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神色微变,问起详细。
传讯兵卒一一回答,还拿出了采摘下来的麦穗呈了上去。
李世民接过来后,沉吟不语。
边上,亲随、姻亲长孙无忌也凑过来两步,仔细打量着那截麦穗,而后拱手道:“这是仙家手段, 听说洛阳城最近有不少仙家之人聚集过来,似乎将有宝物出世!不如差人过去打探,看能否寻得踪迹,即便不能拉拢,至少不能让王世充占了先机。可惜了,那位道长没有跟来,若有他在, 当可有所布置!”
李世民沉默片刻,等长孙无忌都忍不住要催促了,才摇摇头道:“我等既是行军,那就该行兵家事,至于神通事,莫要过问,只管打仗!”
他见长孙无忌还要出口相劝,就道:“我曾听人说,兵者行军,气血如烟,杀伐甚重,最是辟邪退仙,就算是神通大能,轻易也干涉不得,否则这人间的王朝更替,不是早就为仙家把持?何况, 鬼神之事,从来是远之则无扰, 近之则受制,所以, 吾等只管打仗,余下的不用多问!”
说着说着,他忽然笑道:“说不定,这消息传到了王世充耳中,他反会有所行动,因此放松了对兵马钱粮的督管,本末倒置,则洛阳更易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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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李世民所料的那般,几乎在同时得到了消息的王世充,已从城墙上匆忙走下,召集了几个奇人异事,询问此事的意义。
与李世民所遇相同的是,同样也有一截麦穗,被摆在了众人的桌上。
几位或僧或道,或者妇孺或乞儿打扮的修行之人,拿着那截麦穗仔细打量,不是发出惊疑、惊叹, 更是反复询问过来通讯的兵卒, 确定了前后变化后, 就都沉默下来。
感受到众人心头的压抑, 王世充眯了眯眼睛,旋即问道:“诸位都是有大本事的人,肯定能看出这次变化背后的原因,但王某俗人一个,不知神通深浅,不知诸位有什么要教我的。”
众人闻言,各自对视,最后是一名拄着龙头拐杖的老者出列,拱手道:“好叫国公得知,这能将被毁的田地尽复旧观的神通,可谓夺天地之造化,若那位不是以幻象之法掩人耳目,那就是能掌控虚实,乃是陆地神仙!”
“陆地神仙?”王世充眼皮子一条,跟着大手一挥,唤了人来,吩咐道:“传我的命令,派出暗司之人,大索全城内外,将最近抵达洛阳之人,都甄别出来!”
“喏!”
“国公!”
见得兵卒领命而去,那老者等人却是脸色一变,赶紧上前劝阻:“使不得!虽然城外来了个疑似陆地神仙的人物,可如今洛阳内外,可不光只有这一位,还有其他许多宗门人物,这些人背后的宗门非同小可,一旦得罪了,对国公而言,后患无穷!”
啪!
王世充忽然一巴掌拍在桌上,眯起眼睛,沉声道:“几位先生,我王某人自问没有亏待过你们,担忧所需,一应俱全,问计于诸位后,也是依言而行,但此番洛阳城中,到底有何变化,为何诸位就是不愿明言?先前诸位示警,我便传讯上下,连我的儿子都被我嘱托,最近要小心行事,约束手下。你等说要活人血祭,我便让人将周围的流民领来,供你们使用!结果到了现在,几位还不愿意明言?”
说话间,他的气势咄咄逼人,鹰视狼顾,身上杀孽化作煞气,袭向众人!
为其势所迫,那老者居然额头见汉,心中暗暗吃惊,心道,传闻此人乃是上界一位混世魔王转世,果然名不虚传!
他们这些散修之人,之所以愿意投入王世充麾下,本就是看重他的转世身份,有意交好,现在见对方隐隐一副要翻脸的模样,也有顾忌。
于是,在权衡之后,老者与其余之人对视传念,最终有了决断。
“这件事,还要从四十多年前说起,那时就有一处神藏之地,这所谓神藏……”
他叹了口一口气,终于是将自己所知的神藏之事,和盘托出。
“神藏?前辈神通之人的遗留之地?”王世充听着听着,脸色不住变化,等那人说完后,反复询问,弄清楚了大概缘故后,先是大吃一惊,继而就是大喜,“如此神异之地,居然出现在我治下的洛阳,岂不是气运所钟?我这就命人去搞清楚,有哪位神佛曾在洛阳修行!定要举行大祭!”
