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瞧着有些稀奇, “怎的跟水晶裹的似的。”
敬则则道:“所以我叫它水晶粽,皇尝尝吧。”敬则则递了一双银箸给皇帝。当然前头还得先分一点儿给试菜太监。
沈沉有些惋惜地看着晶莹可爱的粽子被切开,等试过菜之后他道:“你这粽子是没有馅儿的?”
“皇向来吃粽子都不爱吃有馅儿的啊, 所以这一枚是特地给皇准备的, 其他的粽子里面或是用的枣泥, 或是用的玫瑰卤,还有桂花卤之类的,另外还有咸馅儿的。”
沈沉扬扬眉,拿起筷子,“可是粽子味儿却少了些惊艳。”
敬则则道:“皇先尝尝这白粽, 我还另外备了一碟蘸料给皇。”
沈沉闻言这才尝了一筷子, “唔,这不是糯米做的,却也甜糯可口。”
“皇的舌头好厉害啊。这的确不是糯米做的, 不过这水晶粽用的米却是更容易克化, 就是老人家吃了也不碍事, 还能健脾、化痰。”敬则则道。
“那用的什么米?”沈沉。
敬则则道:“具我也不清楚呢, 皇不御厨吧。”
御厨张赶紧前道:“回皇,此米来自海外,当初小的想寻些新食材, 就跟着海船去了东南海,在那边的一个岛发现当地人都吃这种米, 小的尝过以后甚是喜欢,所以就带了一些回来。”
“当初只是想漕粮海运才大力推进海船的, 没想到今却是让海商蓬勃兴旺了。”沈沉道,“你这粽子不错,很新颖, 难怪能得昭仪喜欢,高世云你记下了,等会儿把银子赏他。”
御厨张赶紧谢了恩。他在宫中日子已久,知道皇帝赏人银钱并不会太多,也就五两、两,给的只是个尊荣。不过可千万别小看这五两银子,以后出去开酒楼供在门口,那就是活招牌。
谁知皇帝说完这句话后,却继续道:“这海外米可有名字?”
御厨张机灵地道:“当地人倒是起了个名字,但是古里古怪的,咱也念不顺。”
“那朕给它赐个名吧,色水晶,不就叫晶米吧。”沈沉道。
御厨张赶紧跪谢谢恩,这赐名之恩却比赏银子海了不知哪里去了。
偏今日皇帝就跟慈善大放送一般,最后还主动提及要给御厨张赐字。
敬则则道:“皇要赐他什么字啊?”
沈沉但不语,高世云这边已准备好了桌子以及笔墨纸砚,沈沉走到案后,提笔写了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水晶粽”。
此御厨张可就发了大财了,他后来开的“水晶楼”可是遍及大江南北,当然这是后话了。
却说皇帝吃过水晶粽后,一碟一碟的水晶粽由小太监分送到了各个彩棚。虽然赏银他还是会领,但能在池边搭建彩棚的王公贵戚那都不会缺那么点儿银子。
寿王妃看着前甜白瓷葵花盘内摆着的六只水晶似的粽子,当场就诧异了。宫中每次端午赐粽子好歹也是有几个的,没想到这一次居然只给了六只,而且每一只就婴儿拳头大小,她一个人两口就能吃完。
后来她才晓得,敬昭仪的粽子那是按人头算的,家里几个主子,就赐几个粽子,可金贵着呢。
“王妃,昭仪娘娘说了,这粽子刚从冰盆里拿出来,最是滑爽可口的时候,还请你尽快享用,搁久了味儿就变了。”小太监道。
寿王妃点了点头,只是寿王此刻不在棚中,串门子去了,几个孩子也玩儿去了,她只能一人独食,想着随吃一个,剩下的留着给他,不吃的话就供着。
谁知第一口下去,就恁是没忍住。这鬼气可真是热,她有些微胖,一身汗出个不停,这粽子是冰镇过的,不仅看着凉快,吃到嘴巴里更是畅快,这就是大夏喝冰水的感觉,于是她没有忍住,六只全进了肚子。
少时寿王回来道:“听说宫里赐粽子了?”
