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凛冽。
吹皱一池碧水。
水池边种满了菊花,不过还没有到盛开的季节。
只是被风刮得低着头打蔫。
水池旁有一座楼阁。
楼阁单名一个青字。
青府是震北王域鸿州最大的私人府邸。
这座楼阁便是青府的主座。
青府位于鸿州府城东侧,占地近千亩。
旁边有座林子,叫做孤海红林。
得名于这片林中全部都是枫树。
一到秋天,却是尽皆化为一片红海。
原本这片林子并不属于青府。
但在十数年前,青府耗资巨万,在孤海红林中引水聚泉,却是让此地成为了鸿州一道盛景。
那会儿,却是青府的全胜之时。
不过这乐极生悲,盛极而衰的道理,无论在何处都是如常。
青府也没能成为这个例外。
青府的先祖,曾经在鸿州的山脉中闭关二十年。
只为了苦练一刀。
便是起始的拔刀。
这位先祖后被人们冠以“刀痴”之名。
在他眼里,剑只配扫地。
刀才是堂堂正正,气魄凌然的兵刃之王。
可是刀客却一直被剑修压了一头,这却是让他不能理解且难以忍受的。
敏思苦想之后,这位青府先祖发现了端倪。
那就是因为刀相较于剑来说,过于厚重。
稳妥有余而灵巧不足。
长剑轻盈,变化多端。
剑法讲究一个诡异机变。
而刀法却是大开大阖。
同等的武道修为下,刀客便难免会被剑修抓住空隙漏洞,从而身殒道消。
也曾有人想过改变刀的外观。
不过无一例外的,都是把刀朝剑的样子改造。
这在这位青府老祖的眼中,却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
他一心只想创造出一种全新的刀法刀术。
来打破剑法在武道修为上的垄断地位。
可惜还没等他有所突破,青府却是就因为这位老祖父亲被仇敌刺杀而死,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没想到这位老祖却也是个狠角色……
他一门心思为了给自己的父亲复仇,所以把整个青府全都拱手让出。
自己只带了一把刀,跑进了山中开始潜心修炼。
但当时这位老祖无论是在年龄修为,还是江湖经验上,都欠缺太多。
却是如同狗咬刺猬般,无从下口。
不知从何处开始。
何况在他苦心算计之后,发现自己若是能够复仇,也只有一次机会,只够自己出一刀。
他便决定了自己的想法和出路。
在拔刀上开始了苦修。
这位老祖每天在山中风雪无阻的练刀。
以树木落叶为对手。
而且每日只出三刀。
分别在日出时,正午时,和日落时。
其余的时间都用来调整自己体内阴阳二极的状态。
但尽管是这样的练习,这位老祖丸依然没有击败仇人的信心。
不过他的刀法却是也有了明显的进步。
从一开始出刀只能破碎一叶。
到现在一刀可破十三叶。
单单是这十二片叶子的进步,就足足耗费了他五年的光阴。
虽然成效显著,但这般缓慢的进步,却是让这位青府老祖焦虑不已。
一日夜间。
他身披月光,在绝逼旁静坐。
忽然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忽然出刀击向自己的影子。
但却是有余身形晃动,导致影子也跟着摇曳,却是根本无法集中于目标。
可这却是给了他一个很大的启发。
与其一刀斩叶。
不如刀砍自影。
若是什么时候这一刀的锋芒,竟是连自己的影子都反应不过来。
天下谁人还能夺得过这一刀?
