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瑞帝陪着绿绮夫人走了过来,初晨心中大定,忙上前见了礼,只拉着绿绮夫人的袖子不放。
暮春的午后已有些闷热了,紫萝花盛开的花廊上,到处都是鲜翠欲滴的绿叶衬着大团紫茵茵的紫罗花。初晨斜倚在花廊的软榻上,鼻尖嗅着馥郁的芬芳,一把罗扇盖在脸上,看似睡着了,耳朵却没有漏过任何一句身后环伺的丫鬟小声的议论。
自从她们母女住进这芳琳苑,一直访客不断,帝后不断有赏赐赐下,太子和广陵王彦信每隔三两天必然交替出现,还有那些所谓的名门贵女总是打着这样那样的旗号隔三岔五的往她这里跑,目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皇帝指婚的旨意一直迟迟不下,根据丫鬟的议论,初晨知道往年的惯例是樱花宴后最多不过三日,指婚的旨意就会下来,但是今年已然过了半月,宫中却没有丝毫动静。儿女联姻向来是世家贵胄们充实和扩展自家力量的最好办法,对家族至关重要。世家们出动各种力量去打听,居然一点风声都听不到,由不得大家的心里都有些乱。因此都把眼睛瞄准了芳琳苑。
绿绮夫人原来的计划是奔着太子妃的位子去的,但自彦信出现后,她的态度就有些模糊,初晨以为自己早已看透母亲的心,但现在却是摸不透了。
初晨混乱的想着,就要昏昏睡去。大丫头春意担心的看着初晨,昨日夜里,绿绮夫人只带了贴身的阿怜嬷嬷匆匆出了门。初晨好奇的偷跟了去,这种事情,她从小一直没少干。每次出门都是让春意躺在床上假扮她,而她也从来不会耽误太长时间。而昨夜却让春意等的心急万分,直到天要亮时初晨才失魂落魄的回来。进门后也不管她询问,胡乱的挥了挥手,也不洗漱,蒙头便倒在床上昏睡。眼看就要到给夫人请安的时辰了,初晨也不起身。吓得春意出了一身冷汗。最后关头,初晨方才起来,简洁的洗漱后,面色如常的去给夫人请安,一如既往的安静有礼,春意方放下心来。
昨夜,也不知初晨到底遇见了什么?春意正在乱想,就听一声清脆的笑声,几个衣饰华贵的美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拿了初晨盖在脸上的团扇,往她脸上滴了几滴茶水。
初晨动了动蝶翼般的睫毛,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如火般灼眼的美人和她身后的那群莺莺燕燕,慵懒的笑道:“你们来啦?今天可没别人来呢。”
自樱花宴后,许多京城的名门淑女经常打着这样那样的旗号与她套近乎,特别是那个太子的青梅竹马曾萝和叶柠、左清三个太子妃、广陵王妃的热门人选更是缠着她,目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在情况未明之时,大家都装着那份大度和温婉娴静罢了。初晨烦不胜烦,实在躲不过,也只得陪着她们演戏。今日来的正是她们三个。
看见初晨恹恹的样子,左清小心地赔笑道:“晨姐姐可是烦我们了?”初晨强打起精神,笑道:“哪儿能呢?我一个人正闷得慌。”几人闲扯了一阵子,初晨抬起眼睛就看见了曾萝腰间挂着的玉佩。
小巧精致的古玉,有着温润美丽的玉质,别致的鱼形花纹,她也有一块类似的,是太子前日送的,只不过她的是凤形花纹罢了。叶柠也若有所思的看着曾萝腰间挂着的玉佩,她大概也有一块吧?初晨暗想,如果三人都有,那么太子传递出的意思是很明显的,那就是三个人,他都想要,还真是个贪心的。
明明大家都相看两相厌,偏生天天要跑到她这里来大眼瞪小眼的,初晨心里突然生出一阵厌烦来,那三人似乎也看出了她心情不佳。众人俱都沉默着,曾萝觉得有些沉闷,忙找了点笑话来说,其他人俱是虚伪地跟着干笑。
“姑娘,三殿下来了,说是带来了广陵散的孤本。”丫鬟润雨从外面走来,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叶柠起身道:“既是如此,我们便不打扰了。”左清撇撇嘴:“我偏不!我就要看看那孤本是什么样子的!我还没听晨姐姐弹琴呢。”
“咦!恐怕有人是想听三殿下吹iao吧?”曾萝笑道。左清微恼,作势要去呵曾萝。初晨笑道:“既然清妹妹想见见那孤本,就留下来吧。”左清呵呵一笑,拂开叶柠的手,回身坐到锦凳上:“我就知道晨姐姐不是那小气之人。”
彦信只带着贴身小厮祝年走来,先对着左清温柔的笑笑,左清先就红了脸,侧着身子躲在了叶柠身后。再看初晨,只见初晨头上只松松绾了一个流云髻,随意插着一只粉玉兰花簪,戴了两朵红宝石串米珠头花,耳边垂了一对粉色的珍珠耳坠,穿了一身袖口和领口以及裙边都绣了银色的缠枝莲的粉紫罗裙,腰间系了深紫色的亮缎腰带和同色的丝绦,淡粉色的披帛垂在地上,衣上落了几点紫藤花瓣,她就那么随意的坐在那里,却仿佛是一幅精心制作的画,风华绝代。初晨对他淡淡一笑,并不多语,只微垂着眼睛细细摆弄手中的纨扇上的流苏。他便已知她不耐了。
彦信从袖中摸出那本泛黄的琴谱,递给左清道:“拿去看,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了。”
左清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方才的娇羞一扫而空,余下的满是崇拜和喜欢。她细细的摩挲着琴谱的扉页,仿佛要从上面汲取到些什么。
左清飞快望了彦信一眼,壮着胆子道:“晨姐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初晨笑道:“只要我做得到,但有所求,莫敢不从。”
“我想跟姐姐学琴艺。”
初晨微笑道:“这却容易的很。我经常都要与三殿下一起切磋的,你到时候过来就是了,我自会叫人去请你。”
彦信但笑不语,左清见他并没有什么不悦,欢喜的拉住了初晨笑道:“好姐姐,好姐姐,我一贯知道你是最好的。”却听彦信低笑了一声。左清有被人勘破心事的尴尬,不由两靥飞红。曾萝微咳了一声,左清道:“姐姐,曾姐姐也想和你学棋艺呢。”
原来这三人达成了联盟共同谋算她呢,不过初晨根本不在乎。她笑道:“好啊,你经常过来就是了。”
左清又道:“姐姐,我听说太子殿下下棋是极好的,和姐姐不相上下呢。要是能同时目睹两大高手厮杀,那棋艺提高得是极快的吧?”