寿王妃点了点头。
“怎么这个点儿送?没有合适的地方搁,万一臭了可不好。”寿王蹙眉道。
“没事,我都吃了。”寿王妃道。
“你都吃了?”寿王讶异,平日这婆娘可是很挑嘴的。
到后来寿王才听到人议论这个端午宫中赐的粽子与众不同,很是稀罕,外头买都买不到,说是用晶米做的,也没见过长什么模样,但那味道却是独一份儿,老少皆宜。
寿王私下少不得骂了寿王妃一句,这馋嘴婆娘。
御厨张也很大气,得了皇帝的赐字,转头先给医塾捐了五百两银子,说好了往后年每年端午这日再捐五百两银子,统共五千两。
毕竟五千两可是大数目,就是御厨张自己也拿不出来,只好分期付款。但同时他日后赚的可比这个数多了去了。
后话此之多,但离别却已摆到了前。
这个早晨同以往的早晨一般寻常,甚至在盛夏也没有发生暴雨注的气,所以连雨都不留客。
敬则则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其实也没什么要收拾的,所有昂贵的衣物和首饰,及皇帝所赐她都没拿。即是日常穿戴她也没拿宫里的,在外头实在太显了。
所以敬则则双手空空地站在了乾元殿内殿的门口。
沈沉从西暖阁过来,走到敬则则的身后,低声:“一定要走么?”
敬则则回头看向皇帝,“不是早就说好的么?”
“朕不管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你的主意是不是?”沈沉有些力地。
敬则则了,“也不是,皇果要强留我,我也没有办法。”
沈沉沉默地看着敬则则,他彼此都知道他不会那么做,否则敬则则一定会更决绝。
敬则则看着皇帝有些忧伤的眸,轻声道:“其实我对皇并没那么重要的,只是离别多年,失而复得,让皇心里失了平衡,这才……”
“朕的心不用你来解释。是事到今,朕还看不清自己的心,那也没脸活在这世了。”沈沉冷冷地断敬则则的话,他不需要这种虚伪的话来宽慰。
敬则则只好闭嘴。
沈沉垂眸看了看敬则则的手,“看来当初朕真的伤你太深,你什么都不带,是想从此跟朕划清界限么?”
敬则则摇摇头,“不是,我与皇的牵绊怎么可能斩得断。医塾还需要皇的支持呢。我是没脸带走任何东西,那都不属于我。”
说到底,其实还是要尽可能地划清界限。
“你要去哪里呢?是去医塾住么?”沈沉。
敬则则摇了摇头,留在京城的话还说什么断绝关系呢?要断自然要断得斩钉截铁,清清楚楚才好。“今日我就离京了。”
“还回来么?”沈沉。
“不知道。”敬则则是真不知道,毕竟她还有许许多多要做的事情在京城,但她想近几年是不会再回来的,至少要等皇帝的后宫进了新人,她才能不惊动任何人地回京处理一些事情。
沈沉沉默了片刻,这才看着敬则则的睛道:“那朕就不送你了。”
敬则则点了点头。她心里想象的场景是皇帝怎么也要送她到迎春门,她则会严词拒绝,表示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没必要增加离情。结果到景和帝这儿,直接就把这一套虚理给省了。
这是有下家了?端午节的确看到几位世家淑女很是年轻貌美。
但这些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敬则则跨出乾元殿的大门,回头朝皇帝摆了摆手,转身下了丹墀,马车已在下面等着她了,华容也在下面等着她了。
尽管华容一直帮皇帝说话,但当她知道敬则则铁了心要离宫时,虽然是哭是劝,可最终还是收拾了包袱也是铁了心要跟敬则则走。
敬则则是既感动,觉得多了个负担,她出宫之后可是要受苦的,也不知道华容还受不受得住。因为敬则则的关系,这些年华容在宫里过得可是比后宫的妃主都还舒坦呢,由奢入俭难啊。
当初在杨树村,敬则则可是过了许久许久才适应的。
除了华容和皇帝之外,并没其他人清楚敬则则今日一走就是永别了,所以也没人来送她。
了马车,再快要驶离视线里的乾元殿时,敬则则忍不住掀起车帘回看了一。很好,皇帝早就不见踪影了。
她本还指望皇帝能在乾元殿站一会儿呢,至少要看到她彻底消失才离开的,看来是她自多情了。同皇帝这一路走来,敬则则感觉每每都是自己在自多情,次次似乎都不例外。
