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越瞧越觉得满意, 绕着崇祯仿制体转了几圈儿,欣慰:“我们打着崇祯皇帝旗号入城的,托李的福, 这时候倒尽得民心,现在李业已率领残部败走, 我们也时候出去安抚百姓、收揽人心了。别怕, 就去城头说几句话, 很简单的……”
“呜呜呜大哥我不行的!”
朱元璋一劲儿的摇头, 毫无信, 胆怯不已:“上阵杀敌也就算了,这种文绉绉事情我做不来, 我真的不行!我只愿在大哥麾下为一武将, 为大哥驱使……”
吴三桂他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 不禁暗暗皱眉,恨铁不钢之余, 又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
人都会变的, 尤其在权力的腐蚀之下, 好在朱兄弟秉性纯良, 又无甚心机,在他面前干净的像张纸,一眼就能看透。
罢了罢了,人不能贪得无厌,若朱兄弟既生的与崇祯相像, 又世间少的精明,己还敢将一切托付给他吗?
即便信制服得了他,怕也为此劳神费力。
吴三桂心下如此宽慰己,转头便开始教授对方话术, 了百姓之后该说些什么、摆什么表情,若百姓哭泣跪迎又该如何应对,不一而足。
朱元璋满脸认真,恨不能找小记下来才好,等吴三桂说话,又一通马屁拍了去,一边往外走,一边掰着手指头数吴三桂方才说的那几点处。
早内侍与宫人们送了皇帝仪制的辇车前来,朱元璋肃然了神色,正襟危坐于其上,往北京城去宽慰为贼所迫的百姓们。
从前崇祯皇帝在时,京城百姓真没几念他好的——当然,他的确也把大明搞得一团糟。
老话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饶崇祯这皇帝做的只能打四分,也架不住李屠杀考官还把考官们的财给抢了,直接来了无限负分,这时候再打着崇祯皇帝的旗号重返北京、收揽人心,便手到擒来了。
朱元璋做了几辈子的皇帝,这时候让他来演这一出,当真杀鸡牛刀,到了城之后,百姓跪迎于路两侧,他二话不说,膝盖一弯也跟着跪下去了。
先痛陈时弊,然后陈己,声泪俱下说己上对不起先祖、下对不起黎庶,最后抹着眼泪说父老乡亲们受苦了,都朕的错,朕马上就下罪己诏。
一席话说的周遭百姓涕泗横流,朱元璋火候差不多了,又顺势转了话题,往积极向上的方向去宣传——好在罪该万死的反贼李已经被打出了北京,朕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以后会好好对百姓们的,平西王吴三桂大大的忠臣,一颗丹心向大明,良心大大的好,如此种种。
对于平头百姓来说,谁晓得吴三桂谁,只知天子圣明、还都之后还跟大伙儿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难得的好皇帝。
而吴三桂对此也很满意——之所以架起崇祯皇帝这名头来,为的不就天下正统出于己之手,并且以这身份压制南京小皇帝吗?
至于朱重八会不会养大了心,来日反水——
吴三桂目光顺势往龙骧虎步入殿的朱元璋身上一扫,眸色幽深,等到殿门关闭之后,却对方神色顿变,满头大汗、担忧不已:“我果然还不行!吴大哥怎么办,我刚刚不演砸了?不表现的太夸张了?!”
他紧张的抱住己的头,抗拒的大叫:“我不行的!我不行的!!”
吴三桂:“……”
吴三桂忍着翻眼的冲动,和颜悦色:“你做的很好,比我想的还好,朱兄弟,你对己信心一点!”
朱元璋忧心忡忡:“为了大哥,我尽量吧。”
……
吴三桂既亲手捧了这假崇祯上位,便不会毁长城,让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故而除去一二心腹之外,便再无人知此事。
朱元璋明了他内心算计,愈以此谋利,择一吉日举行皇帝还朝大礼之后,便按部就班的加恩旧部,赏赐群臣,收揽人心。
吴三桂已经平西王,封无封,只能厚赐金银美人,倒也以加九锡,赐剑履及殿等特权,然而如此一来,跟拿喇叭喊我吴三桂当大明朝的乱臣贼子什么区别?
刚刚到手的人望立时便会散开,南京小皇帝怕也会以己不臣为由清君侧,挥军北上。
好饭不怕晚,吴三桂等得起。
……
崇祯皇帝没死、还在北京登基的消息传到南京之后,应天府一时议论纷纷,深感骇然。
大行皇帝竟然还没死?
新君南下之时,不说他已经焚而死了吗?
难新帝说谎?
还说吴三桂说谎,拥立了一名假皇帝,妄想以此节制天下?
南京六部为此议论纷纷,而远在河南征战的朱棣也听闻了这消息。
崇祯没死?
他不焚了吗?
