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冰酒与饷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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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

春雨。

虽然都说春雨绵绵贵如油。

但在西北。

没有什么东西是软绵的。

尽皆都是最为纯粹的刚强。

在别处柔和的春雨,此刻也如密密麻麻的银针一样从天上坠落而下。

把刘睿影和华浓浑身上下都刺穿了。

两人像落汤鸡一般在路上走着。

马车?

早就没了。

除了那装运饷银的架子车以外,其余的一切都被靖瑶的刀芒和刘睿影的剑光粉碎了。

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华浓没有看清。

他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被一股巨力拉扯住。

然后就到了路上。

天便开始下雨。

华浓很是疑惑的看着刘睿影。

但刘睿影却是一脸平静。

似是没有什么想要解释说明的事情。

所以华浓便也忍住了没有问出口。

他既然学会了哭和笑,自然也就懂得了忍耐。

有些事。

别人不说。

那就不要问。

就算问了。

恐怕也不一定说。

如果想让他知道的话。

不待他问。

刘睿影自会主动去说。

春夜的雨总是很让人发愁。

尤其是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华浓看到远处似是有一座山。

只不过被下雨的湿气笼罩着,看的并不真切。

寂寞的山岭和脚下倾斜的土路一样。

唯一的好处就是这雨让土路不再扬尘。

但却又变得满是泥泞。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走着走着。

刘睿影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脚下传来一种坚硬。

就像是走在石阶上的感觉一样。

他俯下身子仔细瞧了瞧地面。

发现的确是有一条用扁平的石块铺成的小路。

以前或许被尘土所覆盖,根本显露不出踪影。

但是现在却因为这雨水的冲刷而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刘睿影决定顺着这条石径走下去。

不管尽头是何方。

有石径的地方,起码都会有些东西存在。

无论如何,也得把今夜的大雨避过去再说。

走到石径的开端。

刘睿影看到了一座神庙。

并不破败。

门柱上甚至还刷着新漆。

但从外观来看,却不知是供奉了哪路神仙……

刘睿影对神庙的态度和汤中松相差无几。

但却没有他那么极端。

汤中松能把腌臜之物泼在神庙的门上。

刘睿影只是不置可否罢了。

信的人他不嫌弃。

而他自己不信却也不去诋毁。

这岂不是一种最为完满的状态?

每个人每一种想法都是值得尊重的。

杀人也不例外。

若是你一定要杀死一个人,想必首先说服的就是自己。

说服别人很容易。

说服自己却很难。

就好像有些人撒谎总是张口就来。

不需要任何准备。

而且还能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最终把整套说辞都丰满起来。

但撒谎的人却很难骗得了自己。

若是连自己都信了。

恐怕这就已经超脱了谎言的范畴。

虽然自己不信神。

但刘睿影还是往神庙山门前的功德箱里扔了些散碎银两。

住客栈尚且需要房钱。

在神庙中避雨,毕竟也是借旁人之地,行自己之事。

一点银钱,倒是无伤大雅。

只不过刘睿影却看到神庙中隐隐约约亮着灯火。

难道这神庙里还有人日夜守护不成?

需知当今之世道。

人们除了认钱以外,就只臣服于剑。

像这般成日里青灯黄卷,侍奉神明的人,已是少之又少。

若真是如此,刘睿影又觉得先前自己的钱给少了。

不管这侍奉神明的行为是否有意义。

但能坚持做一件事情的人,就很伟大。

就值得让人敬佩。

不过既然看到了灯火。

刘睿影便没有直接推门而入。

他轻轻的敲了敲。

想等神庙里的人给句回应。

同时,他也握紧了剑。

其实他已经握不住剑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右臂,没有三五天的功夫,恐怕是举箸提笔都会变的困难异常。

不过任何时候都要留个后手。

所以不管还剩下多少的气力。

刘睿影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握住了剑。

没想到这神庙的门竟是如此的轻薄。

他只是敲了敲,便让这门裂开了一掌之宽。

眼见如此。

刘睿影也就只好走了进去。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神庙。

虽然说不上紧张。

但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走进了神庙的大堂。

刘睿影看到神台上供奉着一尊神像。

即便刘睿影从来没有进过神庙。

但是他也察觉出了一丝端倪。

那就是这神像未免太小了些……

和这宽阔的大堂比起来,简直不成比例。

神台之下摆着三张供奉桌。

上面摆着极为新鲜的肉食和果品。

一看就是日日更换的。

而他先前看到的灯火,便是这供奉桌上点的长明灯。

“不管怎样,你且随我先拜一拜。”

刘睿影对华浓说道。

“为何要拜他?”