她放下车帘,心里叹息了一声,却也知道,这对他彼此才是最好的结局,不要再心存任何挂念,就这么忘了就,好了。
医塾那边,敬则则是早就交代好了的,也同古嬷嬷通过气了,才外她还给大公主留了一封信,让王子义转交,托她照顾医塾。
敬则则看得出来,自从她把嘉人坊的事情拜托给嘉和之后,她似乎精气神全都起来了,也找到自己人生的目标似的。敬则则感到很欣慰,也同皇帝提过,若是能留下嘉和就尽量留下嘉和不和亲,他也点了头。
敬则则出了城东的金明门,回头望了望巍峨的城楼,这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却不知她再回来时是什么时候了。
一路往东,敬则则算换乘海船到梧州,她爹定国公目前就在梧州,然后她再换河船到南定府回杨树村看看,那里还有许多她交过的孩子。但这之后她却还不能急着新办其他的医塾,她算跟着海船去海外看看,一来是为敬氏秘方寻找原料,来也是增加一些见识。
对敬则则来说,当务之急还是得先赚银子,然后才能支持她兴办新的医塾。
只是夕阳西下时马车行到京郊永保县时,却被一人一马给拦住了。
敬则则从车窗望去,马背那人却是身着青布书生袍的景和帝。
敬则则敏锐地发现,皇帝头的发髻是用木簪盘起来的,那木簪她也认识,正是她在杨树村所用之物,什么时候被皇帝顺走的她都不清楚。
马背左右都挂着包袱,这让敬则则蹙了蹙眉。
正发愣的时候,皇帝已下了马朝她走了过来,与敬则则隔窗相对。
沈沉冲敬则则了。
敬则则却一点儿也不出来,“皇,这是来送我的么?”
“不是。”沈沉着道,神情很轻松,“我已把皇位传给八皇子了。”这些日子他一直忙碌,连陪敬则则的功夫都几乎没有,就是在为传位做准备。
沈沉很轻松,敬则则心里却想骂娘了。帝王不爱江山爱美人这种事,戏本子里都很少写,敬则则是做梦也想不到这么荒唐的事情会发生在景和帝身,发生在自己身。
但不同的是,看戏时,她为那帝王的深情而心醉,为那故事的美满而陶醉,可到了现实里,她只想抽皇帝一巴掌,他可过她的意见没有?知道她接受还是不接受么?
敬则则收回目光,转头叮嘱华容就待在马车,她自己则身手矫捷地跳下了马车,都不用扶的。一旦离宫,离开京城,她就成了杨树村那个落难的人了。
沈沉也才注意到敬则则重新穿了男装,脸重新贴了铜钱大小的伤疤。
敬则则深吸了一口,对皇帝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往道旁的土丘爬去,只为了让彼此的话不传他耳。
待沈沉跟后,敬则则才按捺住自己的歇斯底里尽量静地道:“皇到底想干什么?”
沈沉道:“我已写了传位诏书,今不是皇帝了。”
敬则则根本不理会沈沉的话,“皇帝这是在把下当儿戏么?为了一个女人连祖宗基业都不要了?”
沈沉闻言依旧神情自若,他只淡淡扫了敬则则一,然后转身与她并肩望向小丘下面的道路和对面的山川。“海难之后,以为你不在了,我杀了很多人。该杀的,不该杀的都杀了,我心里没有半分触动,那时候我只想让下人都品尝一下我的痛苦,恨不能人间变成炼狱。”
“所以……”沈沉顿了顿,“我其实不适合做皇帝。”
敬则则眨了眨睛,“但是那几年下并没有变成炼狱,我所在的南定府的黎民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可见皇心里有恨,却依旧能克制自己的恶欲,这对人来说就够了。人之为人,本不在其性恶性善,只在能否克制而已。”动物不能克制本能,但是人可以。
”多谢你宽慰我。”
沈沉和敬则则都很礼貌,礼貌得像对陌生人。
“皇宫对你来说是个牢笼,对我来说何尝不是?”沈沉依旧没看敬则则,依旧看着前的山川,“曾我很自私,也很贪婪,什么都想要。想要江山,享受那睥睨下的快感,也想要报答傅太傅对朕的指点和教导,对青素也想不负曾许下过的诺言。”
“那时候……”
似乎是太过惭愧,以至于沈沉说到这儿时,忍不住顿了顿,半晌才有捡起来,“那时候总以为我把一颗心都给了你,这就足够了。其他的你当也能我一般对待。”
敬则则听到这儿,真是忍不住想跳起来扇皇帝两巴掌,但她忍住了,他反而给他希望呢。
“但今我才明白,我的心对则则你来说并没有那么珍是么?至少不能珍贵得弥补一切。”
