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正式在虬城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像个小媳妇似的,守着一间小院儿,一间厢房,日思夜盼地等。
卫蕤一踏进这里,鼻子极灵, 闻了闻, 一股饭香味儿。
这股味道十分亲切, 像以前还和父母一起住时,他趴在外头桌上看电视,母亲在厨房里炝锅炒菜的一瞬间。
滋啦——
也确实是到吃中午饭的时间了。
家家户户摘菜开火, 远远就能听见锅勺磕碰翻炒的声音。
卫蕤纯属碰运气,红星胡同里这样的院子多了,想要找个人,挨家挨户问, 没等走三家,先得让居委会大妈给你逮起来审个清楚。
拐进来找了个开门的院子, 走进去左右张望, 秃瓢大爷抖了抖报纸,报纸遮住脸:“您找谁啊?”
卫蕤吓一跳, 一回头, 发现东边屋檐下还坐了个人。
“我找杜豌, 她住这儿吗?”
“呦呵,最近二丫朋友真多,都来找她。”
卫蕤嫌弃一皱眉:“二丫?”
秃瓢大爷翻了页报纸, 扯脖子喊了一嗓子:“二丫!二丫!有人找嘿!”
传来一阵叮叮当当刷锅的声音,没听见。
二丫这段时间过的日子相当舒坦,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一天两顿饭。早上那顿跟中午那顿合并到一起,晚上那顿出去吃。
今天阴历是初七,她也记不住初七是什么日子,只知道以前在家里每逢这一天,是要吃面的。
胡同口就有家粮油店,专门卖手工的馒头、花卷之类,看见玻璃窗里摆放着一团团压好的面条,问老板:“怎么卖?”
老板已经拿出一个塑料袋,做好上称的准备:“两块钱,您看喜欢吃宽的还是细的?”
“细的吧。”
装了三两细面,烧上开水煮熟,过了凉放在一边摆着,二丫又开始炸葱油。
把葱切成指头那么长的段,油锅烧热,绿油油的小葱下锅煎出香味儿,二丫心满意足吸吸鼻子,关火开始调酱汁。
酱油,生抽,白糖调成一碗酱汁弄匀烧开了倒进面碗里,拌匀了,最后把热滚滚带着浓香的葱油‘哗’地一下浇在上头,洒点白芝麻,二丫最拿手的葱油面就算是弄好了。
二丫穿着肥大的套头毛衣,一条花睡裤,其中一只还卷着裤腿,大咧咧端着碗筷从旁边厨房回到自己屋里。
一进门,屋里站个男人。
西装革履的,吓二丫一哆嗦,以为中介要来收房子。
“谁啊?”
卫蕤正昂头打量着他这件小屋,浅笑着转过身来:“你算是在这小屋里过上日子了?”
一颗心揣回肚里,二丫径直走到小桌前,把碗筷都放下:“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我喊了两声呢,你在厨房没听见。”
“没听见也不能乱闯女孩的屋子啊,没礼貌。”
“哟,真对不起,我和我那姐们儿都习惯了,平常去串门做客就跟回自己家似的,我还没拿你当外人。”
二丫哼了一声,盘腿在沙发坐下,用筷子搅着面条准备吃饭。
卫蕤尴尬站了一会,看她吸溜了一筷子面条,也跟着咽了咽口水:“那个,你不请我坐一坐?”
二丫腮帮子塞得鼓,杜家家规,嘴里嚼东西不能说话。
囫囵咽下去,二丫指了指门口的板凳:“你不说了没把我当外人吗,自己找地方坐呗。”
卫蕤热络拉过门口四条腿的木板凳,在二丫对面坐下,脸上讨好地笑。
二丫捧着面碗,低头大口吃饭,当卫蕤不存在。
电视里少儿频道怀旧剧场放着葫芦兄弟,正讲到六娃进入妖精洞解救五个弟弟的故事,二丫耳朵听着声,间歇腾出手来翻着小桌上乱七八糟的书和资料。
卫蕤闻着那股葱香味实在坐不住了,“中午吃饭的点儿,我也空着肚子来的,你倒是给我也盛一碗啊……”
“啥?”
卫蕤摊了摊手:“既然赶上饭口了,也不差我一个人吧。”
二丫不太情愿,不是她抠门不肯给他吃,只是……她的手艺,胡唯都没尝过呢,倒是让这烧包给抢先了。
“我……没剩多少了,自己还不够吃呢。”
卫蕤一抬下巴:“你那盆里还有那么多呢。”
二丫放下碗,厌厌去厨房给卫蕤拿新的碗筷,走到门口,还机警回头威胁他:“不准乱翻乱动!”
