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说皇帝还是料敌如神的。
敬则则和沈沉刚走, 八娘娘贺胭脂的身边出现五娘娘的身影,两人一同站在窗口看着敬则则被沈沉扶上马车。
“看来她已经有所警惕,心里也没向着咱们, 如今她男人出门都带着她, 是怕她落单。”贺胭脂道。
“无妨, 我们本是骗她,而是要让她心甘情愿。”五娘娘苏枝道。
“可是现在她那相公明显对我有提防。”贺胭脂道。
苏枝笑笑,“你是出的任务太少,没有经验。上回你之所以成功,是大姐特地给你挑个简单的任务, 但是你心里得清楚, 男人虽然花心薄幸并都是傻子。以后你遇到的事情会越来越难。”
“我知道。”贺胭脂嘴里应,但心里可没承认她能成功是因任务简单。
“这次的任务你用再跟,我会禀报大姐, 看能否派二姐出来。”苏枝道。
“什么呀?我刚露个面, 你觉得我赢?”贺胭脂有些服气, “哪怕他对我有警惕, 我也能让他放下心来,你等着瞧吧。”
苏枝摇摇头,“男人对你有没有兴趣, 一、两个照面能看出来,你自己要懂得判断, 要被自尊心给蒙蔽眼睛。”
心里嗤一,贺胭脂又看一眼楼下, 敬则则已经见踪影,“什么非要拉拢她?虽说容貌的确出众,但二姐也输给她啊?反正我喜欢她。”
苏枝道:“我也喜欢她, 她那种人一看是生于富贵乡,长于富贵乡的,跟我们是同一种人。”
“那什么还要拉拢她?”贺胭脂再次问道。
“因她的那种富贵气是我们没有的,大姐在京城看中一个人,二姐出马都没搞定,所以我们需要另觅人选,我觉得她或许有可能。”苏枝道,“我已经禀报给大姐,她会亲自过来看看,如果大姐也点头的话,那她一定会成我们的九妹。”“
关于人选的事情贺胭脂再跟苏枝争论,“可那过是个小茶商,值得二姐出么?”
苏枝叹息一,“你觉得他是个茶商?”
“看他的气派的确有些像,可先我听他说茶事说得头头是道的,是茶商又是什么?”贺胭脂问。
“你看到他身边的随从没有?那种身形和步态都是普通的家丁能有的,我怀疑这人是微服私访的巡按或观风使之类的。”苏枝道。
贺胭脂有些惊讶,“如年轻的巡按?”
“你会真以一个小小茶商能消受得起那样的美人恩吧?”苏枝反问。
“若真如,倒也值得二姐出,可她现在身上是有任务么?”贺胭脂道。
“无妨,同时应付几个男子对二姐来说是什么问题。”苏枝对这位二姐似乎很有信心。
敬则则可知道白衣教她已经要重新派人,刻她正跟着皇帝乘船往湖春府下游的梦泽湖区去。
这里水泽千里,浩渺如海,其间群山点翠,好似翡翠落在碧波之中。敬则则最爱的是山光水色,所以一直坐在船头肯进去。说得她心里还有些感激白衣娘娘们,要是她们要拉拢自己,皇帝是肯定会走哪儿都把自己的带上的。
然而山色虽好,是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前朝最出名的水匪藏匿在这片泽里,至于如今还有没有水匪敬则则得而知。
但是这个问题还是被她问出来。
船翁道:“如今梦泽湖区已经是湖春府通往外界的主要巷道,朝廷派大军扫除过其中的水匪,比以前已经好多,我爷爷是死在水匪里的。”
“比以前好多是还有的思?”敬则则又问。
船翁点头道:“还有一股水匪,号称三蛟王,但是有渌帮帮着对付这些水匪,我们的日子已经好过许多。”
船只穿行在山水间,先他们附近还有许多航船,可如今前后已经见船踪,敬则则道:“这梦泽湖区太大,水匪躲入其中很难发现,也难怪屡禁绝,过我们应该会遇到吧?”
