挥手的动作也像是手里捏着个五公斤的杠铃。
所以他坐着的时候也很有威势,上半身纹丝不动,下半身被宽阔而有威势的办公桌挡住了,估计也是纹丝不动。
有田会社可不像普通机构那样,可以底下的人忙的要死,老大可以稍微偷偷懒躲躲闲。真正的买卖只要一上门,老大就得出面来谈谈事。
倒不是别的,主要是这些东西的买卖实在太需要隐秘,而且都是大单子,不管是可能存在的价格优惠还是买家的背景核实都需要老大亲自出面。
虽然滕道社长今天答应了要整治一个刀疤青年,他可没有时间专门等着去做这么一件小事,所以这个时候,他依旧在处理有田会社的业务。
比如这个时候,他就正在接待一个新的客户。
一般来说,新客户是没有这么容易见到他的。因为中间还有一系列的背景核查工作要先做,但这个客户滕道社长却很容易就见了。因为这个客户他原本就很熟悉,在札幌也算小有名气。在道上的人多少都跟他打过交道。毕竟这个客户是专门弄偏门赌博的。而道上的人多半都好这一口。
这个客户的名字叫月华刃。
滕道有田也不是第一次见月华刃。虽然月华刃的势力远不如他,但月华刃却向来是个大吊吊的模样,很少真正对谁表达出恭敬的态度来。
这感觉就有点像是那种反正你们都在我这下了钱,你要是动了我,你的钱也别想要了的那种超级老赖心理。
但是今天的月华刃跟滕道有田以前见过的样子不大一样,他看起来有点沮丧。头总是低着,像是一只被人捏恹了小鸡子。莫名让人觉得有些滑稽。
但因为滕道有田是个很有威势的人,笑起来威势会被削弱,所以他并没有笑,只是上下打量着月华刃:“你可是稀客。”
月华刃何止是稀客,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到有田会社来。他做的只是赌博买卖,日常中只要小弟够多,也用不到非要使用枪械的冲突。所以为了减少麻烦,他从来都不买枪。
月华刃苦笑了一声:“滕道社长。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人在江湖飘,肯定还是得有枪。我想在您这买些枪。”
滕道有田依旧很有威势:“买些枪,是买多少?”
“五十把。”
滕道有田眯了眯眼:“你一共就这么多小弟,这是要全副武装?怎么?你打算火并抢地盘?如果是这样,我可以提供一些大火力的家伙。”
月华刃摇了摇头:“我没打算抢地盘。这枪我只是买来防身的。”
滕道有田再次打量了月华刃:“怎么?有人想杀你?”
月华刃张了张嘴,也不知道怎么说。说他们几十号人被一个人弄了?既有点怕他再来又想着弄到枪以后拿着几十把枪去找一个人报仇?这种事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这事我没法说。”月华刃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留点面子给自己的好:“您给我个价格吧,看在我们老熟人的份上,给稍微打个折。”
滕道有田点了点头:“好。一口价。五十把捷克CZ83型手枪,五百万日元。子弹一千日元一发。一个弹夹一万日元。”
月华刃略略想了想,虽然子弹稍微有点贵,但问题是自己估计也用不了那么多:“成交。一把枪配三个弹夹就好。”
“共计六百五十万。你付完钱就可以走了。货我会派人给你送过去。以免路上出什么纰漏。”
月华刃点了点头,人家是专业做这个的,当然比自己拿着五十把枪在街上走靠谱。
于是滕道有田就按动桌上的呼叫铃:“把刷卡机拿进来。”
当当当,片刻之后有人敲门。
滕道有田很有威势地说道:“进。”
门开了。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无线刷卡机,他看了看办公桌后的滕道有田,又看了看沙发上目瞪口呆的月华刃,眼睛突然亮了亮:“咦?这么巧,你也在?”
月华刃:“???”
月华刃:“!!!”
虽然这个男人浑身都是血,甚至脸上也被血污盖住,可是月华刃一个开澡堂子的,怎么会认不出面前这个人是谁?
就算他不开澡堂子,他也绝不会忘记这张脸!
“是是是……是你?”月华刃‘蹭’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身上就有点抖:“你你你……我我我,我不是已经把钱还给你了吗?你,你没必要还非得来找我啊……”
滕道有田很有威势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个男人,又看了看月华刃:“这是你带来的人?没有我的允许,你的人进来干什么?”
月华刃拼命的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怎么会是我,我特么躲他都来不及!”
滕道有田虽然很有威势,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开始觉得不对劲了,不管这个人是谁的人,是怎么能进自己办公室的?自己外面那些小弟都特么是吃屎长大的?这个人身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所以他第一时间按下桌上的呼叫器:“来人!”
外面安静的就像是一坨屎。
浑身是血的男人呲了呲牙,露出雪白的牙齿:“你是在你的手下?”然后他又顺手拉开了门,门外进来一个拿着加特林的……哦,不,门外有很多人,但没有加特林。
从滕道有田的角度看过去,就只能看见一排排或躺或趴在地上的人,有的人在低吟,还有的人在拼命朝外面爬去,这些人的身上也全是血。
滕道有田认识这些人,这些人都是他的小弟。
滕道有田很有威势的眯了眯眼,宽大的手掌很有威势慢慢朝桌子底下摸了过去,那里有一把沙漠之鹰。
他们是黑社会,不符合日本的持枪规定。所以他们虽然贩枪,但却不能随时随地在身上装备枪械。但为了以防万一,滕道有田还是在自己办公室的抽屉下面,装了这么一把。为的就是面前这种局面。
但是他的手还没有摸到枪柄,突然一个刷卡机就‘啪’一声摔在了他面前的办公桌上。
滕道有田:“??”
带血的男人随意道:“呐,你的刷卡机。你们有事你们先忙,我等你们忙完。”
浑身是血的男人在自己身上掏啊掏,掏出一把带血的匕首,看了看,又放了回去,掏啊掏掏出一根香烟,终于高兴地点燃吸了起来。
滕道有田咽了口唾沫,一只手又开始朝那把枪摸过去,可惜还没来得及摸到枪柄,突然一把带着血的匕首就递了过来,带血的男人很客气的说:“别客气。来,吸一根。”
滕道有田:“!!”
带血的男人怔了怔:“喔。掏错了。”
说完他就收回了带血的匕首,拿出了一个带血的烟盒。
滕道有田犹豫了片刻:“谢谢。”然后就真的抽了一颗出来,点着了火。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对方一点也不傻。每次自己摸枪的时候都要拦自己一下,这意思就是你还是不要掏枪的好啊。掏出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两个人都抽上了,但是月华刃有点不敢抽,只好擦了擦汗。
滕道有田总不能在这坐着干抽烟,所以一边抽就一边问,只是他现在身上的威势看着就不是很大,反倒有点谦恭的意思:“请问阁下是什么人?到我这来……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