华浓问道。

“因为这里是他的地盘。”

刘睿影说道。

“他只是一个雕像罢了,又不是真人。”

华浓说道。

这样的神庙他见的多了。

山林中破败的神庙可以说是数不胜数。

而那些神庙往往都是他的栖身之地。

神庙的供奉桌就是他的床。

神像后面的空挡,便是他的茅房。

所以华浓自是不会把这些神庙当回事。

“是不是真人,这也是他的地方。咱们算是萍水相逢的他乡之客,过路避雨而已。给别人一个起码的尊敬还是有必要的!”

刘睿影说道。

华浓的心中虽然不以为然。

但看到刘睿影态度坚决。

还是随他一道对着这神像拜了三拜。

“这些能吃吗?”

华浓显然那是饿了。

指着供奉桌上的果品和肉食说道。

“你把这顶银子,扔到先前门口看到的功德箱里去。然后你想吃,便吃吧。”

刘睿影说道。

他递给华浓一个十两的银锭。

华浓接过,应了一声就往门口走去。

“哈哈哈!刘省旗果然非常人!”

刘睿影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笑声!

惊的他即刻回身拔出了剑。

但转头一看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刘睿影不敢放松戒备。

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但仍旧是空无一人。

他觉得是不是先前的那一剑消耗过度。

以至于他的脑中产生了幻觉。

但是华浓的表情却告诉他说,这不是幻觉。

因为他也听到了。

一个人在极度疲惫的情况下产生幻觉是情有可原的。

就算是两个人同时都产生幻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若是这两人在同一时刻,都产生了相同的幻觉,刘睿影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若是碰上旁人,或许还会托词什么神仙显灵。

但刘睿影本就不信鬼神。

所以这神庙中除了他俩以外,一定还有一人。

就在这时。

那高坐在神台上的神像突然间动了起来。

他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脸上也浮现出了表情。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神像。

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

即便他的脸上刷着金漆,露出的双手也用金粉修饰。

但他仍旧是个人。

只是伪装成一座神像,坐在神台上罢了。

而且还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人。

这人脸上的金漆涂抹的太厚。

刘睿影看不清他原本的面貌。

但方才的声音,回想起来却觉得有些耳熟。

不知是在哪里听到过。

这“神像”从神台上一步步走下。

刘睿影却是随着他的动作,一步步朝后退去。

先前打开的庙门还没有关上。

若是刘睿影愿意,他却是随时都可以脱身。

可是在没有弄清对方是何意的情况下,刘睿影是不会冒失的。

现在任何举动都是一种冒失。

即刻离开也是。

转身的一刹那,也会让对方有可趁之机。

而他目前体内的情况,已经是完全无法再应付任何危机……

自己或许还能依仗一下华浓的快剑。

但刘睿影怎么会让自己的师侄去冒险?

“神像”走下神台。

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小刀。

这的确是一把小刀。

只有食指的长度。

但若是用得好,也是可以杀人的。

不过“神像”显然不是要用这把刀杀人。

而是从供奉桌上拿起了一个苹果。

用这把小刀开始削皮。

这“神像”削皮的技术很高。

一个苹果削完,竟然能让果皮绵延不断。

而且那被削去的果皮,就如同给那苹果脱了一层衣服一般。

均匀,且轻薄。

刘睿影用鼻子深吸了一口气。

一个能用小刀削出如此完美果皮的人。

一定也很会用刀。

把果皮削到如此出神

入化的地步。

想来对刀之一道,早已是融会贯通。

“神像”削皮完一个苹果之后,却是没有停下。

又开始削第二个。

直到一口气削完了三个苹果,他才收手。

从袖筒里扯出一方丝手帕。

待他用这丝手帕仔仔细细的把刀擦干净后,随后又放回了自己的腰间。

而那手帕,却是随意的丢弃在了脚边。

“是你……”

刘睿影说道。

看到那方丝手帕,刘睿影如何还能不知眼前这人是谁?

