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什么?
米亚没有问,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巴巴鲁和杜勒去带回所谓的另一批“货物”。一段时间后,纷沓的脚步声从矿道深处传来,人还没有出现,他们就听到一个充满抗拒的、不耐烦的声音:“谁要你多管闲事了!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泽菲娅……”杜勒的一声叹息传来,三分无奈,七分宠溺。
一行人从矿道中走出来,刹那间,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唯有容远,眼中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嘲讽。
这一行人最小的有十三四岁,大一些的也不过二三十岁,或者清丽脱俗,或者美艳妖娆,或者温柔如水,或者热烈如火,相貌气质各有特色,但都是同样漂亮的不可方物,行止之间有被特意打扮调#教的痕迹,比之寻常美人更加充满诱惑力。
比如米亚也算是难得的美人,但站在这些人身旁,却显得十分不起眼。
最重要的是,他们体态健康,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忍耐饥饿、囚禁、痛苦折磨的痕迹,看向其他人的眼神中透着几分傲慢,但面对把他们抓到这里来的虫族巴巴鲁却透露出隐晦的讨好和亲近。
这时,之前吃喝了一些食物,正坐在地上休息的一个女人突然站起来对着一个青年叫道:“华德,你怎么……”对上那人的目光,她顿了一下,问道:“你……你……你还好么?我还以为……”
叫华德的青年相貌有种雌雄莫辨的漂亮,他冷漠地瞥了一眼那个骨瘦如柴的女人,没有答话,看着巴巴鲁的眼睛问道:“好了,我们都到这里了,你说的那个人在哪儿?”
“啊,那个……哈哈、哈哈……”巴巴鲁干笑两声,偷偷瞥了眼容远。
华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其实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这个人,现在不过是证实了他的猜测而已。他理了理衣领,还拨了一下头发,微扬着头走到容远面前,打量了一下对方,才手抚着胸口,欠了欠身道:“您好,尊敬的先生。”
容远抬了抬眼,看他一眼,道:“唔,好。”
华德僵了一下,从这个人的脸上他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但是想到自己来到这里以后吃得苦,还有期望中的近在咫尺的未来,他咬了咬牙,又道:“先生,我听说你实力强大,心怀慈悲,因此……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您是否能答应?”
“说。”容远的回答异常简短。
米亚转了转眼睛,看不出他是不是生气了。
华德谨慎地道:“我请求您,让我们为自己的人生做主。”
“你什么意思?”米亚皱眉问。
华德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确定是个没有威胁的小姑娘,于是并不理会她,看着容远道:“我们很感激您的无私援救,真的,非常感激……不过我们和这位巴巴鲁先生以及他的同伴之前有过一个约定,约定的内容完全出自本人意愿,绝无勉强,所以……”
“你该不会说,你把自己卖给了这位巴巴鲁先生吧?”之前那个认出他的女人似哭似笑地尖叫道:“我在地下找了你一个多月!我差点儿死了!我为了你才被他们抓住的!我都是为了你!现在你说……你是自愿的?你自愿……不,应该说你求这位巴巴鲁先生卖了你,是吗?”
华德终于正视了她一眼,平静地说:“追求更好的生活是人的本性,我认为这并没有什么可耻的。”
“可耻……呵呵……没什么可耻的……”女人两眼无神地坐到地上,喃喃道。
众人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美人团却都是一脸的理所当然,也有那么两三人脸上带着些羞惭,却并没有反悔。
“所以,你……你是……”却是米亚不敢置信地看着华德,道:“你把自己的身体当做货物,宁愿不要自由和尊严,去追求你所谓的更好的生活吗?”
华德笑了:“小丫头,你是刚来狱星吧?”
“你怎么知道?”
“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人生除死无大事,跟生存比起来,其它的一切都并不重要。”他顿了顿,又道:“更何况,只要能接近那些大人物,就算一开始只能像小猫小狗一样趴在地上,但以我的相貌和能力,重新站起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到那时,我的自由和尊严,我会重新为自己拿回来。”
“已经支离破碎的东西,真的还能拿回来吗?”米亚问。
华德没再理他,也不管其他人异样的眼神,他知道做决定的只有一个人。看着容远,华德道:“我认为,我的身体是我本人的东西,怎么使用它也是我独有的权利,您觉得呢?”