卫蕤都懒得应她,这屋里里外外算上还没他家厕所大呢,有什么可翻的。
厨房的锅碗瓢盆都是二丫去超市买的,今天拎一兜要紧的调料,明天再背个锅回来,一连几天,把平常自己吃的用的准备的是整整齐齐。
碗筷是超市的便宜货,但很干净,用之前二丫全都用热水烫过,伺候爹似的给卫蕤盛好面条,拌上调料,递到他面前。“给——”
卫蕤也没客气,接过来就是一大口。
二丫坐在他对面:“好吃吗?”
卫总监勉强给出个好评:“凑活吧……”
二丫眼眯起来,要收回他的碗筷,卫蕤一个蹦高:“好吃好吃!比富必居的都好吃!”
二丫问:“富必居是哪里?”
“虬城最有名的面馆,清代留下的老字号,改天带你去。”
俩人就这么唠家常似的,没什么正经的开场白,你一言我一语地吃完了一顿饭。
卫蕤用纸巾擦擦嘴,看着一桌子学资料,心满意足打了个嗝:“你要考研哪?”
“别动!”二丫拍掉卫蕤的手,怕他弄脏了自己的书。
“嗬,还不让碰,就你看的这点东西早八年前我都背烂了的。”
二丫一撇嘴,她是个打定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人,想好了干件什么事,就拿出张白纸把自己的计划写的明明白白,照着一丝不苟地去做。
吃饱了喝足了,卫总监也有心情了,翘着二郎腿。“说说,想考哪个学校啊,我给你参谋参谋。”
“交通大学。”
虬城的交通大学是全国名校,可不是那么好考的,何况她都毕业两三年了,想捡起学生时代那一套,不太容易。
“人大不,信心不小,你有那基因吗?”
“怎么没有,我爷爷,我爸爸,都是交大毕业的,我哥哥更厉害,我们家就我没出息。”
“啧,还是书香门第。”
二丫重重点头,谁说她出身书香门第她就跟谁好。
卫蕤问她:“考研为了什么啊?”
“找个好工作呗,不输在起跑线上啊。”
“那现在就有个好工作等着你,你还考吗?”
二丫茫然抓抓脸:“啥意思?”
卫总监清了清嗓子,故意卖关子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呈上。
“杜豌小姐,我仅代表荷立银行诚邀您来我方工作,酬劳是年薪的形式,美金人民币都行,看你需要。待遇方面呢,一年两次出国休假,办公环境冬暖夏凉,承诺住房,包办婚姻。”
前头待遇听的二丫一愣一愣的,直到听到最后四个字,她翻了个白眼,没精打采地收拾碗筷。
卫蕤看她不理自己,有点着急:“我跟你说真的呢,入职函都带来了。”
“鬼知道你那是什么狗头公司。”
“上次你不是跟我去过吗,正经的外资银行啊。”
二丫抱起一摞碗筷往外走,卫蕤跟在她屁股后:“你还不愿意?这职位是我给你量身定做的,挂在我手底下的行政部,以后有用你翻译的时候你露个脸,没事儿的时候办公室里关起门来自己玩呗,有我罩着你,你怕什么?”
“不去!”
拧开水龙头,哗啦啦地洗着碗,卫蕤靠在厨房门口,粘人精似的:“为什么不去?”
二丫无心往卫蕤胸口扎了一刀:“小胡哥说了,让我少搭理你。”
卫蕤深呼吸,将手中邀请入职的信封背面掀起一小块,后头贴着胶。“你怎么那么听他的话?上回也是,你怕他啊?”