想通了这一关键,这位青府老祖顿时大喜过望。
却是开始不分昼夜的出刀。
但他尤其喜欢黄昏时分。
背对着夕阳。
他的影子会被拉的很长。
影子越长越大,他劈砍的难度也就越大。
正午时影子最短。
许多动作却是并不清楚。
然而在夕阳十分,却是都能被放大数倍,暴露无遗。
这位青府老祖在复仇前出的最后一刀其实并不完美。
自己的影子仍然是动了。
他的刀锋,劈砍的位置,也比咽喉处略微低了两寸。
可是他却心满意自的收刀准备离开。
因为复仇的时机已经到了。
等他下一次出刀时,便是他此生的巅峰一刀。
这个机会不能轻易浪费。
当夜,他便偷偷潜入了青府。
看到自己曾经的家,现在尽皆沦为外人之手,他却没有任何感慨。
此刻他的心中唯有一刀。
一刀出,要么天翻地覆,要么满盘皆输。
然而这位老祖的仇人,却只把他当做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
甚至还还嘲讽他在山中当了二十年野人,竟然还没被狼吃了。
两人相聚半丈有余。
这位青府老祖无论对方如何出言嘲讽,却是都毫不言语。
他一直等到对方的手,也卧在了刀柄上。
就在这一刹那间,他突然拔刀斩击。
那人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刀。
也没想过这拔刀的动作,竟是可以和击杀合二为一。
不过他的头却是就这样掉了下来。
青府内其余的人,看到自己的主子已被杀死。
顿时疏导猢狲散,纷纷逃离。
青府就这样就回到了他的手中。
这一刀之后,青府内却是再也没人见过这位老祖出刀。
甚至他连刀都没有再摸过一下。
三年之后,青府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与荣耀。
这位老祖在这三年娶妻生子,传宗接代。
临死前,他递给了自己的儿子一张薄薄的纸。
上面写着《斩影刀》。
却是记录了他那二十年苦修刀法的结晶。
不过从他最开始的一刀,却是变成了三刀。
因为这位老祖心知,若只修一刀。
则对阴阳二极以及心脉损耗太大。
以至于出刀后,与敌人同归于尽也说不定。
所以才把那一刀,拆换成了三刀。
虽然如此之后,刀法的威力大大减弱。
但也着实能称得上是当世一流。
人在极端的情况下,必须追求极致。
可是一旦有了羁绊和情感。
追求极致就会变成一种无情。
无情,无物,无己,也无刀。
了却一切尽虚无。
那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他耗费了二十年夺回来青府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自此之后。
青府不但昌盛不衰,反而逐步成为了鸿州刀门第一。
外人都说,青府的刀客会邪术。
他们用的刀,都是被诅咒过得。
能够一刀了断人的三魂七魄。
更有人说,青府中的刀客们早已不是人。
否则怎么能够斩击自己的影子呢?
这些流言蜚语,无非是嫉妒罢了。
不可否认的是,就这仅有三刀的《斩影刀》,却是让青府连传十五代而不休。
青府这一代的当家人叫做青然。
年轻时也是鸿州内响当当的刀客。
甚至在震北王域内也可排的上前五。
不过一个家毕竟不能靠一个人撑着。
青府的没落,正是随着青然的崛起而开始的。
既然是一个家,就会有长辈晚辈。
也会有男男女女。
青然有两方夫人。
都姓钟。
时人以钟氏名讳前冠以大小,以做区分。
大钟氏便是这老板娘与金爷的生母。
在大钟氏去世之后。
金爷把“青”姓换成了“金”。
从青府账上支走了一笔钱,说要去北边为家族开发些矿场营生。
父亲青然因为对发妻思念过度。
身子日渐消瘦不说,却是也再无心管理青府中的一应事物。
小钟氏却是趁此独揽了青府大权。
她把不得大钟氏的血脉走的越远越好。
所以便一口答应了金爷的请求。
谁知金爷一走这么多年。
营生做的虽然不错,却是再没回国青府一次,也没给家里送去过一次红利。
好在青府家大业大,倒也不在乎这些许银钱。
随着青然的身体越来越差,小钟氏却是也愈发放肆起来。
对当时依然留在青府内的老板娘处处排挤针对。
终于,她却是也受不了这种种,迈出了青府的门楼,远走高飞。
那一对翡翠镯子,却是她娘亲的遗物。
是青然与大钟氏成亲之时,相赠的信物。
青然的确是个好男人。
一个对自己发妻如此用情至深的人,怎么样都坏不到哪去。
可是他却忘记了,自己还是青府的当家人。
当一个男人过于看重私情的时候,家族责任感就会淡漠很多。