“是啊。”敬则则终于忍不住了。“皇当知道,我对你有心,那是因为你是皇帝,我是宫妃,我这一辈子注定了只有你一个男人,所以我才会不停地劝自己,你该喜欢这个人,这样你的日子才能好过一些。今我也跟皇说句实话吧,若是有得选,皇是不会入我的。”
谁说话不刀子锋利的?恶语六月寒,伤人更甚刀子倍、百倍。
“皇知道我当初想做皇后吧?”敬则则了,事到今她也不怕把真心话告诉皇帝了,反正她没算回头。
“我想做皇后,只是因为想名正言顺地做后宫第一人,哪怕你死了,后面的嗣君也得对我恭恭敬敬的,就像东太后那样舒坦。每一次后宫节庆赏赐,再也不用看人脸色,不用捡别人不要的破烂。每一次朝贺,都再不用对人跪拜,反而能坐在位受人跪拜。每一次我娘亲进宫,都再也不要为我感到难过,每一次见到我爹爹,都能自豪的跟他说他女儿做到皇后了,不再是个入宫那么多年连妃位都混不到的窝囊废。”
“这里面的所有理由里,却没有一条是因为我喜欢你,想做你的妻子,你明白吧?我要的是地位,是尊重,是你要给傅青素的那一切。”忆及往昔敬则则几乎有些疯狂了,“皇知道么,你每一次提及要给傅青素的,我都想大声跟你说,不把我跟她换换,我做皇后,她做你的心人,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我也曾跟你说过,你是当做话了吧?”
沈沉定定地看着敬则则,似乎怔住了。他像被重锤锤击的人一样退后了半步,“你是说你心里从来就没有朕?那这些日子,为何你……”
“为何显得那么留恋皇对么?”敬则则讽刺地了。
“皇当知道你对我的重要性,对医塾的重要性,对我想做的将要做的事情的重要性,我需要你的支持啊,说白了我就是想利用你。所以我当然得柔情对你,因为我想跟你好聚好散,你对旧情人一向是很大方的。”敬则则道。
在沈沉心痛得来不及反应之前,敬则则继续道:“可现在你说你不当皇帝了,要跟我去浪迹涯?那你想过你对我还有什么用么?你不是皇帝了,就什么都不是了。你觉得你不做皇帝还能做什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什么都做不了。你跟着我,对我而言,反而是个负担,是个累赘。”
沈沉没想到敬则则会这样说,她的话是此的冷漠、情甚至残忍。他也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真和不负责任,敬则则有句话是没说错的,他不做皇帝,其他的事情也的确做不好。
他除了会做皇帝,就剩下会仗了。然则他离开了朝堂怎么可能会去仗?沈沉不知道敬则则会将事情考虑得此现实,现实得残忍。
敬则则深吸了一口气,“皇还是回去吧。我之间的线早就断了,你回去了至少还能做个好父亲,好皇帝,不要让八皇子这么小就要面对下的烦扰。把淑妃也接回去吧,至少你还能报答傅太傅,也不负当初的承诺。至于我,皇能放了我,就是对我最好的心意了。此才能皆大欢喜。”
沈沉愣了许久许久,似乎都消化不了刚才敬则则所说的话。
“所以,你从没喜欢过我?”沈沉喃喃地,一脸的灰败。
敬则则有些好地道:“一个女子若是喜欢你,怎么肯那么多年躲着你?若真是喜欢你,怎么能忍心离开你?皇难道不记得,我宁愿死都不愿跟你在一起么?”
这话真是一句比一句残忍。
沈沉沉默了良久,久得太阳都落到山边了,这才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
敬则则松了口气,可总算是自称“朕”了。
“则则,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若是这样,朕这么些年的钟情算什么?你想让朕回去,朕知道。”沈沉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敬则则,“一个不求名不求利一心想办医塾的人,怎么会情?”
敬则则撇开头并不跟皇帝对视,“我每次说真话的时候,皇总以为我是在开玩。”
“这一次不会了。”沈沉道,“至少朕已明白,你真的没那么喜欢朕。”
敬则则感觉到惭愧了。
迟疑片刻后,沈沉道:“你心里是有其他人么?”