老者一听,当即出言道:“国公,神藏神妙非常,并非定于一地,入口出现在洛阳,并不意味着神藏就源于洛阳!实际上,据老夫所知,此处神藏,或许和四五十年前的一处神藏相关,当时的入口好像在河东之地。”
王世充闻言皱眉,思量片刻,忽的眯起眼睛,眼底闪烁出阵阵寒芒。
不知为何,被他这目光一看,老者等人的心里,都不由自主的生出不祥之感。
“你等说过,仙门几个大宗门,都十分看重这个什么神藏,那若是我掌控了那神藏的入口,是否几大宗门,都要与我交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高高在上,理都不理!”
说着说着,王世充的口中,透露出一股不满。
他作为洛阳城实际上的统治者,对仙门自然有着了解,这次也早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各宗汇聚,本想着能接着地主之谊,借机和仙门正宗结交一番,甚至攀上交情,日后也好加以利用。却不曾想到,那些人对他这位郑国公、太尉相国根本不屑一顾。
“我在凡人中,是手握权柄,称霸一方,但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修行之人来看,也不过就是个强壮了些的老鼠,洛阳城的攻防在他们眼中根本不值一提,甚至都没人来国公府与我招呼一声!但如果掌握了所谓的神藏入口,情况应该就不同了吧?”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是啊!还请国公熄了此念!否则祸事近矣!”
周围的一众散修这时回过神来,一个个脸色大变。
“我知道你们的顾忌!但我心里有数!”王世充那粗犷面孔上的双眸,闪烁着狡猾的光芒,“我不是要与他们为敌,而是要掌握自己的筹码!无论是面对李唐,还是这些宗门,掌握了筹码,那么对方想要完成目标,就要付出代价,哪怕之后就有得谈!”
众散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满是担忧。
不过,他们的忧虑,丝毫不能阻止王世充的心意,很快,整个洛阳内外,就都被动员起来,寻找“仙家洞府”。
王世充本人,则是与一众供奉,径直前往了供奉楼,似乎有事要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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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被毁的农田,突然尽复旧观?”
脸色苍白的阚缘子,在得了门下弟子消息后,脸色微微一便,紧接着眼中光辉涌动,视线便要跨越层层阻碍,探查城外。
结果,忽的心中警觉,又停下动作,竟是不敢看了,只是暗暗思量:“若真有这般变化,必是神通无疑,何以我竟毫无察觉?只要不同于天地之力的造物,就算是归真、世外境界的大能,也不能做的无声无息!”
因着先后两次吃亏,阚缘子自然不敢再行窥视,以至于对城外的局面,反而成了瞎子、聋子,要靠着最原始的消息传递,来获取外面的信息。
但不问不知道,一问,心中念头就是一跳!
这时得了弟子回应,阚缘子踱步了好一会,脸色变幻不定,以至于心念纷乱之下,对自身的灵光、法力都难以约束,无形的威压不断释放,让屋子里的几个弟子,都很是难兽。
“师叔,师叔,你这是怎么了?”
待得身边弟子呼唤了两声,阚缘子才回过神来,察觉到自身异样,赶紧收敛身上气息。眉头紧锁,面色铁青,当先问道:“太华山的人来了吗?”
被问到的人纷纷一怔。
旋即,就有人摇头道:“暂时还未听说抵达,最近两日到来的,还是崆峒和降魔宗的人。”
“行了,我知道了。”阚缘子微微松了一口气,旋即说道:“这两日,你们都待在这道观中,哪都不许去!我有事要暂时离开一会。”
说完,也不管众弟子如何回应,起身迈步,人已不见,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众弟子。
“师叔这是怎么了?难道和太华山有关?”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出言询问。
就有个中年文士回应道:“该是有着关联,毕竟这些年太华山声势日隆,尤其是在关中一带,名声还在咱们昆仑之上。”此人,正是先前与阚缘子禀报的弟子。
那女子眉头一皱,道:“他太华山不过是仗着这一代有一位强横人物,能镇压一时,但底蕴不够,终究是比不上咱们昆仑的,为何能让师叔这般焦急?”说着说着,她摇了摇头,“况且,你刚才不是说,太华山的人也还没到吗?所以,照我看,兴许是那些农田中,藏着什么旋即,也许……”
忽然,女子眼中一亮,面露狂热之色。
“神藏!对!定然是神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