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完测试赛时, 张珏收拾着鞋子准备回酒店休息,就听见有人叫他。
“张珏,我们要去聚餐,你来吗?”
张珏抬头, 看黄莺站在门口朝他招手, 后面站着关临、金子瑄、石莫生、樊照瑛、米圆圆、陆晓蓉。
石莫生是这次聚会的发起人, 他解释道:“米圆圆和陆晓蓉都是去年升组,咱们今年也都进了成年组, 练说, 至少索契周期内,花滑就靠咱们撑了,以后大家在赛场上碰面的次数不会,就一起吃个饭嘛。”
张珏哦了一声,和沈流打了个招呼, 就背着包跟人走了。
走的时候,他发现樊照瑛和陆晓蓉还很自然的握着手,张珏眼珠一转, 凑黄莺边上,小手指不着痕迹的一抬。
“莺莺, 他俩是?”
黄莺挤眉弄眼:“他俩都满18了,不算早恋。”
张珏:“我没说他们早恋, 但他俩啥时候在一起的啊?我记得他们不是一个省的。”
樊照瑛是j省的, 陆晓蓉是l省的,两咋回事啊?
关临微微一笑,俯身和张珏分享八卦。
“就全锦赛那会儿,樊照瑛已经恢复训练有一阵了,那次他也去看比赛, 饭后我们几个聚餐,然后聚餐的时候,樊照瑛就开了个不怎么合适的男女性别相关的玩笑,陆晓蓉当时脸色变了,立刻表达了不快……”
张珏不解:“我问的是他们怎么在一块的,不是问他们以前怎么吵架的。”
关临挥手:“没吵没吵,樊照瑛一听,也发觉自己不对,立刻就道歉了,我们都被他那个干脆劲惊了一下,然后樊照瑛还解释说他学校里不男生么玩笑,陆晓蓉发火以后他才知道不合适,还说发觉做错事立刻就道歉并不丢人,然后他俩就干了一杯。”
黄莺接话:“不是酒哦,他们干的是果汁,一杯果汁干完,在聚会的后半段,他俩就一直在聊,还交换了电话号码。”
聊着聊着,两人就,嗯,大家懂得。
黄莺:“晓蓉姐说,樊哥能立刻道歉还不认为丢人,说明他不是大男子主义,没什么爹味,认识久了,又觉得樊哥很礼貌,养很好,樊哥还长得那么帅,很值得深入发展。”
张珏点头:“原来如此。”
他以前做偶像训练生的时候,经纪人就和他说过,有养的男生是很讨女孩子喜欢的,尤其是在网络上牛鬼蛇神到处跑,不断有人掀起对立言论的情况下,正常言论都显得格外珍贵讨喜。
【经纪人:所以张珏,你不能正义感一上来,就指着一些脑残言论直接骂娘,要文雅的反驳,懂吗?】
反正张珏那一届选秀就有训练生买水军炒作养好、情商高、礼貌百分百的人设,两天涨粉60万。
可惜后来被爆出嘲讽女性是“幕刃”的言论,还有录音作为证据,60万粉马上又掉回去了,就这,被骂的女性才把录音放出来的时候,网上也不乏抱团嘲讽“女的出门吃顿饭还带录音笔实在居心不良”的言论。
当然了,像张珏这种跟着三观正到极点的经纪人的孩子就知道,要求受害者完美,攻击受害者里不好那里不好的人,一般脑子也有问题,否则无法说明为什么人不和受害者共情,反而和加害者共情了。
不过樊照瑛是现实里的真.好教养,陆晓蓉和他在一起似乎也蛮好的……反正比张珏死前都没脱单的要好对吧。
他们去的是京深,先买海鲜,然后去排挡里做。
店老板的蒜蓉扇贝蒸得特别好,尤其是撒上他们自制的剁椒,一口咬下去,鲜美辛辣的味道在舌尖绽开,简直美滋滋。
可惜作为运动员不能吃过多辛辣的食物,张珏只克制的吃了两个,便转而去吃花螺。
大家都是一个项目的运动员,聊得话题自然也和花样滑冰分不。
石莫生提起选分站的事。
“只有上赛季世锦赛前十二名,可以确保一定有参加两个分站的比赛名额,上赛季世青赛、青年大奖赛决赛的前三名可以保证至少一站的分站名额,我们这种青年组不出彩的,只能多比几场b级赛积累积分,增加世界排名,才能提高申请分站的成功率了。”
“张珏,你比b级赛吗?”
