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感到轿子轻巧的停了下来,外面也有一瞬的寂静。
“请新郎叩轿门迎新娘下轿!”喜娘高亢的声音在这一瞬的寂静中十分的明显。
侍从呈上弓箭,和|笑了笑,左手开弓右手一把拿起那三支箭,弓箭被抡成一个满月,双眼微眯,盯着轿门。
“刷”的一声,三支箭齐刷刷的被射入轿门,露在外面的箭翎不停的颤抖,当真是箭无虚发入木三分。
人群这次倒是真的都安静了下来。
永安紧张的握紧了苹果。
“好!”兆惠率先鼓起掌来,“我见识过不少的箭术,今日一见,才深觉百步穿杨也不过如此了。”其他人回过神来,跟着拍手,一连串的叫好。
轿中的永安轿外的和|皆同时舒了口气。
喜娘掀开轿帘,和敬走过去将手递到永安身前笑道:“永安,今儿姐姐送你出嫁。”
永安谨遵着嘱咐,新娘子不开口说话,将手递给和敬。
和敬牵着她一步一步的下轿。
和|觉得喉咙有些干渴,自己朝思暮念的人现在穿着大红的嫁衣一步一步的朝着他走过来,这是真的美梦成真了!
和|的双脚像是被黏在了地上似的,动也动不了,他听着喜娘说着吉祥话,看到永安在和敬的搀扶下跨马鞍过火盆。以后她就真的是他的妻子,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牵她的手,她还能为他生儿育女!光是想一想,心脏就跳动的不能自己!
和敬引着永安走到和|跟前,朝着面红耳赤的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将永安的手交给喜娘。
和|一双眼睛几乎就黏在了永安身上,别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请新郎拿起喜秤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喜娘道。
捧着喜秤的喜娘向前走了一步,和|咽了咽口水,左手拿起喜秤,慢慢踱步到床边,想了想,又在永安身边坐下。他单手拿着二三十斤的武器都从来没抖过,而此时握着喜秤的手却不停的在颤抖。
身边的这个人就是自己挂念了这么久的人,和|早已失了官场上的冷静。现在永安明明白白的坐在他的身边,但是他却忽然有些患得患失的了,大概就是“近乡情怯”吧。
喜娘心下暗笑,这位前途无量的和大人,据说从来都是冷静无比的,但是此时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傻呆呆的。
“请新郎拿起喜秤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喜娘又道了一遍,提醒着懵懵懂懂的和大人。
和|怔了怔,像是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定一样,转头看着盖着喜帕的永安,一双眼睛眨也不眨。
像是怕惊了盖头下的佳人,和|小心翼翼的挑开喜帕,露出一张美丽的容颜,双目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和|忍不住痴了。
永安皮肤细腻,平日里也都是不描眉擦粉的,但是今日薄粉敷面,更显得肤如凝脂白璧无瑕,一双杨柳细眉被细细的描绘,更觉精致。还有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变过,还如当初在山野之中见到的那般清澈见底。皇宫里的那些事情完全没有污染到她!
永安悄悄的向和|投去一瞥又赶紧转回去,和|一直注视着她,这点小动作自然完全落入他眼底。
喜娘收回喜秤,另一个端着两杯酒的走到两人跟前跪下,呈上两杯酒。
喜娘道:“请新郎新娘喝合卺酒。”
和|永安对视一眼,一人端起了一杯酒,微微转身,对坐着。
双臂交环,昂头将杯中的酒喝下去,和|像是一直没有眨眼一样,一动不动的紧盯着永安。永安耳根通红,脸上的红色倒是分不出是胭脂还是脸色了。
和|想,这样的酒,便是酒中有鸩毒,他怕也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去吧。
喜娘端着空杯退下,那些端着吉祥寓意瓜果分站两排的喜娘们则上前一步,一边唱着撒帐歌一边朝床帐中的两人撒这些瓜果。
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
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鹈妫淙聪衫勺酱Α
撒帐南,好合情怀乐且耽,凉月好风庭户爽,双双乡带佩宜男。
撒帐北,津津一点眉间色,芙蓉帐暖度春宵,月娥苦邀蟾宫客。
撒帐上,交颈鸳鸯成两两,从今好梦叶维熊,行见珠来入掌。
撒帐中,一双月里玉芙蓉,恍若今宵遇神女,戏云簇拥下巫峰。