正是先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对那靖瑶有着极大影响的小乞丐!

小乞丐没有说话,而是右手虚引。

指着面前削好皮的三个苹果。

刘睿影眼前算上他自己只有三个人。

所以这三个苹果中的两个,是给自己和华浓的。

但刘睿影怎么会吃他的苹果?

他连手中的剑都不敢放下寸许。

更别提去坦然的吃苹果了。

小乞丐见状也不勉强。

把三个苹果最中间的一个,拿起来吃着。

随即便席地坐了下来。

他对着刘睿影招了招手。

示意他也坐过来。

但刘睿影哪里会听凭他的摆布?

却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你刘省旗是能和迎火部三部公平分秋色的人,竟然还会怕我?”

小乞丐笑着说道。

“靖瑶是堂堂正正的对手。”

刘睿影说道。

“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是阴阴暗暗的小人?”

小乞丐指着自己问道。

刘睿影没有答话。

“的确……你的担心也很有道理。堂堂正正的对手,什么都是敞亮的。一眼就能看透。但我你却是什么都不了解,也不怪你对我如此戒备。”

小乞丐说道。

随即他的目光转向了华浓。

华浓丝毫不畏惧他的目光。

有了先前刘睿影的教导。

他已是不会再有半分犹豫。

因为犹豫就会败北。

而那种滋味的确让人很是痛苦。

他不想再多尝试哪怕一次。

所以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犹豫。

“不错!你有个好师叔……可惜却没有好师傅!”

小乞丐突然很是感慨的说道。

但这番话却是让刘睿影更加心惊不已。

他从未说过华浓是自己的师侄。

也没人知道华浓已有师傅,而且那师傅还是自己的至交好友。

“照这势头成长下去,想必萧锦侃很快就能把他那一身本事尽皆传授与你了。”

小乞丐说道。

他吃完了手中的苹果。

把苹果核安安稳稳的放回了先前的位置。

夹在两个削了皮的苹果中间。

刘睿影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眼前这人似是对自己和华浓了如指掌。

而且他竟是连萧锦侃都知道。

“对了……你拜了我三拜,我确实连自己是谁都没有告诉你。实在是有些失礼了!”

小乞丐忽然站起身来说道。

他对着刘睿影也拜了三拜。

“我叫高仁。高大的高,仁义的仁。”

小乞丐说道。

听到这名字。

刘睿影却是难得的笑了笑。

因为这名字和他本人简直是两种极端。

他一点也不高达。

况且也看不出有丝毫仁义。

“我是萧锦侃的师兄。不过这辈分我早就不在乎了,你想叫我什么都行。”

高仁说道。

这句话却是对着华浓说道。

刘睿影从未听萧锦侃说过,他还有一位师兄的存在。

何况这至高阴阳师,不是向来一脉单传?

怎么会突然间冒出一个师兄来。

“别不信!吹牛的人不会用别人师兄的名头,都是直接做了别人师傅!”

高仁说道。

这一点,刘睿影倒是极为赞同。

当别人的师兄,还是平辈。

占不上什么便宜,也震慑不住旁人。

尤其是萧锦侃这样的人。

假冒他的师兄,却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不知阁下在这雨夜神庙中等候我俩,却是有何见教?”

刘睿影说道。

对放既然是很平和的,跟自己说着话。

那他也不能一直一言不发。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等你们?这里本就是我的家!”

高仁说道。

“你说这神庙,是你的家?”

刘睿影问道。

高仁没有说话,而是拍了拍身上那身浮夸的衣裳。

似乎是在说,他就是这庙里供奉的神。

因此这神庙当然就是他的家。

刘睿影叹了口气。

他觉得这高仁还是小乞丐的时候,就可以看出他喜怒无常。

毕竟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人着实少见。

现在他不是小乞丐。

摇身一变,就成了高仁。

成了萧锦侃的师兄。

成了一尊住在神庙里的活神仙。

刘睿影怎么能不头痛?