张珏点头:“我会去参加加拿大的秋季杯。”
黄莺笑嘻嘻的:“我和临哥也去,练说让我们在b级赛找找成年组赛场的感觉。”
金子瑄掰手指:“中国站有三张外卡,只要我们能自己申请到一站,然后用外卡参加中国站,就能参加两站分站赛。”
只有参加两站分站赛,才有希望积累到足够参加总决赛的积分。
张珏吸溜着果汁,很干脆的说:“我已经申请到美国站和俄罗斯站了,不需要外卡。”
言下意,三张外卡,金子瑄和石莫生、樊照瑛可以和董小龙一起争一争,张珏不参与。
石莫生对他咧了咧嘴:“那可真是谢谢你啊。”
张珏比大拇指:“不客气。”
沈流以前也是这样,只要感觉还行就会申请两个分站,避开外卡的竞争,给自家人留出场位次,次也是他提醒张珏这么做的。
正所谓一哥的担当么。
吃晚饭了,樊照瑛说要带他们去唱卡拉ok,张珏作为歌王,才进包厢就被推到话筒前,他也不客气,点了几首摇滚就开唱,接着樊照瑛和陆晓蓉合唱情歌,使劲的给大家喂狗粮,场面热热闹闹的。
因为教练们不许孩子们回去太晚,所以他们也就玩到九点为止,樊照瑛不停的接着来自各位练的电话,承诺会好好把未成年的几个送回去,张珏靠在一边吸溜酸梅汤。
正是夏季,酸梅汤里加了冰块,喝起来挺爽,张珏咳了几声,黄莺就把杯子拿走。
“张珏,别喝了,万一喉咙发炎的话,你又不方便吃药。”
张珏捂着喉咙,点点头。
其实他也没觉得自己的喉咙不舒服,但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张珏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的确是哑了一点。
一始他都没感觉,只是出门晨跑结束,回去的路上顺带买个香蕉的时候,张珏张口说了句“阿姨,给我拿个香蕉”,才察觉到不对。
他轻咳几声,想清清嗓子,感觉声音还是哑。
就在这时,有人在边上提醒他:“娃儿,别咳儿了,你是倒仓儿,哦不,变声儿,多喝水,吃润喉糖儿。”
张珏转头,就看到个爷爷,他提着个袋子,窄肩细腰,细眉长眼,明明瞅着五十来岁,鬓发灰白,一张眼睛却可以用清澈含情来形容,而且张珏总觉得他张脸看着莫名眼熟。
不过大爷没说错,张珏被他一提醒,也想起自己确实到了个年纪。
小孩低声说了谢谢,提着香蕉离开。
那大爷站在原地,看着张珏的背影,啧啧赞叹:“身段真好,唱歌也好听,嗓子的底子好,倒完仓以后不得了。”
水果摊老板将几个梨子放秤上:“许叔,您认识那孩子?”