但是这些青然却是从来都没有想过。
自己的儿子离开时,还前来给他拜别。
但老板娘离开时。
却被小钟氏以他父亲身体不好,不可再忧虑担心为由,竟是连面都没见上。
赶走了这两人,现在的青府可以说是小钟氏这一脉,一家独大。
除了多年跟随青然那几位忠心耿耿的管事和账房以外。
青府内的其他各处紧要职务,却是都被小钟氏安排自己的娘家人担任。
一转眼,本来一个外姓之人,却是渐渐的反客为主。
在青府之内,已经能和青然分庭抗礼。
小钟氏唯一的遗憾就是,她没有儿子。
只有一位女儿名为青雪青。
前后两个青字,中间加一个雪字。
如此怪异的名字,是小钟氏找阴阳师测算的。
她没有儿子,却是又嫉妒贪恋青府的家业。
所以把这青姓在名字中前后各一,放双。
意思是能以女儿身,巾帼不让须眉。
至于中间那个雪字何解。
小钟氏从来没有对旁人说起过。
当初青然虽然也对这个名字有些疑惑。
不过他也毕竟也是位江湖豪客。
对这些本就没什么讲究。
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
哪怕是没有按照族谱的字辈走也无妨。
何况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
却是也入不了族谱,进不了祖坟。
青雪青和她娘的狠厉不同。
却是个极为善良单纯的姑娘。
虽然在刀道上的悟性极高。
不到十二岁,却是已然修成《斩影刀》的前两刀。
不过她却对刀剑这样的杀伐利器很不喜欢。
他最喜欢的是跳舞。
每日上午。
在晨曦的掩映中,她都会来到孤海红林中跳舞。
乘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一张着娇嫩的脸蛋。
身穿一件玄紫色连珠团花锦纹通袖变色长袍。
撒花彩凤纹华裙的裙摆长长的拖在地下。
清晨的树林里,湿气很重。
青雪青往往还会身披一条驼灰色弹墨事事如意蝉翼纱花素绫。
乌云般的批肩长发,毫无修饰。
双耳上带着一对垒珠垂心象牙坠,随着发丝的飞舞,若隐若现
青雪青的手上也戴着一个金镶九龙戏珠手镯。
虽然没有老板娘的那一对翡翠镯子珍贵,但也着实是万金难求。
脚上一双绣梅花月牙鞋,脚跟处还挂着一对铃铛。
走起路来总是“叮铃,叮铃”的作响。
整个人显得清丽绝俗,宛如仙子落九天。
青府中的老人都对小钟氏满怀敌意。
但却对青雪青宠爱有加。
一者,她是青然的血脉。
其次,她的确是个性情温和,纯净澄澈的小姑娘。
每次只要听到“叮铃”作响的声音。
青府上下便知道是青雪青出门了。
这阵铃音,却是青府晦暗日子里的一片清空。
“娘!”
青雪青看到小钟氏正坐在青府主座池边的石桌旁,开口叫到。
但小钟氏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对自己女儿的呼唤,却是根本没有听到。
青雪青笑了笑,悄悄的绕道后方想逗逗自己的娘亲。
她看到自己娘亲今日却是带着一根镂空雕花梅英采胜银篦。
便想悄无声息的,把它抽走。
没想到她刚刚伸手,却是就被小钟氏握住了手腕。
“给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们青府是以刀立门!”
小钟氏拉着青雪青的手腕,让她坐在自己的面前后说道
青雪青被娘亲这么一说,也没有什么羞愧之意。
只是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我知道啊娘!《斩影刀》第三刀我已快练成了呢!”
青雪青说道。
听到这句话,小钟氏却是略微松了口气。
眼底泛起一阵欣慰。
说白了,她所做的一切,群都是为了自己这个女儿。
害怕日后等自己百年之后,青雪青在青府中受人排挤。
那不如提早下手,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替她扫荡一空。
金爷和老板娘的确是不在青府了。
不过这些日子,小钟氏却是又对自己当年的决定很是后悔。
她觉得自己着实不该让这两人离开青府的……
若是还在,她还能以青府牢牢的压制住这两人的一举一动。
可是现在二人离开久矣……却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这种不受掌控的事情,总是让小钟氏内心不安。
而青雪青却又过于无邪。
从来不曾认真听过自己的一言一语。
就拿这鞋跟处的铃铛来说。
一个刀客,怎么能够如此的暴露身形?