因为他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疯子做的事叫发疯。

说的话叫疯话。

你根本没有办法去揣摩他的想法和行为。

不过疯子本就不是用来理解的。

而是需要拘束和教化。

但若是疯到了高仁这种地步。

怕是自古天下间的圣贤都活过来,昼夜不停的对他教化,怕是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若是没有情感不能称之为人。

那么疯子就是情感过于丰富。

旁人看到落叶会联想到秋天。

但在疯子眼里,这落叶就会变成少女的眼皮。

无数的落叶迎风飞舞。

犹如无数的少女的眼皮在上下翻飞。

如果只有一位少女,在对他眉目传情,尚且算是岁月静好。

但若是这数量犹如落叶一般稠密。

那就不是美好了。

而是惊悚。

高仁像变戏法一样,又摸出了一壶酒和三只酒杯,摆在面前。

他如削苹果一样把那三只酒杯都倒满。

自己拿了最中间的一杯饮尽。

从这两次的举动中,刘睿影就能看出来。

高仁这个疯子,不但疯的厉害,还自大的紧。

无论什么时候,自己都要做居中的那个。

吃苹果要吃中间的。

喝酒也要喝中间的。

其余的人只配在他的旁侧当个陪衬。

“不过你说我在等你倒是也没错。虽然我没有萧锦侃那般本事,但算出你会来这里,还是很容易的。”

高仁说道。

言毕再度指了指自己面前。

刘睿影眼见如此。

就知道高仁定然是有话对自己说。

即便都是些疯言疯语,也得先听听他怎么说。

何况既然他要与自己说话,那便定然是有求于自己。

刘睿影走到他面前坐下。

拿起了一只酒杯,但却端着没有喝。

“你知道靖瑶为什么要劫夺那四百万两边军饷银吗?”

高仁说道。

刘睿影喝下了杯中酒。

摇了摇头。

“因为他要买东西。”

高仁说道。

“那这东西,倒真是贵的很!”

刘睿影冷漠的说道。

“说起来这东西并不贵。但是再便宜的东西,买的多了,也就贵了。”

高仁说道。

“他要买什么?”

刘睿影问道。

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本不该问的。

高仁都说到了这个地步。

定然是会主动告诉他。

这会儿,刘睿影却是连华浓都不如。

一抬头。

他看到高仁果然笑了。

这笑一定是因为刘睿影主动想问而高兴。

毕竟这有问就得有回答。

回答的一方,岂不是就把话语的主动又拿了回来?

“箭矢!”

高仁说道。

刘睿影听到这个词,给自己倒酒的手微微顿了顿。

虽然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但脸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四百万两都用来买箭矢,只怕是他付得起钱,却也没处去买。”

刘睿影说道。

“这是自然……五大王域的那些条条框框,你刘省旗比我清楚地多。别说四百万两的箭矢。就是四百两,也没人敢卖给他。”

高仁说道。

“所以他能买得到,背后定然是有高人指点了。”

刘睿影一语双关。

他叫高仁。

刘睿影却说高人。

高仁是不是高人他不清楚。

但能给靖瑶找到这四百万两白银购买箭矢渠道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从这点来说,他也的确是个高人。

“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这些告诉你?”

高仁问道。

此刻刘睿影却是引而不发。

没有再出口询问。

高仁撇了撇嘴。

拿起酒壶喝了一大口。

显然是对刘睿影没有跟着他的节奏有些懊恼。

疯子是受不得旁人违逆的。

因为他们总是坚信自己绝不会出错。

高仁能忍住没有发疯,而是只喝了口酒。

可以看出他的教养还不错。

起码算是个高雅的疯子。

“因为我要让你去阻止他!”

高仁接着说道。

“我只是一个查缉司的小小省旗,阁下怎么就会找上我来做这样的大事?何况这饷银不是你让他劫夺的?买箭矢的门路不也是你给他找的?现在却又是让我去阻止,究竟是什么意思?”

刘睿影说道。

“唉……正是因为太没意思,所

以才要找点意思。”

高仁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

“你是把这当游戏吗?”

刘睿影问道。

“没错!我就说我喜欢和你说话!你总是能把我想到又不想说的话说出来,还能把我做了却不知道怎么说的话也说出来!哈哈哈!”