“不怕,喜欢才听他的话。不喜欢的人说什么我都不听。”
卫蕤胸口再挨一刀,面子快要让二丫当成鞋底子踩。
卫总监记仇,气的牙痒,最后把那信封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啪’地一下粘在二丫脑门上,放下狠话:“给你三天时间好好考虑,不去我就让人给你绑走,反正我也知道你住哪。”
说完,卫总监春风得意地走了,白蹭人家一顿饭,还捎带手吓唬了她一把。
二丫被挡住眼,手胡乱抓起一块毛巾擦了擦,忿忿拽下信封。
就着窗户外的阳光一看,白底印着蓝色图腾的信封上端端正正地写着——
入职邀请函。
秋天中午温暖的阳光,透过斑驳树叶洒进窗下,二丫穿着紫色的毛衣,蹲在墙根,将那封信展开,
一字一句地读。
尊敬的杜豌女士:
我们很荣幸地通知您,您已经顺利通过了荷立银行面试,我们诚邀您于9月27/28两日到我司信贷部行政办公室报道,担任翻译专员一职。该岗位年薪酬劳为……
二丫默默数着那串数字的零,数清楚了,把那小信封对折,溜溜达达背手进屋了。
她今天下午要去看她哥哥。
来了虬城这么多天,前两天杜嵇山给她打电话,说你哥从外地回来了,往家里打电话问你好不好呢。
二丫扭着电话线:“那您怎么说的呀。”
“还说呢,没等我告诉他你去了,那头有人找,放下电话就跑了。”
二丫嘿嘿笑:“那您先别说,我去找他,给他个惊喜。”
爷孙俩各自吃完晚饭通电话,老的叹气:“丫丫,一晃也去了半个多月了,爷爷想你啊……”
“我也想您,家里都好吗,三伯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我来虬城以后忘记给他打电话了。”
“都好,别惦记,前阵子禾禾感染手足口病,杜炜和他媳妇都急坏了,也给你大伯一家子折腾的够呛,好了不长时间,昨天抱着禾禾来家里吃了顿饭,那小子现在招人疼,撅着小屁股满地爬。”
“手足口病要当心啊,您跟禾禾一块玩的时候也别又亲又抱的,小孩子免疫力低。”
“呵呵,爷爷知道,二伯前几天又跟杜跃吵架了,说他要钱还要往那个什么会所投,你二伯不往外拿,闹得鸡犬不宁。”
“这事儿您别管,也别评理,他们父子俩前天打的鸡飞狗跳,隔天二伯又说我这儿子怎么怎么好,二伯母最不喜欢别人掺和他们家的事儿了。”
“嗯,我知道,我知道,还有你三伯,说打算十一之后和小苏大夫领证了,哎,爷爷想起件事,胡唯不是在虬城吗,正好你也在,有空了,你就联系一下你小胡哥,关心关心他,别让他因为这,对你三伯心里有结,爷爷相信你。”
二丫扭着电话线的手一顿,支支吾吾地答应了,脸上两朵红晕。
那头杜嵇山还满心想着两个孩子在一起能互相照顾,二丫又会说,想借着她缓和一下胡唯和老三的父子关系。殊不知,这是把孙女送进狼窝,正中了这小虎崽子的下怀。
虎狼一窝,虎狼一窝啊。
只是这段时间胡唯是考试周,学的两门课要结业,各项考核忙的不可开交,两人没空见面。
等到下午三点,二丫在屋里收拾妥当,直接坐地铁奔杜锐的单位去。
她去了也没提前打电话,掐着杜锐下班的时间直接往他单身宿舍去。谁知道这地方看管的严,抓着二丫盘问了一番,看完身份证又查手机,说要探亲,得打电话让人来接。
二丫苦恼:“我不知道他座机电话啊……”
“你找谁来着?”
“杜锐!杜锐!是你们这儿的工程师,我是他妹妹。”
“哦,杜锐啊!那你是杜豌?”
二丫惊喜:“您认识我?”
宿舍楼把门的保安笑呵呵:“认识,怎么不认识,杜锐在我这住了五六年,他家里的人啊我都知道。”
说着,拿起电话:“我给你问问,他要在,让他来接你。”
电话打过去,对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保安嗯了两声,直接放行:“孩子,上去吧,杜锐还没回来呢,他屋里有人在,三楼,307。”
登了记,二丫兴冲冲地直接奔着三楼去。
杜锐宿舍的门开着,二丫探进一颗脑袋:“哥?”
谁知迎接二丫的竟然是个女人。
她正在整理床铺,脚边堆着换下来的床单床罩,听见有人来,笑盈盈转过身,冲她点点头:“你好,是杜豌吧。”
女人看着和杜锐年龄相仿,文文静静地长相,戴着一副眼镜,穿着工装。
二丫尴尬,站着不知是进是出:“你好你好。”
女人收拾屋子的动作不停,拆完被套拆枕套:“快进来呀,我叫张馨,是你哥哥的同事,他总跟我提起你。”
二丫走进来,杵着看看她,小心上前:“我来吧,哪能让你干活呢……”
“嗨,你刚来,哪能让你伸手,赶紧歇一会,只是你哥这屋太乱了,将就着坐吧。”
张馨又走到杜锐书桌边,熟练地帮他整理着各种各样的书籍,铅笔。
二丫挠挠头:“你是不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呀?”