这种事情还真能说,一说好似落你头上都好。
敬则则说过没多少工夫,船只绕过一片山,听见侧方有打斗。船舱里的侍卫已经快步走到船头、船尾观察情况。
沈沉敬则则往后拉入船舱中,“想着什么热闹都看。”
敬则则怎么可能看热闹,她舷窗打,只见远处有几艘船混战成一团,仔细地辨一下,其中几艘上面打着“渌”字旗号,她估摸着是船翁嘴里的“渌帮”。
正猜呢,听得那船翁道:“客官,是渌帮在打水匪。”
“郭潇。”沈沉唤一。
既然是打水匪,自然要帮忙的,敬则则所在的船只没动,但后面护卫的几艘船都划上去。
许是觉得没有危险,敬则则看热闹看得格外起劲儿,“咦。”她低呼一,“十一哥,你看船头用剑那人。”
沈沉顺着敬则则指的方向看过去,看片刻便知道她在“咦”什么。当先那用剑的人竟然是个女子,虽然着男装,但仔细辨还是能看出女儿身的样子。
虽然是个女儿身,但面对两、三个水匪夹击时,丝毫见落败的迹象,反而游刃有余,剑使得干净利落,比敬则则那种跳舞的花招式可英武多。敬则则看得欢喜,关键时刻还忘鼓掌叫好。
因着有大内侍卫的插,那边的打斗很快有晓。一群水匪死一些,还有些被擒下。
青袍女子在跟郭潇说几句话之后,所在的那条小船朝敬则则他们这条船划过来。
“多谢公子出相助,曹瑾有礼。”青袍女子站在船头挽剑朝船舱行一礼。
如再坐在船舱里合适,敬则则跟着皇帝走到船头。离得近再看那青袍女子,着实生出一种令人惊艳之感。
真真是秋水神玉骨,雪肌霜肤,似傲霜的秋菊,又似凌寒的青梅,英气里蕴藏着秀美,秀美里另有风骨,叫人一见忘俗。至少前日里见的苏枝、贺胭脂之流跟她一比俗气多。
沈沉也朝曹瑾回一礼,“路遇水匪,只要是行船之人自都应当帮忙的。”
曹瑾展颜一笑,好似春日冰凌融裂,春水流波一般,是妩媚之色,让人之精神一爽。“公子好侠气,我们是湖春府渌帮,公子以后有用得着渌帮的地方,尽可吩咐。”这当然是客套话,但若真是有事找他们帮一次忙当是可行的。
沈沉点点头。
曹瑾也点点头,对着船头的艄公说句话,她脚下的小船便驶。
郭潇等人随后也跟过来,待他上船后,沈沉问:“那些擒下的水匪渌帮的人可说怎么处理?”
“那些属下本说要杀掉的,可首之人说他们无权问生死,要带回湖春府交给衙门处理。”郭潇道。
闻言沈沉往曹瑾离的方向望一眼,“这渌帮倒是堪用。”再侧头时看到敬则则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
敬则则摇摇头,等到私下里道:“十一哥,你说今天白日里咱们遇到的那个曹瑾,会会也是白衣娘娘中的一个啊?”
“你是是有些杯弓蛇影?”沈沉问。
敬则则自己也有点儿惭愧,“或许吧,只是觉得事情都出现得太巧,而这位曹瑾也太出色。这样出色的女子白衣娘娘会放过?”
“她们也许会放过,但并是任人都会被她们愚弄。”沈沉道。
敬则则再说话,听得出来皇帝对这位叫曹瑾的女子很欣赏。敬则则其实也很佩服曹瑾那样的女子,武艺高强,风度翩然,虽然是女子能领袖一群豪杰,这样的日子哪个女子羡慕?过曹瑾还给敬则则一种熟悉感,她反应一会儿想起来。
曹瑾和傅青素,有些像呢。是容貌,而是那种冷傲的气质,管怎么说,反正都是皇帝好的那一口。
思及敬则则能有什么好心情怪,但即便她心情好也没人理睬她,至少皇帝装作知道一样在房里议事。
之所以说是装作知道,敬则则很肯定自己这脸子甩得是很难看的,皇帝进屋来她都没起身迎接,然后他走去议事去。
敬则则觉得没思透顶,呆坐一个晚上,越想越生气。而白衣娘娘那帮人真是傻透顶,要让她和皇帝离心离德,须她们使出浑身解数把皇帝给勾搭走啊,狗皇帝自己的做派已经伤透人心。
敬则则只是瞧上白衣教愚弄百姓的做法,有银子愿施药也行,可也能用符水去骗那些百姓呐,指定有些明明可以活下去的人,是吃符水而没有及时用药结果死的。
一时又想起那曹瑾,看她一身正气,也似出现的几个白衣娘娘那样妩媚,可能真是自己疑神疑鬼,敬则则托着下巴,越发的爽,仿佛曹瑾真是白衣娘娘她高兴,那样狗皇帝能知道他看中的人是什么好人。
思绪竟然又飘到狗皇帝身上,敬则则叹息一,觉得自己这是穷极无聊会如,于是叫来华容道:“我要吃宵夜。”
