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格在学校里很少看报纸。

所以，在郭栋点燃香烟的时候，他并不知道严清华在记者采访时说了什么。

一月的第三周周末，三中主场面对飞翔职高。

再遇樊航，楚格和三中球员心里的感觉，带着一点转世为人后的熟悉与陌生。

上个学年和飞翔职高的两场比赛历历在目，特别是最后一场小组赛，他们只要不胜飞翔职高，便无法完成小组赛出线的目标。而现在再遇飞翔职高，三中已是六连胜，成了所有人心目中的强队。

而飞翔职高在小组赛中虽然战绩不错，也取得了四场胜利，但比起三中来，在评价上还是要差上一个档次的。

樊航华丽的脚下技术，今年也鲜有人提起。他对足球的执着，本是他性格的最直接体现。到了这个以胜利为准则的竞技环境下，那种执着显得微不足道，成了一种不懂变通的顽固。

“恭喜三中，我们球队可能对你们造不成什么影响。”樊航对楚格的态度，并没有受两只球队不同战绩的影响。在他看来，战绩和胜利才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艺术家，没想到你们也能小组出线。我还以为现在搞艺术的早就不吃香了呢。”张力对于这些有着奇怪特点的人，语气上总不免要带着一点淡淡的嘲讽。对康敬的时候，他嘲笑别人像卫生纸般的笑容，对樊航，则是嘲笑对方固步自封的足球艺术守护者的古怪思想。

樊航听了不过付之一哂。对他来说，嘲笑他坚持自己的追求，其实是一种很高的赞誉。

“人总得有点追求是吧？不然球队踢不赢，个人对比也赢不了，这个时代对我们来说，就显得很不友好了。”樊航说完，便伸展着腿脚退回了他们的球队中，聆听着主教练对比赛的安排。

樊航的心态如此包容，倒让张力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议论别人的人，尤其是遇到石磊之后，他对坚持做自己的人反而有了一种尊敬。

而三中的学生也和张力一样，对别人的特殊嗜好打心底里是不会拒绝的。

石磊在球场上进行自己独特的热身操的时候，三中的学生就展现出了他们对奇怪事物的接纳心态。在石磊打出第一拳的时候，常胜带着三中的球迷也在看台上模仿着石磊的动作打出了一拳。

整个看台上学生的跟风，将石磊原本突兀的举止，带进了一副新的图画中，远远看去，在三中的校园里竟是如此的和谐。

“闷葫芦不再是死猴子的闷葫芦了，而成了我们三中的闷葫芦。”面对着满看台的手舞足蹈，侯家敏不得不承认了这么一个现实。

三中学生对石磊的态度转变，绝对不仅是因为蒲江中学来犯的那一场比赛的表现，而是他每一场比赛的坚持。

随着三中打了八场比赛，石磊在其中几场比赛中，虽然会偶尔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但整体的表现还是很呆板，可他将这种呆板坚持了下来，而且很好的融入了三中校队的这个集体。不论球队是领先或是落后，不管队友是急躁还是冷静，他坚持踢着自己的足球——断球，交给楚格。

将一件简单的事情做到极致，那就是天才。石磊就是这种很蠢的天才。

而樊航，脚尖在足球场上精妙的舞蹈，让他很早就拥有了天才的称号，但细看起来，他做的也是将带球这件事做到了极致而已。

石磊热身完毕后，比赛准时开始。

樊航虽然在赛前就恭贺了三中，在他心里，也预计着自己的球队赢不了三中，但他还是没有放弃。

开始阶段，他就很积极的贴防楚格。

楚格在他的防守下，得球便传，一脚触球毫不停顿。

“楚格，踢了这么多场比赛，看来你的技术还是不到家。”樊航的声音就在楚格的脑袋边，可想而知，他对楚格的防守有多么的到家。

“啊？是吗？”楚格努力的让自己的语气中有一丝讶异。

作为并列进球榜的球员，作为带领三中获得小组赛六连胜的球员，现在能如此对楚格说话的人，可能也只有樊航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了。