你要杀的人或是要来杀你的人,隔着八丈远却是就能听到铃音。
这岂不是送命的事情?
“第三刀你已修习了一年半。若是到年底还没有修成,可就得按照你我的约定老老实实的去做!”
小钟氏严肃的说道。
虽然她心中极为宠爱自己的女儿,但却从来不曾表露。
有些事不需要让青雪青知道。
自己替她坐好就行了。
在青府中人的眼中,小钟氏不是一个好人。
是一个只想侵吞青府百年祖业的恶妇。
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谁又知道她这一切并不是为了自己?
这些话说出来没人信。
何况小钟氏也无人可说。
就这么一天天的累积在心里。
却是让她愈发的苛刻起来。
“我知道的!不过我肯定能修成!”
青雪青笑着说道。
两年前,小钟氏曾与青雪青约定。
若是年两内修不成《斩影刀》的第三刀,便要她取掉鞋跟后的铃铛,把拖地长裙换成一身短打劲装。
同时还要答应自己替她牵线的一桩亲事。
“夫人,鸿州州统文听白携其子文琦文到访!”
前院管事忽然走过来说道。
“前厅备茶待客,雪青,你随我一道去!”
小钟氏整理了一下衣襟说道。
青雪青却是有些不乐意。
因为她并不相见鸿州州统文听白的儿子文琦文。
文琦文便是小钟氏替自己女儿说定的那门亲事。
实际上,这两年只是个托词罢了。
无论两年过后,青雪青的《斩影刀》修没修成,却是都要和文琦文成亲的。
文琦文和青雪青同年同月出生,只差了十一天。
因为鸿州州统文听白和青然私交极好。
所以在二人小时,文听白和青然在酒桌笑谈间,便说定过这门亲事。
文听白虽然贵为鸿州州统。
但却是也知道青府的重要性。
若是自己的儿子能娶的青雪青。
那岂不就是自己文家和青府变成了姻亲?
由此他在鸿州的地位便能更加巩固。
何况文听白与其子也都是刀客。
鸿州的刀客有谁不对青府的《斩影刀》垂涎三尺?
可惜青府却是有祖训。
这《斩影刀》知道家破人亡时,都不能外传。
但文琦文和青雪青成亲之后,这就算是一家人了。
青府还有什么理由不给自己姻亲修习这《斩影刀》呢?
两边却是各家都有各家的算盘,各家都有各家的计较。
文听白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够娶得青雪青。
却是把他的名字也起为了姓氏头尾放双的样子。
乍一看上去,这文琦文和青雪青,倒也是十分般配。
何况二人本就是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
文琦文自然也对青雪青是一片炙热赤诚。
可在青雪青的心中,文琦文却只是一个好哥哥,一个好朋友。
从来对他没有过男女之情。
她也曾给自己的母亲小钟氏说起过此事。
但小钟氏却不以为然。
她觉得感情这回事,嫁过去自然就有了。
再加上二人本就是两小无猜,怎么会没有感情呢?
更主要的是,小钟氏明白这感情不能当饭吃,不能当钱花。
但自己的女儿若是嫁进了州统府。
那青府的地位却是就在鸿州牢不可破。
任谁也无法动摇一分。
与其说是成全一段儿女婚姻。
不如说是小钟氏与文听白,青府与鸿州州统相互利用罢了。
但这些事,双方自然心照不宣。
毕竟这强强相联,何乐而不为呢?
“见过文叔叔!”
青雪青虽然心中不愿,但还是随母亲一道前往迎客。
这些礼数她还是知道的。
不能落了青府的面子。
她对文琦文有些避讳,就是因为上次她去孤海红林中跳舞时,文琦文也在。
一曲舞尽,文琦文却是心动的难以自持,紧紧的握住了青雪青的双手,双眸神情。
这一下却是把青雪青吓住了。
连身上的披肩都顾不得拿,双手挣脱之后就一溜烟跑了回来。
到如今已是半月有余,却是再没去过孤海红林中跳舞。
文琦文倒也不
是个纨绔子弟。
琴棋书画,刀剑枪马,无一不精。
在鸿州也是头一份的青年才俊。
就连震北王上官旭尧来鸿州查访时,见到文琦文这般英武的少年郎,也曾亲自开口褒奖。
还赠了他一口宝刀。
“几日不见,雪青却是又漂亮了几分!”
