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听说官家要任恁副监军,去帮衬那蔡京家的小儿?”
待萧唐从宫中返回自家府邸,随行的燕青、石秀等人也向萧府中其他兄弟大致说了此事,萧唐也见在场的兄弟不少人脸上挂着愤慨之色,他便打了个手势,说道:“且先到厅堂去说话。”
待众人到了院落后方的厅堂分别入了座,石秀先是按捺不住,忿然说道:“监军虽然在战时代表官家协理军务、督察将帅,可也都不过是临时差遣,何况哥哥受的还是一个副职。好歹哥哥镇抚河东立下大功。官家如此任命,又不曾安排具体的差使,却叫蔡鞗那囚攮的纨绔骑到了哥哥的头上来!直娘贼,这却不是冷落功臣?”
“看来官家也是瞧哥哥在官场擢升的忒快,到底还是起了心思有意要敲打一番......”
还没等萧唐言语,一旁的许贯忠只略作沉吟,便又说道:“不过按小弟看来,这也未必是件坏事。”
萧嘉穗闻言也点了点头,说道:“毕竟这些年哥哥在官场中晋升的甚快,可饶是权倾一时的权宦重臣,尤其是我大宋朝,于兵家军政越是能够翻云覆雨,越是容易遭到朝廷的猜忌,当年面涅将军狄天使不也是如此?与其遭奸佞进谗言致使官家忽然疏远哥哥,现在好歹也是先向哥哥传递一个信息,也教我等能够早有防备。”
萧唐闻言也是轻轻一笑,赵佶一手提拔自己宠信的近臣,一手时而敲打一番教属下明白自己也须知道个分寸,这也是那个风流天子擅使的手段,只是没有料到此时终于还是用到了他的头上来。现在萧唐回想自己在宫中的反应还是有些冲动了,权力到底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确实能够靠着它争个荣华富贵、荫庇子孙,或者方便自己做成筹谋已久的大事,可是现萧唐在官场上的一切权力都来自于皇权,虽然接待臣子甚是随和随性的赵佶是笑言劝说他接受副监军的差遣,可是如果他萧唐真的甘冒大不韪而违抗皇命......那么后果自然也是可想而知的。
至于蔡党那边...虽然眼见他萧唐接受了皇命,蔡鞗也是笑言称自己还须萧节帅多加照拂云云,可是官场人心鬼蜮,萧唐也没单纯到会去相信那个蔡京五子心中就真的没有生出任何猜忌来,与蔡党一派或许终将图穷匕见,可是时候的早晚,却也要拿捏的十分准确。
想到此处,萧唐也不由的打趣道:“按官家的意思,虽然他有意教我少染指兵权,可这倒也算是他对我的照拂,领个虚衔在后方坐收名望,却也是桩美事。”
石秀闻言嘿嘿一笑,说道:“哥哥也要与我说笑!咱们若真的逆来顺受,休说仕途前程,可是没了军兵的将官,又能济得甚么事?何况我等随哥哥双线行事,又与河东路选练新军,也不是为了他人做嫁衣的,如今靖难军的兵权也落到刘仲武那厮的手上,遮莫也是高俅老贼在背后暗做手脚。既然朝中奸佞多使些杀人不见血的勾当,只怕哥哥选练起的军旅也要被些奸厮祸害了,依我的意思,莫不如......”
“无论是刘仲武还是靖难军,那边的事先不必过虑,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只会遭人猜忌。”
萧唐立刻摇了摇头,马上打断了石秀的话语,虽然刘仲武在官面上与高俅走得十分近,可是行伍中官将通过向朝中权贵示好而保住自己的仕途,未必就能说明对方必定是个助纣为虐、百无一用的军中蛀虫,综合刘仲武的事迹来看他也是员能带兵打仗的宿将,更何况还有他那终将在两宋交替之际大发异彩的将门虎子刘锜......现在靖难军中固然有萧唐许多心腹,如果不循正常途径,做些不能摆上台案的勾当去处处为难,好教靖难军那个暂时的主将刘仲武做不长久,一来这种同僚内勾心斗角的手段只会延误战局,二来真要是事发,那更会教赵佶警惕自己在军中恋权不放。
此时眉头紧皱的花荣也说道:“可是国逢战事之际,便是将军立功之时,此番我大宋与夏国大弄更是非同小可。哥哥意图重整军旅,此番大功也是必须要争得的,可是如今无兵无权,颠倒着要怄酸醋纨绔、朝廷奸佞的鸟气,只等仰人鼻息被打发些功劳,这又是何必!?”
萧唐悠悠一叹,按说自己本来也是随遇而安的性子,本来麾下有无数兄弟帮衬,还能做得个俸禄优厚的闲散官员,终日与娇妻美妾在自家府邸悠哉度日,这岂不是大多人求之而不得的归宿?如今随着自己渐渐在朝堂中的地位越来越大,宋夏战事再起因为兵权纷争弄不好还要犯了童贯的忌讳,偏生此时蔡京又插一杠子进来,双方政治理念不符,也甚有可能因此而反目对立,届时朝廷的猜忌、权奸的阴谋.....也要逼得自己不得不使尽浑身解数,弹精蝎虑、如履薄冰的去面对。
可是既然如今自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萧唐心说自己又怎能就此撒手不管,就此退避了?
沉吟片刻之后,萧唐忽然换了个话头,缓缓说道:“当年童贯也不过只是个杭州金明局内的供奉官,也是因与暂时失势的蔡京相互勾结,引荐其似当年累功升迁为景福殿使、武信军留后的权宦李宪那般初次以监军的身份,合兵十万攻打夏国。
当时的童贯可还没有掌控边庭军政大权,统领大军的主帅也是促成熙河开边的名将王厚,而且当时军至湟州,官军却又下手谕由驿马传达诏令命令大军折返,可是童贯却向王厚传达报说官家发书信是说愿将军大功告成......而后童贯与王厚收复四州,以此功劳接连督监边庭宋夏兵事,讨伐溪哥臧征,收复积石军、拓边横山......以此成就了在西军中的地位。”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萧唐话音未落,萧嘉穗与许贯忠便不约而同的说罢,只是萧嘉穗却又道:“可是如今统管的西军的却正是那媪相童贯,且先不说官家心思如何,西军中似小种经略相公、刘将军等人也甚是看重哥哥,可是就算哥哥打算觑个时机联合西军诸部,倘若举事一有不当,只怕也必遭童贯那厮猜忌。”
萧唐微眯双眼,他徐徐站起身来,说道:“都说时势造英雄,饶是会惹得权奸猜忌、朝廷掣肘,咱们也终不可能审时度势,趋吉避凶着一生一世,云涌风来时又怎能蛰伏不动?既然有一些事早晚要去做、有一些人早晚要去招惹,届时见招拆招便是......高俅那厮在汴京禁军中排除异己,使得诸部将官也似他的仆役家奴一般,我在朝堂运筹谋画了许久,可也不是为了给蔡京、童贯等权奸去当看家护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