华容摇摇头。
”什么思,没有么?”敬则则问。
”主子说过,管你怎么吩咐都给你宵夜吃的。”华容道,“尤其是你心情好的时候。”
“我哪里心情好,我心情好着呢。”敬则则道,“而且凭什么给我宵夜吃啊?这又是穷得揭锅。”
华容吭,好反驳自己主子,好在皇帝这时候走到门口,华容松口气似地迎出去。
敬则则冷冷地瞥皇帝一眼,然后冷冷地道:“华容,我要沐浴。”直接甩脸色走。
华容有些头疼,感觉自己主子又犯病,反正隔一阵儿要闹一次,闹得自己失宠反正是会罢休的,是今儿这起因华容一直没弄明白。
华容怯怯地看向皇帝,见他神色自如,也没有蹙眉,心放下一些。
洗过澡敬则则躺在床上,发誓今晚绝对搭理皇帝的求欢,耐住的话让他找人去。
很可惜敬则则期待的对白并没有出现,皇帝洗漱过来倒在床上睡着。
是的,睡着,呼吸绵长而均匀,做得假。
敬则则瞪着皇帝看半宿,最后终于熬住地睡着。睡醒之后,阳光普照,她大大地抻一下懒腰,朝华容露出一个笑脸道:“早饭吃什么呀?”
华容见敬则则笑得灿烂,可算是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吃银鱼面。”
敬则则点点头,起床在屋子里拉拉筋,显得很是轻松,好似昨天生气的事儿没存在过似的。
”主子这是怎么?”华容笑着问道。
敬则则翻个白眼儿,“想明白呗,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还是得掂量清楚点儿,而且日子心是过一日,心也是过一日,没必要跟自己过去。”
“是这个理呢。”华容高兴地道,觉得自家娘娘是长大。
理什么理啊?敬则则心想,过是退而求其次的妥协罢,她也懒得纠正华容。
莫说是华容觉得敬则则这情绪变化有些大,沈沉回屋子里用早饭时,也是一个劲儿地盯着敬则则看。
敬则则用夹菜的公筷子给皇帝夹点儿菜放在他碟子里,朝他展颜一笑。
“昨日还在生闷气,今日怎么好?”沈沉问。
敬则则知道皇帝是故冷处理的,她心里有些涩,脸上也挂住笑容,硬撑对她来说要求有点儿高,“是我自己小心眼儿,今日看到阳光普照想。”
“你也知道是自己小心眼儿?”沈沉笑道,说话时还用额头去轻轻碰碰敬则则的额头。
敬则则是费很大的力气克制住自己挪额头的。她抬头看着皇帝,脑子里响起一个音,他是自己的良人,皇帝也会是任人的良人。
瞧瞧这是男人女人之间大大的同,一个真以对方是自己想明白,另一个已经上纲上线给你判死刑。
说敬则则跟着皇帝在梦泽湖区附近的县、镇转一大圈,回到湖春府时真是累得够呛,也打从心底佩服皇帝的脚力和体力,太赖,过她也看出来,皇帝次到湖春府主要的目的当是在视察漕运,这关系着整个王朝的命脉,也难怪他上心。
见识到漕民的辛苦,敬则则知道白衣教能在富庶的湖春府内盛行,真的是“遍身罗绮,是养蚕人”。
敬则则自己看都好受,皇帝自然更好受,一路上她也把自己的那些小情绪全部收起来,好生伺候皇帝,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嘛。
“你最近怎么这么乖?”沈沉伸摩挲一下敬则则的脸颊。
“因我知道十一哥你心里好受。”敬则则轻道。
沈沉叹息一,敬则则搂坐到自己怀中,“每到冬日运河北段结冰,春汛运河又容易决堤,每年都是修修补补,这么对付过去,所以我,想海运。”
敬则则圈住皇帝的脖子望着他,她并怎么惊讶,以前皇帝透露过一点儿,只是朝中阻力太大,“现在是时候么?”
“湖春府已经到桃花汛,且看看今年的情况吧。”沈沉道。
桃花汛敬则则是知道的,春日大地回暖,冰雪融水从上游汹涌而来,有时候比夏日的暴雨更肆虐,也更危险。“十一哥,你切切可以身犯险。”
“放心吧,我还至于那样没有成算。”沈沉道,“出来也好些时日,过几日该回去,我还没陪你真正的好生逛过呢。”
“我自己去逛行,只要你把侍卫拨给我。”敬则则一点儿也稀罕皇帝的陪伴,管东管西的,她也想有些自由的。
沈沉搂着敬则则笑道:“若是你被人抢去做九娘娘,我怎么办?”