鸿州州统文听白说道。
“光是漂亮有什么用?都是些花架子罢了……”
小钟氏笑着说道。
别人夸赞她的女儿,她心里着实很是受用。
不过女人的美色,只够维持不超过二十年。
二十年过后,却还是得用实力说话。
青雪青的确是出落的极为动人。
但若是没有相应的武道修为,只怕最后嫁入了州统府,也会被人踢出门来。
“青妹,上次你的披肩落在了孤海红林中,我给你收起来了。想的你第二日去时再还你。结果我连去了三天,却是都没有见到你。”
文琦文说道。
把青雪青的披肩还给了她。
青雪青一看到这个披肩,便又想起了当日之事。
两颊之上不由得浮现了一层红晕。
“这几日我令她在家中修刀,却是没有出门。”
小钟氏不知那日情况。
但眼见女儿这般姿态,就知其中或许有些误会。
于是便出言解围道。
“雪青还是有出息啊!这般年纪竟然能如此沉稳的修炼。文儿,若是有你青妹的一半努力,我也就放心了!”
文听白说道。
“主要是钟姨教的好!我打小起就是自学成才,哪能比得上青妹呢!”
文琦文说道。
他的母亲过世很早。
而文听白却也同他的朋友青然一样,是个用情至深之人。
这么多年来,却是都没有再续弦。
州统之位,公务繁忙。
的确是没有在自己儿子的成长过程中陪伴过什么。
小时候,文琦文却是还经常跑到青府来蹭饭吃。
文听白知道,自己的儿子其实对自己是有怨气的。
可是当年错过的,已然无法弥补。
只能尽力的抓住现在,以及给他的未来铺路。
“这却是又开始埋汰起我这个当爹的了!”
文听白指着自己的儿子,自嘲的说道。
“文儿,你爹也是不容易!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还要管理着这么一个诺达的鸿州。”
小钟氏出言劝慰道。
文琦文展颜一笑。
方才那句话,他只是故意那么说的。
无非是为了调节活跃下气氛罢了。
曾经的那些孤单的时光,其实他早就不在意。
不过在他最孤单的时候,和青雪青每日的玩耍嬉闹,却是他精神的唯一寄托。
所以也难怪他会对青雪青如此的一往情深。
“青然兄可好?”
文听白喝了口茶后问道。
“唉……老爷还是有些虚弱。时好时坏的……有时候还愿意下床在屋内踱步几个来回,有时却是接连两三日都只喝一碗稀粥。”
小钟氏说道。
文听白听后点了点头。
他很是理解这种感觉。
不过他却是极为羡慕青然。
在文琦文的母亲过世之后,文听白也是刹那间万念俱灰……
甚至恨不得就此随着一同去了。
可是一想起自己年幼的儿子。
一想到鸿州的重担在身。
却是不得不硬挺过来。
好在他撑住了,却是没有被自己的私心与神情所打倒。
旁人看起来,这样无非是极好的。
可是只有文听白自己知道,他是多么想放下一切,像自己的好朋友青然一样,只在回忆里沉沦。
直到现在,文琦文不管每日多晚。
却是都会在睡前,给他文琦文的母亲上一炷香。
吃饭时若是没有外人,也会在身旁多摆一副碗筷。
“还是尽力的劝劝吧……尤其是雪青,经常去看看爹爹,你去了,他肯定开心!”
文听白说道。
青雪青点了点头。
“州统大人今日怎么得闲来来坐坐?”
小钟氏问道。
客套结束。
却是该切入正题。
他知道文听白此番前来定是有事相求。
“不知夫人可知道最近震北王域发生了什么?”
文听白问道。
“我一向很少出门,只打理府内事物。不知州统大人说的是何事?”
