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忽不定,浑如惊鸿闪电的长枪不断的疾攻过去,王德双眸瞳孔霎时收缩,他怒骂一声立刻挥舞宣花大斧凌空砸去,就在冰寒的枪锋眼见要砸在将要搠入自己心窝的长枪枪柄之上,好悬被杨再兴一枪搠杀毙命。
然而杨再兴得势不饶人,仍旧毒蛇出洞也似连环搠刺不休。与林冲的打法截然不同,杨再兴凌厉攻势如猛火侵掠,咄咄逼人,手中长枪一招快过一招,尽朝着王德身上要害势如狂风瀑雨的搠来,也仍是险象环生。
先是与把稳擅守、后发制人的林冲交锋绝对,又是同当真是一力降十会,马战身手霸道威猛的蒲察世杰鏖斗苦战,如今又撞见这迅猛果断,枪招快到直让教敌手应接不暇的杨再兴截击厮杀,连战三大虎将,王德更是力乏,杨再兴手中长枪再度接连搠来,先是掉落了王德头戴的虎头兜鍪...未过一会,枪锋撕裂开空气又直从王德的肩头擦过,甲叶碎片与鲜血迸射溅洒,王德强撑着肩膀处筋肉撕裂的痛楚,手上动作也不由慢了几分...寒芒如急电般再从王德手中抡起的大斧斧柄处摩擦而过,枪锋扎透甲胄入肉三分,所幸王德及时侧腰闪避,而未被一枪捅穿腰肋,但伤口处鲜血也仍不禁泊泊涌出......
力战陷入颓势,王德也早已打出了火气,也直恨不得与眼前这个跋扈张扬的敌军大将死拼到底,可他同样也很清楚敌军大将林冲、蒲察世杰二人率部很快也要追杀赶至。再是怄鸟气不甘心,自己难免也仍旧要逃。
连战连退、士气低落,当王德不得已再趁着两马相交错身而过的当口疾退奔走之时,由他统领的宋廷齐军更是大乱,诸营将士不由四散乱蹿逃生,被杀死与坠马被俘者甚众。事到如今,王德仍试图尽可能利用天台山谷内崎岖蜿蜒的路径甩脱齐军追兵,退回城郭重振旗鼓再力抗劲敌。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齐朝陆续也将开拨至滑州地界的军旅,尚还有卢俊义、杜壆、縻貹、袁朗等齐军大将,分别率领所部军马,遮莫不出数日也将抵达滑州天台山地界......
而当王德率领残部将士遁入岭中,终日有追兵搜捕追赶,也只得暂守住一片高坡勉强抵挡齐军追击。然而却是慌不择路,山岭内高坡地势四周多是几十来丈高的险峻峭壁,下面多有狼牙乱石,坠将下去必然要摔碎了身躯,而实难以攀越逃脱得去。很快岭下也更有许多军马扎立营寨,将山岭坡口死死围住。王德也绝望的意识到如今已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此处孤地也算不得十分险要,直待林冲、蒲察世杰、杨再兴这几员齐朝虎将集结兵力发动猛攻,自己连同身边仅剩的千来残余将兵,也必是死路一条。
然而坡岭下方齐军扎下营阵,三四日的功夫之内,也只是将王德死死的困在岭坡上,也并没有急于强攻猛打,而势必尽快要将他们这一拨虽损失惨重,却并无降意,而仍要殊死顽抗的宋军兵马尽数歼灭。
直到四日之后,终日枕戈待旦,也只能胡乱以些山岭间野草鲜果充饥的王德听军校急来报说,把守在山岭之下的大股齐军开始进发,逼近岭上。很快的,山岭下方层层叠叠的敌军衣甲铿锵之声渐渐的也已传入耳畔,而体虚力乏的王德思付一番,蓦的忿恼骂道:“罢!罢!罢!虽可惜再见不得琪儿、顺儿(王德膝下儿子王琪、王顺,皆以骁勇闻名)一面,可力战至今,终是难以抵抗齐贼大军,如今被擒受辱,也莫不如......”
王德方自萌生出拔刀自刎的心思,周围几员将官见状连忙上前去劝,然而还未等王德拔出腰间佩刀,他隐约也听见坡岭下方有人大声喊道:“王德!你这厮可是还活着?若尚还留得命在,事已至此,你快弃械降顺,也休得再执迷!”
似乎岭下高声呼喝那人,正是前几日把自己迫得险象环生,憋着满肚子火也是无处发泄的齐军大将杨再兴。王德听了从脚底板噌的两道忿气又直冲天灵盖,暂时倒放下轻生的念头,而快步奔将至岭崖边上,当即也扯着嗓子高声喝骂道:“直娘贼!人各为其主,而老子效忠的本就是宋室正统,你这厮们再是势大,也逼俺忒甚了!不降!老子就是不降!俺王德就是战死,哪怕从这里跳下去,也决计不会向你齐朝投降!”
杨再兴见说却是哈哈大笑,随即又高声笑骂道:“你这厮,原来不识好人相让!本来早几日便能你这厮性命,可林冲哥哥转托我朝陛下御旨:先前也曾探觑得你转迁调动,于京畿路军司任职,早晚也必要与你厮杀。可当初却曾救还得回你的一位故人,按陛下谕旨,有机缘时也须当教你与那位故人相见,故而这几日我等只把你困在岭上,专候接引你那位故人前来,否则若早要动手,你这厮也已不知死了几回了!王德,如今你说誓死不肯降,既然连死都不怕,又可有胆子前来见见你的那位故人?”
“这贼厮鸟,却又作甚鸟怪?”
王德虽已抱着必死之心,可听杨再兴如此说罢也不由心中嘀咕,除了郦琼那厮与当初刘光世统管的投齐将领算是俺的袍泽同僚,其余齐朝成名文臣武将,俺大多也只听闻过他们事迹,又有哪个知交故人归投了齐朝,而要趁着俺身陷绝境时要来相见?
等等...俺恩官的义子,却不也是投从了萧唐?只是听闻他率部戎卫关西之地,彼此也没甚机缘厮见,更不用说不得已还要在杀阵上兵戎相见...来的...莫非是......
王德心思一动,既然他连死都不怕,当然也不畏惧拼着命绝之前再与山岭下的齐朝猛将强兵再厮杀一阵。王德又遂又绰斧上马,却喝令残存的将士仍在岭上死守看觑,随即一人一马,直往岭下赶去。
未过多时,王德纵马转过崖畔,很快便觑见岭道上铁甲森然、兵戈林立的齐军诸队将士。眼见对方手中军械锋尖尽是指向苍穹,似乎也并没有弓弩搭箭扣矢向自己这边觑来,王德冷哼一声,又纵马往前奔出数步,旋即他也觑见对面齐军前列有数十将士拥簇着一个长者踱至阵前。
而待王德觑清了那长者形貌,顿时啊呀一声,滚鞍立刻翻身下马,口中也讶然高呼道:“恩官!果然是恁!?”
按说王德先后于刘光世、张俊帐前听命,可是追随所部主帅厮杀征战,刘光世胆怯畏战,张俊更好巴结权贵,并地敛财,又纵容得不少军中蠢虫做他的亲信班底,这两人做为顶头上司之际,王德向来算不上如何顺心陈意......
然而按王德从军履历,实则他做为帐前听命的军中部将所效命的主帅上官,其实还有一个人,而能让王德衷心敬称为恩官的,也只有这个人。
而那个人,就是西军三原姚氏将门出身,曾任熙河经略使,而后却因驰援太原战事兵败追责,遭朝廷诏令剥职贬置,发配岭南广州的宿将姚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