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宗盛依旧在气头上,冷冷地说道:“起来吧,你少几次自作主张,比什么都强!”
这时,旁边的宋元溪早已坐回到绣墩上,捋着鄂下胡须,兴致勃勃地看着自己这个未来的弟子。
周明睿行完礼之后,刚要起身,只听周宗盛一声冷叱,道:“跪下,谁让你起来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是!”周明睿没敢说什么,而是继续跪在御前。
“你啊,也怪朕没有好好教导你,也不知是你的福分,还是什么,今日老太师说要收你为弟子,朕准奏了,你向你的恩师行一个简单的拜师礼吧!”周宗盛虽然语气内还满是责怪之意,但气已经消了大半了。
宋元溪见周明睿冲自己磕了一个头,旋即站了起来,向周明睿行了一个礼,道:“十皇子,从今以后,你我二人就是师生了。”
“是,先生。”周明睿当即改口道。
“好了,周明睿你起来吧!”周宗盛趁机随口吩咐道。
这时,周明睿才慢慢站起身来。
“说说吧,当着你老师的面,今日之事你可有错?错在哪里?”周宗盛自没有轻易揭过此事的心思。
“启禀父皇,今日之事,儿臣确实有错,儿臣实不该违逆父皇令命,擅自将林泉山西山营带回龙京。儿臣先斩后奏,犯了忤逆君父之罪,敢请父皇责罚!”周明睿低头真心说道。
“单是这一项吗?”周宗盛沉着一张脸,朗声问道。
“儿臣愚钝,敢请父皇明示!”周明睿不假思索地说道。
“你愚钝?你若是愚钝,恐怕天下间再找不出愚钝之人了!”周宗盛冷哼了一声,又瞥了周明睿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明睿,你应知道那帮是妖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怎么能堂而皇之地将他们带到朕的面前,请求朕的公然赦免呢?”
“启奏父皇,他们是西山营的兵士,按管辖应受龙华大营主将节制,同时听命于父皇与枢密院的调令,他们是我文朝的兵士,自应得到文朝臣民一样的待遇。儿臣依太祖遗令行事,不知何错之有?!”周明睿沉声说道。
“你,你……你给朕跪下,你是在向朕认错吗?还是在故意气朕?忤逆你的君父?!”周宗盛本来消了一半的气,再次被周明睿的话激起了,指着他骂道:“依朕看,以后你的晨昏定省还是免了吧,既然没有那个心,徒留形式有何意义?!传旨……”
“陛下!”宋元溪再次起身,道:“陛下,依老臣所见,十皇子所说那是天下正理,既然妖族已然投降,按照太祖定下的规矩,那就是我文朝的子民,享受同样的待遇,这一点毋庸置疑,如此方能彰显我大国风范!陛下若因此事责罚十皇子,请恕老臣断断不能苟同。”
“老太师,怎么连你也向着他说话?!”周宗盛被宋元溪一番言辞,气得脸色铁青。
“回禀陛下,老臣谁都没向着,老臣说的是理,身为臣子当有匡正君主过失之责,陛下若因此事执意惩罚十皇子,老臣恳请一同受罚!”宋元溪说话间,就要撩袍下跪。
“老太师,老太师,你,你这是做什么?”周宗盛连忙起身,快步来到宋元溪的面前,将其又扶到绣墩上,道:“不罚,不罚,朕听老太师的,朕不罚他就是。”
“多谢陛下!”宋元溪躬身说道。
周宗盛缓缓出了一口气,看了周明睿一眼,道:“起来吧!朕不怪你,你做得对!传旨,鉴于十皇子妥善处理西山营之事,其中虽有瑕疵,但瑕不掩瑜,晋升其为郡王,赐名号曰‘毅’,一切礼遇随增!”
“多谢父皇,儿臣……儿臣叩谢天恩!”周明睿随即扣头道。
“好了,起来吧,你先回嘉德殿吧,稍后会有传旨太监去亲下圣旨的。”周宗盛一挥手,示意周明睿退下。
周明睿也不敢再触霉头,旋即起身,躬身退出了养心殿。
刚刚走出养心殿,一阵凉风扑面而来,早已被汗水浸透的周明睿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道:“看来师父说的没错,守住本心,不卑不亢!”
“守住本心,不卑不亢!”这八个字是叶天玄临行之前,传音给周明睿的,叶天玄知道周明睿始终做不到彻底地决绝,他不想因一场争端而失掉了父子情分,所以执意留下来要解释今日之事。
然而,叶天玄担心周明睿会周宗盛一时的激愤,而改变自己的初衷,所以才留下这八个字。虽然表面上周宗盛对此事极为震怒,其实从心底里还是同意周明睿这么做的。
这听起来很矛盾,但却是真实的,因为周明睿做了一件周宗盛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他身为帝王,难道不知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道理吗?难道不知只有这样才能使文朝真的振兴吗?
他知道,他全都知道,但他却心有恐惧,这是他所不能对外人说的,他担心这群妖族会失控,但又渴望接纳他们,通过接纳他们,让其他的妖族可以看到希望,不至于将路走死。
文朝需要向天下人展示这种胸襟,周宗盛十分清楚这一点,但他却不敢勇敢地迈出这一步,而除了周明睿之外,其余三王尽皆没有看到这一点,而是在那里一味的顺从、迎合,单从这一点上来说,三王已然落了下风。
当然,周宗盛知道此事艰难至极,需要大毅力的人才能坚持下去,故而赐尊号为“毅”,希望周明睿可以凭借自己非凡的毅力,振兴文朝,开创出真正的太平盛世。
迎着阵阵寒风,周明睿回到了嘉德殿,随即向身边的宫女打听道:“叶侍读呢?”
“启禀十皇子,叶侍读被顾侯爷府上的人叫走了!”宫女如实说道。
“叫走了?”周明睿眉头一皱,很快又施展开了。
毕竟今日之事太过耸人听闻,而且顾侯爷算是摆明了自己的立场,撑持自己这个无势无权的十皇子,以顾侯爷的谨慎,又安能不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