小钟氏言语间,却是已经把最近他知道的震北王域内的事情全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震北王域四百万两边军饷银被劫夺。”
文听白说道。
“什么人竟然有这般胆量?竟然敢劫夺边军饷银?!”
小钟氏故作惊讶的说道。
这事她当然知道。
“不但是有胆量,而且还有本事。”
文听白接着说道。
言语里却是有些苦涩。
“不过咱们鸿州可没有边军啊!”
小钟氏话锋一转说道。
“鸿州的确是没有边军。但是鸿州有矿场啊,铁矿。”
文听白说道。
小钟氏皱起了眉头。
这会儿他的确是不知道文听白此言何意了。
“昨日我刚接到震北王府的王令。说劫夺饷银的一行人,极有可能要用这批饷银购买箭矢甲帐。夫人也知道,震北王王域内,兵器甲帐库存最多的就是咱们鸿州。虽然我已下了严令,将鸿州内所有的箭械局以及甲帐库全部封锁,但……”
“但却是又怕他们去矿场上买了铁矿私自铸造?”
小钟氏接着说道。
这般心机只会,却是让文听白都有些自愧不如。
“的确是如此。”
文听白说道。
“州统大人需要我们青府做什么?”
小钟氏问道。
“不瞒夫人你说。这次风波的确极为严重……就连王爷,都被刺杀了两次了。”
文听白压低了声音说道。
小钟氏沉默不语。
他知道文听白却是想让青府和鸿州牢牢地捆绑在一起。
不过这样严重的事态,青府一旦介入,说不定就会惹祸上身。
一时间,小钟氏却是也难以决断取舍。
“夫人不必忧虑,此事或许还要和青然兄商量一二!”
文听白说道。
“我青府在矿场上倒是有些门路。”
小钟氏思忖良久,终于是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不知这门路可靠否?”
文听白接着问道。
“这门路就是老爷的长子。”
小钟氏说道。
文婷白豁然开朗。
早就听闻青然的长子去了矿场那边发展营生。
但是他派人在矿场打探了一番之后,却是没有一个人姓青。
只有个叫做金爷的,在矿场崛起的十分突兀。
现在看来,这位金爷想必就是青然的长子。
也正是在青然病倒后,被小钟氏排挤的不得不离开青府。
原来这金爷却是改头换面,把自己的形势“青”字取了个谐音“金”。
“原来如此……不知夫人可否帮助联系一二?我准备派文儿去一趟矿场,了解下情况。”
文听白说道。
“州统大人放心,我一会儿就让老爷修书一封。我看就由雪青带着,和文儿一道去吧。刚好她也有许多年没见过自己的哥哥了!”
小钟氏说道。
既然已经决定要和州统府一道趟这浑水。
小钟氏便把自己的一切都压在上面。
不但答应让病重的青然修书,更是让一向没出过远门的女儿去往那荒无人烟的矿场。
青雪青听到后想要反驳。
却是被自己娘亲一句“添茶”所打断了。
最终,青雪青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那我也就不打扰了。夫人既然有这个门路,已是帮了在下大忙!我却是还得回州统府处理公务!”
文听白说道。
有些事上不得台面。
只能借助青府的力量来摸排处理。
“州统大人放心,青府和鸿州唇齿相依,当然会竭尽全力!”
小钟氏说道。
“文儿不如留下来一起用饭?”
小钟氏却是又看着文琦文说道。
文琦文自然是求之不得。
不过他却是还得询问下自己父亲的意思。
“哈哈,刚好我今天也忙,你就在你钟姨这里待着吧。吃完饭还能顺便和你青妹切磋切磋武道。”
文听白说道。
文琦文自然是点头应允。
只是青雪青却长舒了一口气……
其实她并不讨厌文琦文。
只是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文琦文这般热烈的感情。
若是能一起吃个饭,或许还能说说话聊开一点。
毕竟自己的母亲已经替她做了主,要和文琦文一道去见自己的哥哥。
那位哥哥她只有极为模糊的印象。
长大后却是只听人们说起过,再未谋面。
小钟氏让青雪青领着文琦文先去后园。
自己则起身一直把文听白送出了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