撒帐下,见说黄金光照社,今宵吉梦便相随,来岁生男定声价。
撒帐前,沉沉非雾亦非烟,香里金虬相隐快,文箫金遇彩鸾仙。
撒帐后,夫妇和谐长保守,从来夫唱妇相随,莫作河东狮子吼。
听得歌中露骨的意思,永安羞得脸色通红低下了头,和|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但是耳根也渐渐的红了起来,端坐在床上。但是一看就知道是在强作镇定。
此时,撒帐歌也已渐渐唱到了尾声,一边唱一边有喜娘来将两人的衣襟打了个结,道:“祝新郎新娘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几乎是同时,歌声停了下来,喜娘们齐齐拜下:“祝公主额驸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最后一个喜娘的身影也消失在视线中。屋内没人了,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两人之间的气氛却越来越怪异,空气好像越来越稀薄了。
最后和|忍不住轻咳一声:“公主。”
这一声呼唤像是将生锈的机关重新开启。
“额……额驸……”永安结结巴巴的道,一双眼睛盯着龙凤花烛盯着脚底地面,看东看西就是不看和|。
和|一本正经的端坐着,悄悄的往永安的身边更挪了一点,两个人紧紧的挨着了。
那人的呼吸声近在耳畔,温润的气息吐在脸上,永安身子蓦地绷紧。
和|眨了眨眼,悄悄的伸出右手握着永安的左手,永安象征性的挣了挣,没有挣脱也就作罢。
和|感到她温顺的动作,嘴边的笑容越扩越大,嘴角的弧度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两个人就这么红着脸握着手坐了一会儿,和|才忽然想起一件事,永安被折腾了一天了,大概还没吃饭吧?遂温和道:“你饿不饿,要不先吃点东西垫垫胃再就寝?”
永安点了点头,将笨重的凤冠卸了下来,坐到桌边,看到和|又盯着她,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了?”
和|笑:“你今天真好看。”
永安脸上的红色好不容易落下去,现在又被爬上来了。
和|笑眯眯的递给她一双筷子道:“真的,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永安接过筷子,筷子上也雕着吉利的龙凤呈祥的花纹,低下头专心致志的吃着。
“外面有嬷嬷们守着,我不好出去,屋子里都是些投吉利的枣子花生这些,将就着吃吧,要是不够,我就悄悄出去从厨房里拿些来。”和|道,他吃不吃倒是无所谓,但是永安饿着了他可是会心疼的。
而且,他就想一直呆在这儿看着永安,离开一刻都不舍得。
“你以前不是不叫我公主的么。”永安抿了抿唇,声音更蚊子哼哼似的,若是和|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清楚。
但是和|仔细的听到了,眉开眼笑的握着永安的另一只手不肯放:“那以后人前我还是称你为公主,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我就叫你永安如何?”
永安点了点头,又往嘴里塞了个大红的枣子。
她本来就不算饿,只是受不了那样燥热的气氛,听到和|提议吃点东西便答应了,此时吃了三两个枣子就吃不下去了。但是想到接下来应该发生的事情,恨不得将头埋到碗里去,一下一下划拉着筷子。
不知道和|有没有看出她的纠结,反倒是笑眯眯道:“永安,时间不早了,现在就歇下?”
永安现在不止是脸了,整个身子都红的像熟透了的小虾米,手无足措的答应:“哦……哦……”
和|现在倒是镇定了,坐在床沿上,拍拍身边的位置笑眯眯道:“要是睡不着,我们说说话吧,永安,过来坐坐?”
和|本就生的俊美,平日里从未笑得这么开怀,今日启唇而笑,被那红艳艳的花烛一照,说不出的惑人,永安被那一笑蛊惑,就直愣愣的走过去坐下。
和|奸计得逞,笑得更加灿烂了,紧紧握着永安的手不放。
两人什么都不说,和|是看着永安就够了,永安是不知道说什么,转头盯着那个龙凤花柱了,倒是觉得身上越来越热。
和|也有这种感觉,微微一皱眉却也明了,大概是在合卺酒中参杂了一两味无伤大雅的药。心下又有些叹息,如非如此,以永安害羞的性子,今日的龙凤花烛夜还不知道该怎么过呢。
烛火摇曳了一下,在墙上映出两个并肩而坐的身影。
和|轻声道,声音却是说不出的魅惑人:“公主,花烛要燃尽了,咱们还是歇下吧。”
永安红着脸点了点头。经过昨天嬷嬷那一番教导,她知道成亲洞房不是这样,但是难道要真的要根据那些“不正经”的小画册里面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