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仿佛突然一片寂静，这突变的情节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始料不及，川成子对于这样的局面似乎非常满意，得意地笑着，莫永浩愣愣地站在原地，充血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欧阳雪遥远的身影，莫永浩的手紧握成拳，垂在身旁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欧阳雪看着这个样子的莫永浩却是急得快要发疯，她知道莫永浩难受，这样的抉择让谁来做都会痛不欲生，都会无法控制地动摇，换成她也一样，如果是她在城楼下，莫永浩在城楼上，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下命令冲锋，所以她更害怕，她怕莫永浩会因为她而动摇，那么她和莫永浩不是成了危害革命的人了吗？战场上最忌讳犹豫不决，这个决定必须由莫永浩来下。

“莫永浩！”欧阳雪无可奈何，她知道自己必须逼莫永浩动手，越快越好，于是她冲着城楼之下的莫永浩声嘶力竭地喊道，“莫永浩，你还在等什么？你不是想赢吗？你动手啊！你还算不算是男人，还算不算是一个革命人，那些死去的同志们你都忘掉了吗？你说过要给他们报仇的，你都忘了吗？！你动手啊，你冲上来，杀了这个刽子手，给那些牺牲的同志们报仇啊！莫永浩，你别让我看不起你！”欧阳雪挣扎着，似乎是想要从城楼上一跃而下，自我了断，但是川成子当然不会让她得偿所愿。

莫永浩牙关咬得死紧，整个人都在发抖。欧阳雪的话就像是刀子，一下一下在莫永浩的心头上剜着，他知道欧阳雪是要逼他动手，欧阳雪不想让她自己成为革命的拖累，这些莫永浩都明白，但是他恨，他恨川成子的心狠手辣，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大局当前，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也是决胜的最后关卡，他知道已经没有选择了，他也好，欧阳雪也好，他们都没有别的选择。

“莫永浩！”欧阳雪见莫永浩还是没有反应，于是继续大声地喊着莫永浩的名字，声音嘶哑，带着最后的疯狂。

“闭嘴！”莫永浩突然大吼一声喝止了欧阳雪，欧阳雪一下也是反应不过来了，呆愣在那里，看着莫永浩，不知道他的目的，莫永浩低着头，不再去看城楼顶上的欧阳雪，一遍遍地低声喃喃着，似乎是受了极大地比例，又似乎是在坚定自己的心，“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杀，杀，杀……”

“杀！”莫永浩握紧拳头旁若无人地大喊一声，下一秒抬手就要下命令。

“永浩！”周炎中赶紧从旁边冲上来拦住了莫永浩。

他知道莫永浩和欧阳雪是两心相悦，并且他知道莫永浩有多爱欧阳雪，如果欧阳雪这一次真的牺牲了，那么莫永浩大概永远也不会再有一个如此深爱的人了。就这样让莫永浩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在自己的炮火之下，那么这样的遗憾他要一辈子都带在身边，心里那个窟窿永远都填补不上，这样的代价太大了。

“永浩你冷静一点，总会有别的办法的，我们一定能把欧阳雪救下来，也把城给攻下来的，你这么做的话，欧阳雪她会……”周炎中看着莫永浩几近崩溃的样子就知道莫永浩有多痛苦，他只能这样安慰着莫永浩，但是目前看来当前的局面就是无解的，攻城的机会就在眼前，如果耽误下去，下一次再要取得这样的机会可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是现在的革命局势需要他们把损失给压缩到最小。

“她会死！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莫永浩直接截断了周炎中没有说完的话，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干涩僵硬，带着痛苦和绝决，他的眼睛通红，但是里面却没有泪水，莫永浩感觉现在他的心里全都是痛苦和愤怒的火焰，熊熊烈火仿佛蒸干了他的泪水。

他满心悲哀，但是他却哭不出来，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宣泄自己复杂的情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只觉得责任感，使命感，爱情，悲伤，无数的因素从各个方向撕扯着他的心脏，让他窒息，让他全身冰冷。

莫永浩无疑非常恨川成子，但是此时此刻他只更恨他自己，恨他自己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爱人。

欧阳雪远远地看着莫永浩濒临崩溃的样子，喉头哽咽，她的眼里全是泪水，但是她也没有哭，她知道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脆弱，莫永浩比她更加痛苦，莫永浩要比她痛苦上一百倍一千倍，她参加革命的那一条起就已经舍弃了自己的生死，所以就算是死她也不在乎，但是对于莫永浩不一样，他是要把另一个人推上死路，并且那个人还是还是自己深爱的人。所以她知道她必须要坚定，她不能让莫永浩有更大的负担。

“永浩，你……”周炎中看着这样的莫永浩心里也是一阵刺痛，他知道，他不是莫永浩，他不能体会到莫永浩的痛苦的万分之一，这样把心爱的人送向死亡，不管是为了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对于莫永浩来说一定都是凌迟一般的痛苦，但是命运要这样逼迫他们，他们都没有办法，个人的生命，感情，对上一众战士的生死，一场战争的结果，还有民族国家的兴亡，都显得那么的无力，他们是有别的选项，但是他们只有这一个选择。

“好了，不要说了，我很冷静。”莫永浩再一次止住了周炎中的话，他对于周炎中没有恶意，但是他不想再听到别人的话语了，他知道自己现在非常冷静，他甚至冷静到已经想好了等炮击之后冲锋时需要的战术，冷静到算清楚了如果他们进攻的话欧阳雪有多大的几率能够活下来，他更清楚，自己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保持了冷静，他现在全身都是冰凉的，只剩胸口还有一团火在烧，他甚至不确定他的心脏是不是还在跳动，他只知道，他现在前所未有地想要杀了川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