敬则则苦道:“我心里没有皇,并不代表就有别的心人。我对男女之情并没有那么在乎,今我只想自由的活着,自己做自己的主。也希望能力所能及地帮到其他女子,让她不依靠男子也能活。”不再把一生的幸与不幸都寄托在男子身。
但是没有人生就是情的,也没有人生就排斥感情,除非她受过感情的伤害,不再相信感情。
“朕曾伤你就那么深么?”沈沉至今都不明白,他对敬则则是真的一颗赤心,每一次的争吵、冷战都是他在低头,即有对不住她的地方,但不该让她伤成这样的。
“皇是胸怀下的大人物,所以不拘小节,可我是生活在内宫的一个小小嫔妃,那片巴掌大的地就是我唯一的地了,我的每一就是由一个一个的小节组成的。可否认,皇对我曾用过心,也算用心,但是你每一次的冷着脸转身,每一次逼着我认清自己的位置,每一次把我放在祝太后、祝贵妃、傅淑妃之下的时候,我的心就凉一次。你或者觉得这些将来都能补偿回来,可殊不知人的心也是能伤透的,也是能冰凉的。情不知所起,也可以不知所终。”
有句话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其实还该加一句的,情0欲偿而爱已逝。
话说到这个份儿,两人都已知道再没有回头的可能。敬则则的话或许半真半假,但却是真的伤人。
沈沉哪怕脸皮再厚,也法再继续下去。
“皇,回去吧,我也该启程了,否则就要误了船期了。”敬则则道。
沈沉缓缓地,似乎头有千斤重地点了点,伸手从袖袋里掏出一枚玉佩递给敬则则,“即从此真的涯隔绝,朕也希望你能拿着这个。”
敬则则看着沈沉摊开的手掌心里,躺着那枚他曾送给她而被她扔在了犄角旮旯已遗忘的半月形玉佩来。
等的和田羊脂玉,中间一枚圆珠,可以转动。
敬则则从收到它的那起,就没戴过。她不明白皇帝为何巴巴地拿出这枚玉佩来,但心里却有了一丝猜测。
“这是……”敬则则疑惑地看向皇帝。
“这是翔鸾。”开国帝后的玉佩,皇帝为团龙,元后为翔鸾。
“翔鸾?”敬则则严重怀疑景和帝在糊弄自己,她想起傅青素有一块玉佩,那才像鸾凤。
沈沉勉强了,“朕第一次看到翔鸾时,也有你一样的困惑。不过后来看太0祖起居注才知道,当初孝懿皇后看到这枚玉佩时,说它中间那玉珠像卵,所以名之曰翔鸾。”
很好,这谐音梗也算是绝了,敬则则忍不住吐槽地想。
原来她早就拿到翔鸾了,却是误会了傅青素。然则昔日的误会积累于心中,今日即已解开了,但那误会引起的负面的情绪却依旧还在。
敬则则摇了摇头,“我就不拿了,皇拿去送给我之后的幸运儿吧,祝你百年好合。”
沈沉没有强迫敬则则一定要拿走,因为知道她若是不愿意,拿走之后可能很快就送进当铺换银子了,这事儿敬则则绝对做得出来。所以他就显得很没有诚意的,毫不劝说地将翔鸾收了回去。
华容从车窗往回眺望,“娘娘对皇说什么了?你伤皇的心了吧?他在那儿站着一直没动。”
敬则则淡淡地理了理衣裙的褶子,“这底下最不需要同情的就是皇帝了。他富有下,什么都能有的。”
华容把头缩了回来不赞同地看向敬则则,“不是的,至少皇就得不到娘娘的心。”
敬则则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傻华容,我的心只有躺在我的胸腔里才值钱,若是给了出去,就只有零落成泥的份儿了。而且你也不要老想着我与皇的事儿了,咱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不再依附于男子,若是咱能踩出一条路来,像李菊那样的人看着我,才会觉得生活有希望,这岂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华容懒懒地道:“主子若真想帮更多的李菊那样的人,你当知道你在皇身边能做的事情会更多。”
敬则则最讨厌华容实话实说了。她不懂的是,自己果留在了宫中就是砧板的肉,皇帝还不是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到最后怕是难以善终。
说到底,敬则则就没相信过的帝王的情、爱。
她在沈沉身从没找到过安全感,今离开他之后才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敬则则探出脑袋望了望身后已小得仿佛一个黑点儿的皇帝,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她知道那心里还有余热,还没有完全烧尽。然而余温是不足以取暖的,相爱的两个人也未必适合在一起。
彼此相望涯,老的时候偶尔回忆一下,或许那时候她的医塾已遍布下,而他也能子嗣满堂,赢得生前生后的圣名。想来他的谥号不称祖,一个”世宗”肯定是跑不掉的。
马车一路往前,敬则则的泪一滴一滴向下,但脸却绽放出了最好的容。
以后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