许叔回道:“是家里的娃儿,他爹得管我叫二大爷,不过我上回和孩子见面的时候,他还在亲娘怀里吃奶呢。”
摊主调侃:“我看孩子长得好啊,好了准又是个角儿。”
许叔说:“人已经成角儿了,只不是我们这一行的角儿。”
张珏自然不知道偶尔遇到的大爷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变声也不是长个子,他膝盖没疼,说明长得最猛的那一阵还没来,便干脆抓紧时间努力练四周跳。
任何竞技项目的难度都是不断向前发展的,张珏对这点看得明白,他深知如果想进一步提高竞技水平的话,就不能只有一种四周跳。
一种四周跳只能在节目里使两次,果有练出新四周,他就可以在自由滑里排第三个四周了。
他现在的4s+3t已经大成,甚至连4s+1lo+3s的夹心跳都能做,练组认为他的4s技术已经成熟,也支持他将4t的练习排上日程。
然而就在这时候,所有人都发现了一个问题。
擅长刃跳的张珏,在跳点冰跳时,其实是没法维持刃跳时的转速的,而在挑战作为点冰跳的4t时,他的又力量不足以支撑他跳到可以完成4t的程度。
所以如果张珏不管不顾的使劲往高了跳,并努力转体,跳出一个足周的4t,那他一定无法落冰,果他想落冰,那么高度就不够,在转满4周前就要落地上,然后摔得满地乱滚。
要改变这些不足,张珏就势必要次开启增重训练,但赛季已经开始,现在增重的话,张珏能否保住自己的转速就成了问题,果不增,他就出不了4t。
张俊宝咬着手指:“简直是死结了。”
沈流把他手往旁边一扯:“别啃了,你指甲都要秃了,小玉个问题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想出法子的,你看世界上拥有两种四周跳的男单不超过3个,张珏还小,咱们暂时不用着急。”
张俊宝压低声音,声音急促的反驳:“我怎么可能不着急,你是不知道次我们去北京集训的时候,孙指挥和我们说,上头知道男单要崛起,就要小玉好好比,争取在世锦赛带回起码三个名额!还有成为我们在索契的夺牌点之一,事宋总教练也知道,不然我们怎么会在这当头支持小玉去练4t,你以为我前就不知道他力量不足的问题吗?”
一年的世锦赛,果张珏能拿到前两名,中国男单在明年的索契冬奥就能有3个参赛名额,果他能进前十,就只能带回两个。
果张珏拿到前四,而和他同国的队友也能进前八的话,两人的名次相加就小于13,就依然能给本国带3个名额回来。
领导们不指望张珏升组第一年就去拼世锦赛的台子,却希望他能和队友配合着达成第二个法子。
可问题就在这里,现在除了张珏以外,国内别说是可以打进世锦赛前八的男单了,连能进前十二名的都没有,才升组的几个小将固然在国内算得上不错,可在国际上,他们不仅没有沈流当年那个级别的技术优势,表演分也是普通档位,能不能给张珏援助,完全说不好。
但国际上对亚洲选手还是会时不时的压分,张珏要是不能建立起技术优势,在成年组的世锦赛上,争牌子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张珏听到领导给的指标时一点表情都没有,只乖巧的点头,但旁听的张俊宝压力就大了。
本国冬季项目实力有限,可上头总是会给指标,比带回几个金牌、几个银牌什么的,有时候不是领导想给运动员压力,但他们上头还有更大的领导要求他们出成绩,然后才好批预算。
张珏从今年上半年金梦和姚岚退役后,就成了体育局在冬季运动方面主推的运动员,关注花滑项目的冰迷都能明显感觉他在冰演里一直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各方面资源给的也是冬季项目里的最高档。
而上头把些东西给出来,是要张珏出成绩的!
“宋总教练和孙指挥的压力都很大,张珏说他没问题,但我看他现在被困在力量不足的困境里,怎么可能不急,万一孩子只是嘴上不说,心里压着些事,影响到他的比赛状态可怎么办?”
张俊宝心说这事整的,但凡领导们只是给个指标,他都不用这么急,毕竟指标年年有,也没说每次都完成的,上头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但次上头是先把资源给了,甚至加大了花样滑冰的推广力度,为冬奥做预热,然后才提了要求,番操作就连孙指挥都觉得压力大了。
砰,张珏又摔了一跤。
沈流看张珏拍拍屁股爬起来的淡定样子,搂住张俊宝的肩膀。
“师兄,我知道你关心张珏,但他真没那么脆弱,你要相信他。”
张俊宝摇头:“我现在算是明白你当年在这个位置上的压力有多大了。”
全村独苗不好当啊,在大家都宝贝的同时,也意味着所有的压力都要颗苗苗独自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