张馨微笑,手卷着一张a3的图纸:“……就算是吧。”
二丫一拍大腿,心里激动坏了。
这是啥,这是千年的铁树要开花!哑巴终于能说话!
她哥终于不负村里众望,谈上女朋友了!!
正想问问俩人是个什么进展,帮杜锐说说好话,走廊传来一阵风。
有人站在门口肩上搭着毛巾问:“大师兄!跑这么快干啥去啊?”
杜锐激动,一路小跑连帽子都跑丢了,又折回去捡:“我妹妹来了,妹妹来了,着急回去看看她。”
杜锐原本打算今天带着小组加班,连食堂加班盒饭都订好了,谁知道宿舍这边来电话,说有个叫杜豌的找你。
大师兄当即拍桌子收拾东西,不加班了,不加班了,数据明天再对。
众人捶胸顿足,小师妹万岁!
出了单位大门,连工作服都没换,穿着一身灰了吧唧的实验服,杜锐一溜小跑赶回了宿舍。
兄妹俩一照面。
二丫嫌弃一皱眉。
差不多半年没见,看着又秃了许多。
“你急啥?后头有人追你啊!”
杜锐扯扯衣服,接过张馨递来的水杯,呷了一大口水。“什么时候来的?吃饭了没有?”
二丫苦哈哈似的:“来好几天了,还没吃呢。”
杜锐心头一酸,可怜妹妹饿着肚子,连说今天晚上出去吃。
在杜锐单位附近就有一家菜馆,杜锐和张馨并排走在前头,二丫在后头,走着走着,杜锐还要时不时回头:“你快点啊,总往后躲什么。”
二丫哂笑:“你俩走,你俩走。”
张馨也笑眯眯回头:“来,丫丫,你跟你哥走前头,我在后头。”
连她小名都知道了,看来俩人关系也处了一段时间了。
到了菜馆,杜锐毫不吝啬地点了二丫爱吃的虾,张馨爱吃的排骨,还让服务员拿了瓶啤酒。
二丫在杜锐张馨的对面,啃着虾,细心地注意着两人对话,多数聊得是工作,二丫也听不懂,但是在一些细节上很有默契。
张馨知道杜锐喜欢在菜里加醋,杜锐知道帮张馨剃菜里的骨头,就像是老夫老妻似的,没有多没亲密,但处处是生活琐碎之处的关怀。
杜锐在饭桌上问了一些关于二丫姥姥去世的事,二丫情绪这才低落下来,不太爱说话了。
“那天我在外场,手机没信号,从实验台上下来,电话通过去姥姥葬礼都办完了。”杜锐含着歉疚地说。
“姥姥不会怪你的。”
“爷爷他们身体都好?三伯怎么样了?”
“都好,三伯出院以后回去搞行政了,不在急诊了。”
“他跟胡唯是怎么回事?爷爷也没跟我说清楚,我听得一头雾水。是……胡唯爸爸回来了,要把他接回去?胡唯也同意了?”
提起这些事,二丫像被踩了尾巴为胡唯辩白:“才不是这样呢!是小胡哥要来虬城培训,本来就要走,三伯有病是在那之后,不过巧的是恰好小胡哥的亲生父亲也来了,这才误会的。”
“那手术是怎么回事?”
“小胡哥他爸爸也是医生,还是心外科的医生,很有名的,叫岳小鹏,他去三伯医院开会,三伯突发情况倒下之后,他主动要求帮着做手术的。”
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的张馨忽然表现出了惊讶:“岳大夫啊?”
二丫脊梁一凉:“你也认识他?”
“我爸爸前两年心脏方面有点毛病,从老家接到虬城想来大医院看看,就是岳大夫看好的。”
“哦——”
杜锐是个理工男,理工人的思维永远是逻辑主导,他觉得这事说不通:“那这个人知不知道三伯就是胡唯的继父呢?他是冲着胡唯来的,还是巧合才发现的?”
这些事,二丫也不清楚。她哪里知道胡唯的亲生父亲是什么路数。她烦躁拄着脸:“我怎么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胡唯这么说也在虬城,那正好,改天我联系他,兄弟两个一起出来坐坐,我当大哥的,也问问是什么情况。”
二丫一下子坐直了,“你约他干什么,他在部队里,都找不着人。”说着,二丫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张馨点点头:“我们家关系复杂吧?”