不话说回来,的确没人曾经到崇祯的尸首。
李入京之后虽然为其安葬,但因为尸体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并不能辨认出否崇祯人,之所以以皇帝之礼将其安葬,无非因为他死在乾清宫,按骨骼推断,与崇祯年岁相仿的正常男人。
现在,北京又冒出来一崇祯。
被吴三桂重新推举到皇位上的崇祯皇帝……
朱棣眼睛些危险的眯了起来。
他早就知吴三桂不老实,这才抢先一步将他的小控制住,这时候再观其动作,果然另异心。
若这吴三桂当真意南投,将李驱逐出北京之后,便会致信南京表明诚意,现在吴三桂以平西王的身份进了北京,连崇祯皇帝都搞出来了,显然想用礼法和辈分来压制他,等他先行遣使拜访,又或者动低头。
朱棣冷冷勾起一抹笑。
别管真崇祯假崇祯,走到了这一步,就算真的,他也只能假的!
……
吴三桂之所以搞一假崇祯出来,就为了节制南京,这时候眼着朱兄弟演技超群、逐渐被开出戏精身份,便迫不及待的让他下旨南京,令原皇太子、现在的南京皇帝去帝号,入北京朝君父,交出手权柄。
朱元璋原以为崇祯的儿子跟崇祯该差不多的货色,却不曾想这小子倒真种,硬生生把一盘死棋走活,倒叫他老人刮目相看,现下眼吴三桂赶走李之后终于对南京皇帝下手,脸上附和称颂,心却只冷笑。
“以吴三桂的才干,做一守之足矣,至于开拓进取,还免了吧!反倒我的后辈儿,真我老人当年的风范……”
朱元璋面露欢欣,言辞很推崇喜爱:“挽大厦于将倾,不世出之英,即便老朱没来,他也绝对翻不了车,姓吴的痴长了二几岁,给我这后辈提鞋都不配!”
空间皇帝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悄无声息的交换着眼神,使着坏没人捅破这爷俩之间的这层窗户纸。
这边厢北京皇帝诏令南京皇太子入京朝,那边厢朱棣终于得知了李麾下一员猛将姓朱名重八,现在已经降了吴三桂的消息。
朱在凤阳的祖坟已经被起义军给刨了,这事儿朱棣无力阻止,但也已经足够恼火,这时候听人来报李麾下竟一与己老父名姓相同的反贼,霎时间怒从心生、拍案而起!
“竖子岂我太甚!居然敢用朕父……先祖名姓,行大逆之事!”
朱棣盛怒不已:“不杀此贼,我誓不为人!”
空间皇帝们:“……”
噗嗤!
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啊judy!
李世民义愤填膺的附和他:“就,真太分了!简直没人性!把老朱气的上火,嗓子肿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高祖亦横眉立目:“事正面交锋真章啊,用人先祖的名字来羞辱于人,算什么大丈夫!”
刘彻配合的撸起袖子:“已经开始生气了!等了那什么朱重八,我们帮你按着他,你冲上去打!”
嬴政眉头微跳,很风度的没开口。
朱棣隐约觉得空间边那几死鬼态度不对,又察觉不到题究竟出在哪,不这也不能怪他。
已知朱重八己老爹、大明开国皇帝的名字,结果一伙儿反军当人特特叫了这名字,这踏马不挑衅什么挑衅?
谁能想得到那己亲爹,谁又能想得到亲爹这开国皇帝重生之后二话不说投奔起义军了?!
朱棣的脑回路没那么骚。
……
李被吴三桂和打着崇祯皇帝旗号的朱元璋逐出北京,天下各地起义军气焰为之低迷,投奔李的大明官员人心惶惶,再度起了叛逃的心思,而朱棣便在此时率领一支精兵征战四方,以摧枯拉朽之势收复失地,重整江山。
来北京崇祯皇帝的旨意便在这时候来到了朱棣手。
去,还不去?
朱棣去了,那就不脑子进水,得进了硫酸!
这在洪武年间,老爹传召,一声令下,他二话不说扛起马来赶路,但崇祯年间么……
呵呵呵呵呵。
朱棣没去,但同样不愿落人口舌,言辞委婉,上表北京:“非臣意苟全于一域,实在大明天下正值危难之时,万事皆系于臣一身,臣不畏死,只怕此去忧,奸臣当,致使大好河山拱手于他人之手,地下无颜拜列祖列宗……”
又将剑锋直指吴三桂:“昔者贼首李麾下一爪牙,妄用太/祖皇帝旧时名讳,其忤逆不敬尤甚,今吴三桂将其招揽左右,委以重任,岂大明之臣?臣敬奉君父,不容乱臣,望请皇父以先祖与大明为重,诛杀吴三桂此贼,以正视听。臣谨叩首。”
奏疏送到南京,朱元璋打开一瞧,便嘿嘿嘿笑了出来,再令人送去给平西王,等到傍晚时分,就听人说平西王头风犯了,匆忙传了大夫去。
吴三桂原想用假崇祯来制衡南京小皇帝的,结果没想到反而被将了一军,骑虎难下。
朱兄弟用朱重八这名字行天下,知的人不在少数,他在李麾下混的时候,这一点题都没,反而积极分子,深受拥戴,现在到了己这大明王朝平西王的麾下还颇得重用,便实在说不去了。
若留着他,南京小皇帝以此为由挟,己必将大失声望,尽失人心;若除掉他,因为先前他那一通运作,又兄弟相称、又以身挡箭,军知晓己与他情谊的不在少数,只怕会让下属们胆寒离心。
好的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你说杀就杀,谁还敢跟着你干?