容远漫不经心地说:“嗯,你说的有道理。”
“哎,你怎么……”米亚急道。
“那么,我请求您,不要阻拦我们的这个决定,可以吗?”华德又道。
“可以。”
——只剩下最后一点了!华德攥紧拳头,说:“我知道巴巴鲁先生跟您之间可能存在一些误会……”
“没有误会。”容远打断他说。
“……就算……呃,可能您对巴巴鲁先生有别的安排,但是……”华德重整旗鼓,“要实现我们的愿望,巴巴鲁先生的人脉关系是必须的。所以,虽然十分冒昧,但请您……”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小了下去,“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巴巴鲁先生。”
容远并没有了回答。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空气仿佛都静止了,巴巴鲁的呼吸不由得粗重起来。
忽然,容远轻笑了一声,说:“可以。”
“真的?”华德大喜过望地反问道,又立刻像是怕他反悔一样忙忙道:“太感谢了……非常感谢……”他一边说一边欠身一边后退,就要招呼巴巴鲁和其他的美人们一起离开,突然一个声音止住了他的脚步。
“等等。”
容远道,指了指脸上的喜色还没来得及展开的巴巴鲁说:“走之前,先把其他人都带回地面去。”
“是是是,我这就办。”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的巴巴鲁点头哈腰地应道,一身口哨叫过来两只琥珀色的蚂蚁,说:“这是我手下方向感最好的两个小家伙,跟着它们走,只要两天就能返回地面,保证一点岔路都不会走。”
“还有,”容远又道:“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有关中心城的情报,以及你们以前那些‘货物’的下落,如果撒谎或者隐瞒……”
“不敢不敢,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中心城的情报,所有人都是很感兴趣的,于是在看容远并不反对的情况下,本来要离开的人也都坐下来听一听。期间,杜勒不知道跟女儿泽菲娅说了什么,终于拉着一脸怀疑和不情愿的女孩离开了巴巴鲁的队伍,走到容远面前请求追随。
“追随我?”容远指了指泽菲娅说:“你一个人可以,但带上她?免谈!”
泽菲娅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冷哼一声,就要说什么,却被杜勒拉住。杜勒几乎快要跪下了,苦苦哀求道:“求求您,泽菲娅是个好孩子,她只是……她只是被骗了……我作为父亲,连让她吃饱肚子的办法都没有,才让她被坏人哄骗,求您了……我……”
“不行。”容远干脆利落,铁石心肠。
杜勒还要再求,但泽菲娅已经不愿意再忍耐了,她瞪了容远一眼,用力甩开父亲的手,转身跑回了巴巴鲁身后。巴巴鲁揣着双手笑呵呵地看着,泽菲娅要离开的时候他不阻拦,跑回去的时候还侧了侧身好让她过去,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
杜勒既哀且怨地看了眼容远,毫不犹豫地去追泽菲娅了。
“他真可怜。”米亚忍不住道。她似乎已经能看见这个并不算弱者的男人被女儿拖累的尊严扫地、甚至失去性命的一幕了。
“可怜?”容远道:“都是他惯的。”
“……说的也是。”米亚想了想道。子女的不懂事,父母要背很大一部分的锅。也许是认识到容远并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滥好人,米亚偷眼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接下来,您是打算去中心城吗?”
“嗯。”
“我……我能跟您一起去吗?”米亚道:“我爷爷肯定能打听到,以前被他们抓去的人都卖到了中心城,他很可能会到那里去找我,所以我……我想去那儿等他,但我一个人不敢去……”
“我并不是打算去观光旅游的。”容远并没有直接拒绝:“如果你不怕被我牵扯到更大的麻烦里去的话,就尽管跟着吧!”
“啊,谢谢您,先生。”米亚高兴地说。
“你可以叫我容远。”
“是,容……容先生。”
“那……我们也可以跟您一起走吗?”旁边又有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