高仁大笑着说道。

竟是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在一旁的华浓被惊讶的目瞪口呆。

他却是第一次知道,这人笑也是会流泪的。

“不过说游戏未免有些太不尊重……毕竟不是个小事。不过该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说是游戏,那我就听你的!”

高仁停住了笑。

拍了拍刘睿影的肩膀说道。

“仅仅是为了寻摸些意思?”

刘睿影问道。

“这只是开头。”

高仁说道。

却是又从背后拿出一壶酒。

刘睿影看到他的背后明明是空荡荡的厅堂。

怎么就能不断的拿出酒壶来呢?

但这却不是此刻的重点。

高仁说,这只是开头。

“因为这是我能想到的世间变故最大的事!一旦开了头,后面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不知道的,岂不是才会有趣。像萧锦侃那样,什么都知道了,却还只能束手旁观,那一辈子岂不是乏味的很!”

高仁说道。

现在刘睿影却是全身心的都确定,这高仁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以他的本事,无论是求名还是逐利。

可以说是唾手可得。

但他却要把这天下搅的不安宁来当做自己解闷的游戏。

“那你为什么会找上靖瑶?”

刘睿影问道。

“因为他想征伐,想复仇。虽然王域内还有一个人,心性和他差不多。但却是要比靖瑶冷静聪明的多。棋子还是要听话些好。因为还没有到他们能自由发挥的时候。”

高仁摇着头说道。

刘睿影突然明白了些事情。

高仁找到这靖瑶不是没有缘由的。

他自己说的所谓复仇和听话,只是极为浅显的一部分。

更重要的是,他其实是和靖瑶一样的人。

这决计不会只是一场单纯的游戏。

而是一场复仇。

靖瑶想对震北王域复仇。

然而高仁却要对萧锦侃复仇。

萧锦侃是至高阴阳师——太白。

本就是掌天下征伐与刀柄。

若是高仁真的挑唆起了这震北王域和草原王庭的战争。

那最为痛苦的,不是震北王上官姚旭。

也不是狼王明耀。

更不是那些因为战乱而颠沛流离的百姓。

是洞察一切却束手无策的萧锦侃。

至高阴阳师之位已经不属于他。

他在一开始的竞争便输给了萧锦侃。

所以他想做的,就是力所能及的让萧锦侃感到痛苦。

诛心。

比杀人更可怕。

他要让萧锦侃的余生都在无边无涯的痛苦中度过。

所以他才要搅动八方云雨,挑起天下战事。

刘睿影微微一笑。

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自是通达了许多。

但随即而来的却是一股深深的无助。

他太弱小了。

弱小到高仁可以丝毫不加避讳的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尽皆告诉他。

因为高仁知道,刘睿影改变不了什么。

就算是刘睿影真的能阻止得了靖瑶。

他也定然还有后续的计划。

而他现在,无非是让这人间越乱越好。

尤其是死的人。

越多越好。

“可是你现在告诉我了,我却是就可以自由发挥了!”

刘睿影说道。

高仁摊了摊手,一副并不在乎的样子。

“我都告诉你了,不就是让你去自由发挥?有多少本事,就都使出来吧。不要藏着掖着。查缉天下,维持平静,不正是你们查缉司的宗旨吗?”

高仁说道。

“没错。但我只要把这事向查缉司掌司大人一汇报,定能迎刃而解。恐怕费不了在下多少精力心神。”

刘睿影说道。

“掌司?卫启林?你有这想法着实是太好了!这就是以点带面,以偏概全!”

高仁鼓起掌来说道。

刘睿影蓦然。

他自己本就是查缉司的一颗小点。

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正是因为他的微不足道,所以才能将这事变得更加有趣。

一个小点,带动了整个查缉司。

中都查缉司背后又是擎中王刘景浩。

天下五大王域中,已有两大王域被牵扯其中。

再加上一方草原王庭。

这已是足够乱了。

刘睿影一把拿起酒杯。

仰头喝尽。

随即站起身来。

“你要去哪?”

高仁问道。

对刘睿影突然起身有些不理解。

“按照阁下的吩咐,去阻止他。”

刘睿影说道。

“你难道忘记你本来进这庙中是为了什么吗?”