张馨微笑着:“还行,以前听你哥说过,一大家子人,要都捋顺了,也好认!”
“对,听着复杂,其实简单得很,等过年让我哥带你回家,我给你介绍!”
二丫拿起杯,和张馨咣当碰了下饮料。
吃完饭,回宿舍,张馨主动没有再跟着兄妹俩,提出要回自己宿舍楼里去了,热情跟二丫说了再见。
二丫跟她挥挥手,被杜锐拉着往男寝走。
二丫一声不吭,杜锐先扛不住了。“张馨是我同事,谈了有一年多了。”
“爷爷知道吗?”
“没腾出时间说。”
“她多大了?”
“比我大一岁。”
二丫问:“那你俩,是谁先对谁有意思的?”
一提起这些事,杜锐抹不开说:“也说不上谁先对谁……我俩同年来的单位,她是测量组的,你也知道,你哥这工作常年抓不着人,也没时间找对象,就是有成家的,也都是圈里人,男人还好说,她一个姑娘,也这么给耽误了。还是前两年单位有个领导开玩笑,说看我俩合适,才谈上的。”
二丫心里一直有件忧心的事:“她知道咱家情况吗?”
杜锐坦然:“知道,多少年的同事了,家里什么情况都清楚。”
“她也是小地方走出来的人,父母健在,家里没什么负担,也都支持。”
在宿舍楼下,有一走一过的同事看见杜锐,跟他打招呼。
“杜工!”
“哎。”
“你妹妹啊?”
“啊,是。”于是又拉着二丫给同事介绍,“杜豌,从老家过来看我的。”
人家就着路灯一打量,嗬了一声!
别看是同父同母,这女孩子就是比男孩子讨喜。
二丫笑的明眸皓齿,落落大方,家里的倔驴样是一点没带出来。
还跟人打招呼:“您好!”
“你好你好,大师兄,咱妹子不错,以前总看照片,这回也看见真人了。”
二丫站在杜锐旁边,默默打量着这些人,心里不经生出敬佩。
都是一些默默无闻的人,却都在做着伟大事情。
等人走远了,二丫又问:“那你俩打算结婚吗?”
杜锐总觉得自己结婚对二丫来说有点残忍,这也是他一直不愿意结婚的原因,二丫只剩下他这么一个亲人了,他要再成家了,这个妹妹可真就连个奔头都没有了。
“我想再等两年,张馨也同意。”
“还等?”二丫急了,“你今年都三十一,马上三十二了,你想等到什么时候呀?你能等,张馨姐能等吗?女人黄金时期就那么几年,如果再想要个孩子,那得多大岁数了。”
别人的妹妹,都会因为哥哥结婚心里不舒服,毕竟是童年最亲密的伙伴,那滋味像被别的女人抢走了家人似的。
可二丫不这么想,她是实实在在再为杜锐着急上火。
她这个家庭,没有父母,想要什么干什么都得靠自己,杜锐又是个男人,男人嘛,稳定工作,车子房子,哪样都少不了,杜锐现在除了工作有着落,别的都没影儿呢!何况,他身边还有个自己当拖油瓶,一般女人嫁进来都会想,我会不会和你一起承担将来你妹妹的生活费用啊?你妹妹结婚要不要我们拿彩礼啊?
张馨知道杜家的家庭情况,还愿意跟杜锐谈恋爱,还愿意等,何况她为杜锐做的事二丫都是看在眼里的。
“张馨姐是个好女人,你不能辜负人家啊。”
“我知道我知道。”杜锐眉头紧锁,“我本来以为你知道我有女朋友了,会不高兴的。”
二丫神经粗,心里只算着杜跃的婚事。“这有什么不高兴的,我跟咱爸妈一样,你说你有女朋友了,有个照顾你疼你的人,他俩能不高兴吗?”
一个三开头的青年,发际线令人堪忧,生活乏味单调,过日子又那么抠门,能找着女朋友,二丫想回到雁城,可要去父母坟头磕几个头,保佑她哥跟另一半顺顺当当的。
走到杜锐宿舍楼下,二丫表示自己要回家了。
杜锐也支持,“回去吧,天黑了不安全,到家给哥打个电话。”
问了二丫在虬城的住址,杜锐记下,约好周末就过去看她。
出了杜跃的视线,二丫扭头就往地铁口跑,她心里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小果园地铁站离胡唯的学校很近,只要三站。
她想去看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土味少女二丫今日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