“听起来你有点不服？”樊航也听出了楚格语气中的做作。

楚格笑，脚下迈开，抢先一步得到球，然后背身斜磕，将球传给了前方的苏畅。

苏畅得球起步，奔跑中脚下虚晃，看似要内切的时候，一个大步领球向底线靠去，在对方逼抢过来的时候，扣球传中。

侯家敏在小禁区内起跳，在和对方的肉搏中错过了第一点的争抢。

第二点的夏易追了过来，刚一触球，便被对方内收的边后卫破坏了。

“楚格，我们再来玩玩？”整个过程，樊航犹似未见，在己方得到球权的时候，有些技痒的对楚格道。

“樊航，你就没反思过吗？”楚格自然不会答应樊航，他提醒樊航应该回忆一下上个学年的交锋。

飞翔职高在上个学年本来有大好的机会，但因为樊航的粘球以及想和楚格斗气，导致球队最后小组出局的悲惨命运。

今年再见，已换成了淘汰赛这种级别的比赛，这可比小组赛要严谨得多，楚格没料到樊航又想要重蹈覆辙了。

“如果踢球变成了负担，舞步带上了镣铐，还有什么意思？”樊航嘴里说着，脚下接到了队友的传球。他带球的节奏也很奇怪，明明有无数种方法向前，却偏偏拉近了和楚格之间的距离。

“来防我！”樊航大喝一声，单方面向楚格下了战书。

此时比赛进行到了第十五分钟，本来轻松的氛围因樊航的这声爆喝变得凝重了起来。

三中的学生在看台上坐直了身体，目光集中到了樊航和楚格之间。

“楚格加油！”不知谁在看台上喊了一句，三中整齐的呐喊声便源源不断的响了起来。

这……

在被校际联赛氛围所逼，必须要和欧阳宇志等人竞争射手榜首位之后，楚格又被逼着要和樊航在球场上进行单人对决。

“多灾多难的楚格啊，被阳哥逼上球场后，就一直被迫去接受各种挑战。”张力嘴里替楚格打抱不平，发光的眼睛却背叛了他。

没人能抵制住球场上两两对决的诱惑。

“你这个家伙，一辈子也别想成职业球员了！”楚格只能如此发气，然后慢慢移动，压迫樊航的带球空间。

樊航球交右脚，外脚背将球向前拨动，身子随着而上，和楚格之间由两米变成了一米。

“这是假动作。”樊航突然开口，身子也跟着一歪，就像右脚突然断掉般整个人在楚格面前矮了一截。

出招之前提醒对方，你当你是圣斗士啊！楚格有点泪流满面了。

不过这个动作，即使樊航不开口，他也知道是假动作，于是重心稳下，心里多了个心眼。

他不想和樊航在球场上搞得像是单挑一般，但现在他的任务就是防樊航，不得不打起精神，有些被动的接下了挑战。

“太慢了！”樊航厉声叫道。矮下去的身子突然突前，本来在右脚外脚背的足球被他扣了回来，很快又被左脚内侧踢向了前面，两脚之间的衔接非常到位，和楚格身形交错间，已经将球带到了楚格的身后！

轻盈而迷惑的步伐，这便是樊航认为的艺术。如果可以，他也想学学用脚来拉小提琴。

“楚格，你输了！”樊航突破得手，立时得意了起来。

“断球，交给楚格。”樊航的话还没落下，就被眼前的一道身影念叨着将球断了下来，他还没抬头看清楚石磊的国字脸上到底有没有骄傲，足球已经从他身侧掠过，飞向了前方。

不对……樊航心里突然涌起了苦涩。又被楚格摆了一道！

他回头，果然见刚才沉下重心的楚格如同野兔般带球蹿了出去。

刚才楚格稳下重心，根本就不是为了防守樊航，而是为了接球的时候发力！他的防守动作，只不过再一次将樊航的突破路线固定了下来，让身后的石磊能够发挥！

樊航的确是突破了楚格，可他很快就丢球了，如果他要厚着脸皮单方面宣布战胜了楚格，那也可以。不过樊航不是那种人，他只好在全场高呼石磊名字的时候，加快步子向楚格追了上去。

他的速度要比楚格快，何况楚格此时带着足球，在他快速的拉近两人之间距离的时候，再次发出了挑战书：“楚格！我来了！”

他相信楚格也听到了这句话。因为楚格马上将球传了出去！

这次石国洋得球，在禁区前突破后，分球给左边路靠近小禁区的夏易。

夏易也不含糊，直接起脚打门。

飞翔职高的门将跃起在空中，将球扑了下来。

“楚格！你当我不存在吗！”樊航跑到中途，三中已经完成了打门，这让他的第二次挑战又变成了他的自娱自乐。

“樊航，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坚持的是足球的个人艺术，而我坚持的是足球的团队能力。我们两个人不用非要比个高低吧？“

楚格的回答一如既往。

樊航嘴角冷笑。他忆起了去年和楚格在小组赛最后一场的对决。楚格是以团队为目标的，所以，要让他和自己形成单挑，自然是要将他们的团队逼到一种绝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