这等甜言蜜语对敬则则毫无杀伤力,“那我肯定是心在曹营身在汉啊。”敬则则反抱住皇帝道,“让我自个儿出去逛逛吧,四季春的菜肴我吃得都耐烦。”
“想都要想,你的安危是绝对能拿去冒险的。”沈沉戳戳敬则则的脸蛋,“白衣教的事情我已经交给刘罗正去查,他很快会到湖春府的。这次是委屈你,等白衣教落网,下次去的地方再让你出门如?”
如。但是敬则则也知道自己是没辙,看皇帝的样子便知道他绝会改变主。
夜里也知谁喊什么,敬则则听得街道上有跑步,睁眼时皇帝已经在穿衣服,她睡眼惺忪地问:“怎么,十一哥?”
“桃花讯来,渌河决堤,我去看看。”沈沉道,“你睡吧,我把高世云留下,侍卫也在内院值守,你怕。”沈沉穿好衣服过来在敬则则额头亲亲,又替她掖掖被角。
敬则则重新闭上眼睛,等皇帝一走,一骨碌爬起来,她睡得着有鬼。敬则则只听说过决堤,可从没见过决堤是什么样子,她想想觉得可怕。过湖春府并在渌水的水道上,府城无碍,这也是敬则则睡着的理由。
好容易挨到早晨,也没有任消息传回来。敬则则在走廊上来回踱步,时时地往高世云看去。
高世云被敬则则看得都愁死,眉头没打过。
敬则则走到高世云身边道:“我们去看看十一哥吧。”
“行。”高世云摇摇头,皇帝临走时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看好敬昭仪行。
“若是十一哥有什么事儿,你我都保住,你在这儿看着我干什么?我跟你一起去,保证添乱。决堤之后肯定要抢修,十一哥短时间指定会回来,你赶紧收拾点儿他要用的东西去,他走得太匆忙。”敬则则道。
高世云被说服,主要是皇帝真要没,他们也都活,守着敬氏也没用。而且皇帝走的时候把大批侍卫都留下,如今如果敬则则过去的话,全都能带走保护皇帝,谁知道河堤决堤时会会有暴民。
敬则则一行刚出城一路上看到大批流民往府城来,这当是昨夜渌水决堤被冲毁房屋的百姓,敬则则看他们中的妇孺许多都在哭泣,自己也忍住流泪。过她看其中妇孺多,壮丁少,想来那些人都是被留在河堤上抢修。
继续往前走,前些日子敬则则看到的那些沃土全部变成泽,黄洋洋的一片,路全都没。亏得敬则则没坐马车,而是骑的马,但即便这样马前行也有些困难。
走到晚上她们一行算走到渌水决堤附近,水差多止住,是老百姓扛着一袋又一袋的泥土暂时堵住三个缺口。远远的敬则则也看到皇帝在哪里,只见沿着河道有一团又一团的灯火堆。
“小夫人你要在这高地上先歇会儿,小的带几个侍卫去前头探路,晚上黑灯瞎火的怕折马。”高世云道。
敬则则点点头。只是高世云等走没多久,她站在高处见河堤上那些灯火堆散乱来,忽亮忽灭的,人的吵杂也随着风传过来。
“怎么?”敬则则有些紧张地问身边的侍卫郭潇。
“可能是河堤上出乱子。”郭潇眺望片刻道。
敬则则吸口冷气,可是她现在什么也干,若是贸然下去指定会出什么事儿,还是得静观其变好。多时高世云等人有些狼狈地回来,衣服上全是泥渍。
高世云抹一把脸道:“小夫人,听前头逃命的人说是河工反,把湖春知府、渌水的河道督监还有渌阳县令等官员全部绑起来。”
“河工怎么会反的?”敬则则急急地问。
“说是监工活活打死一个背泥土袋的河工,引起民愤。”高世云道。
民愤?暴民是个什么样子敬则则在史里可是看过少,她身子晃晃,“那我们找得到十一哥么?你回来做什么?把所有的人都带去,现在找到十一哥是最要紧的。”
“主子身边有顾先生,一定会劝阻他涉险的,只是知道他有没有被那些官员所牵连,小的是回来禀报小夫人一,这赶紧去找主子。郭潇,你带小夫人先去附近的镇子上安置。”高世云道。
“用,现在哪里还顾得什么安置。我们在这里生火熬一宿是,你赶紧去找十一哥。”敬则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