吴三桂左右为难。
这时候,他爱亲的朱兄弟便体贴的凑了上来:“大哥,杀了朱重八吧。你不动手,让我来,我以崇祯皇帝的名义下令处死此人,既解决南京那边提出来的题,兄弟们面前也给你一台阶,两全其美。”
吴三桂愕然的看着他,动容:“朱兄弟,如此一来,你的功绩就全部都被抹煞掉,即便我们的计划完,你也不能再做回朱重八了……”
朱元璋笑声豪爽:“我不想让大哥为难。”
吴三桂怔然,久久无言。
言语很难形容他这一瞬的心情。
手足兄弟,不如此。
回想起己从前的算计与谋划,事之后将这人除掉灭口的心狠手辣,他忽然间觉得愧不当、无地容。
“好兄弟!”
吴三桂心潮澎湃,面色涨红:“从今以后,你就我吴三桂的亲弟弟!”
“啊,”朱元璋茫然的挠了挠头:“之前不吗?”
吴三桂哑然失笑,眼底泪花闪:“嗯,之前也!”
……
朱元璋很快便以崇祯皇帝的名义下旨处死朱重八,满庭哗然之后,所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在平西王面上扫,然而直到“朱重八”被人押解下去,打入天牢、择日斩,平西王也没开口求情。
实在令人胆寒。
底下人议论纷纷。
“当初朱将军同平西王很好,命的交情呢!”
“现在皇上杀朱将军,平西王竟不置一词!”
还人为平西王辩解:“皇上杀,君臣死,平西王又什么办法?”
“平西王忠臣,怎么能违逆皇上的意思呢!”
然而很快风声又变了。
“不东风压倒西风,就西风压倒东风,皇上到底皇上呢!”
“平西王什么了不起的,皇上杀他的手足兄弟,他连屁都不敢放!”
“……”吴三桂:“?????”
人心就世间最难控制的东西,随风而动,一点微妙的变化,都能被放大无数倍。
朱重八的死最终被闹的很大,行刑那天去看得人很多,舆论上的争议也非常大,吴三桂既不聋子瞎子,也不没心腹探听消息,朱重八被处死的当天,他的头风又犯了。
朱元璋总能在他犯病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去探望,又借着他逐渐加深的信任一点一点的蚕食朝廷属于吴三桂的势力。
这动作很细微、也很难被觉的,尤其在吴三桂与朱元璋的前进方向没生冲突时,这种潜移默化的变故更如春雨一般润物细无声。
皇上说一,平西王也说一,皇上的心腹说一,平西王的心腹也说一,大说的都一样的,那就一人嘛!
再说,皇上毕竟君,平西王毕竟臣,皇上给了后者这么高的殊荣,亲如兄弟,恩厚之甚,我们听皇上的话又什么不对的?
吴三桂头疼了三日,终于病恹恹的出现在了朝议上,围着狐裘,再度提起下旨令南京小皇帝入北京朝一事。
只他没想到,这次提出异议的却他的朱兄弟。
朱元璋用一口茶,语气和煦:“他不肯来,无非不相信朕他的父亲,这倒也简单——朕已经决定择日南下,在两京势力交界处与之会晤,届时真假,定论!”
朝臣李入京前留在北京的大臣,朱元璋收拢的心腹,还吴三桂的人,这段时间在朱元璋锲而不舍的渗透离析之下,最后一方的势力已经接近于土崩瓦解。
吴三桂没想到朱兄弟会这样不靠谱的提议,闻声之后由衷的皱起眉头来,否定:“皇上此言不妥,万金之躯岂……”
朱元璋抬手:“不再说了,朕意已决!”
吴三桂第一次被他这样直言拒绝,错愕不已,再度回神来之后,却现议题已经转到了别处。
朱元璋大马金刀的坐在龙椅上,以手支颐,听朝臣们议事,偶然间朝臣争执混乱,他淡淡一扫,后者为之所摄,立时噤若寒蝉,毕恭毕敬的低下头去。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浮现在心头,吴三桂陡然生出一股不祥之感来。
他怔怔的看着坐在宝座之上的英武男子,久久无言。
群臣散去之后,吴三桂却不曾走,僵立原处,看着伏案批阅奏疏、不怒而威的朱元璋,他深吸口气,温声唤:“朱兄弟……”
朱元璋头都没抬:“平西王,不得放肆,朕天子。”
一股凉气从地府游离出来,顺着吴三桂的脚底板往心口钻,他如坠冰窟,难以置信:“朱重八,你!”
朱元璋掀起眼帘,淡淡看他,忽的一笑:“朱重八?谁朱重八?哦,你说那贼首?他不已经被处死了吗?”
他脸上笑意慢慢敛去,威严毕露:“朕大明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