高仁问道。

“当然没有。我是为了躲雨。”

刘睿影说道。

“是啊……为了躲雨。可是现在雨还没停,你怎么就要走了呢……”

高仁喃喃自语道。

却是又委屈了起来。

“雨的确是没停,但我心里已然是晴天。所以也无所谓这头顶的落雨了。”

刘睿影说道。

“可是……可是这酒还没有喝完!”

高仁说道。

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把他脸上涂抹的金漆都冲掉了。

看上去诡异无比。

“所以一定要把这酒喝完?”

刘睿影问道。

“喝酒只是为了等雨停……现在雨也没停,酒也没喝完,你怎么能走?”

高仁说道。

他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后半句话已然是嘶吼。

刘睿影知道和疯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何况他现在也着实没有把握能强硬脱身。

于是便又坐了下来。

给自己的酒杯倒上了就。

还让华浓也过来,一起喝酒。

“这也算是你师叔,你该给他敬杯酒。”

刘睿影说道。

华浓看着酒杯沉吟了半晌。

终于是端起酒,对着那高仁敬了一杯。

“嘿嘿!这样多好!”

高仁小道。

“来,这是师叔的见面礼!”

高仁从腰间摸出了先前那把削苹果的小刀,递给华浓说道。

华浓没有迟疑。

接过那小刀就装了起来。

但双眼却对那小刀看都没看一下。

“你的酒,够喝到雨停吗?”

刘睿影问道。

“怎么会不够?有大多雨,我就有多少酒!”

高仁急切的说道。

随即两手不断的从背后往前拿酒。

转眼间,三人面前就摆了几十个酒壶。

全都沉甸甸的,灌满了酒。

“这可都是震北王域的名酒,曲居士!”

高仁指着这堆酒壶说道。

刘睿影点了点头。

他知道曲居士的名头。

但着实也是第一次喝。

他能看出因为自己愿意留下喝酒,高仁显得极其开心。

甚至还把供桌上的食物全都端下来。

三人边吃边喝。

高仁不断的给二人添酒夹菜。

显得极为殷勤。

“当神是什么感觉?”

刘睿影忽然问道。

“你想知道吗?”

高仁神秘兮兮的反问道。

刘睿影对他这样的问话,向来都不会回答。

所以高仁只好扫兴的自问自答。

他把身上的那身浮夸的装扮脱下。

继而穿在刘睿影的身上。

然后又把自己手上的金粉,还有脸上的金漆抹了几把,在刘睿影露出的皮肤上胡乱涂了几下。

然后指了指那神台上的座位说道:

“坐上去试试,这种感觉是说不出来的!”

刘睿影心中虽然无奈。

但也只好顺了他的意。

没想到自己刚在那神台上的王座上坐好。

高仁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而后拉扯着华浓也一起跪了下来。

他一边磕着头,嘴里却还不停地念念有词。

只不过他的声音很大。

刘睿影却是都听得很是清楚。

高仁说的是。

他家的婆娘难产死了。

自己一个人拉扯孩子太过于辛苦……

奈何自己有没什么家底。

只有二亩薄田,一头瘦牛。

这些东西,只够娶个邻村的寡妇。

他希望神明能够给他一桩姻缘造化!

不说娶个黄花大闺女,起码也得是个半老徐娘。

只要不是寡妇就行。

念叨完,他起身又抽出了一方丝手帕。

用它掸了掸自己的膝盖处的衣衫。

笑盈盈的看着刘睿影说道: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很有意思?天气好的时候,在这里坐一天,听到的尽是些这样的话!”

高仁说道。

“看来这神也不容易当。”

刘睿影从神台上走下说道。

正准备用袖子擦擦脸。

高仁却是递过来一方丝手帕。

他的丝手帕就和他的酒壶一样。

好似是无穷无尽一般。

“当然是不容易……不过若是恰巧碰到两个人所求的事可以想通,我还就真成全了他们的祈求!”

高仁说道。

刘睿影看向门外。

雨虽然还未停歇。

但已比先前小了许多。

看来这高仁虽然疯,但却不说谎。

他的酒,的确是要比雨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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