初晨了然的道:“那是。等太子殿下过来,我让人去请曾妹妹就是,柠姐姐也一并来可好?”既然人家三个都想要,她就来做那个成人之美的,最有气度的好了。她的大度让人惊讶,彦信闻言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嘴角噙着微笑,却是一脸的不在乎。
最后应曾萝的请求,初晨和彦信合奏了一曲,待彦信告辞了,曾萝三人方才告辞而去。
丫鬟们收拾了,一起围着初晨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润雨冷笑:“这三位小姐可真是得寸进尺的。姑娘,你也太大度了。”
春意笑道:“她们要来便来,若没有她们,又怎能陪衬出小姐的兰心惠质呢?”润露递过一杯热茶,沉声道:“奴婢看那曾小姐可是个不懂事的,她将来怎么和叶小姐斗呢?”初晨懒懒的叹口气,蹙眉道:“每日都这样,可也烦死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边说边将那早被她扯得稀烂的流苏扯下来扔在地上。
“这样你就烦了?烦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彦信的声音从她身后幽幽传来。初晨惊讶的回头,只见彦信去而复返,立在蔷薇花架下一脸的肃然,负责看门的小丫头春黛手足无措立在一旁,见她望来,吓得立时跪地,为自己的失职很是不安,不停绞着自己的衣角。
初晨笑笑,也不看春黛,慢慢的道:“殿下怎么去而复返,可是有什么要紧的物事掉在这里了,唤个人来说一声便是,小女子自会让人送去,又何必劳您大驾。”
彦信嘴角噙了一丝冷笑,道:“孤若是不亲自回来,又怎会看见真实的风小姐呢。孤倒小瞧了你,这还没指婚呢,她们就天天来给你请安了,你的魅力和威风可不是一般的大啊!”他自顾自的大踏步走到初晨面前坐下,初晨忍住怒火,呵呵一笑,亲手斟了茶,道:“她们哪是来给我请安,是等着给殿下们请安呢,我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她话音未落,见彦信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的脖子,就觉得脖子一阵酥麻。春意惊叫道:“姑娘别动!”润雨低叫道:“好肥的一只虫!怎么爬到了这领口!”
初晨平生最怕的就是这些虫子,顿时毛骨悚然,也顾不得其他,尖叫着跳起来,胡乱的扯着自己的衣领,满地乱跳,叫道:“快给我拿掉!快给我拿掉!”春意急道:“姑娘你别乱跳,虫都不知被你扯到哪里去了。”
彦信强忍住笑意,扯住她的肩头,“小心,不过是一只普通的肉虫而已,但若是这虫掉到衣服里去,可就不妙了,你这样的拍法,当心被你拍成一滩肉泥,我看见了,别动。”初晨一听,立时僵着脖子不敢动半分。
彦信一手揽住初晨的肩头,另一手去捉虫,才一靠近就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暖香,只见天鹅一般的颈项微微侧着,如白玉般润洁的肌肤上因为恐惧生出些许微栗,几根绒绒的头发轻轻的拂过他的手指,那痒直挠到他心里深处去。
彦信紧紧的靠着初晨,散发着淡淡的冷香和男子气息,温热的呼吸从初晨耳边吹过,微凉的手指从她的脖子上轻柔的划过,给了她奇怪的安宁感,初晨霎时忘了那肥硕的肉虫给自己带来的恐惧。太子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么一副景象,初晨温顺的靠在彦信怀里,彦信一脸的温柔和专注。
跪在地上的春黛第一个发现了太子,忙着将功补过,高声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殿下金安。”初晨无暇顾及,只恐惧的看着彦信手上那条肥硕而碧绿的肉虫,颤声道:“快把它拿走!”彦信哈哈笑着回头,看见太子铁青的脸色,惊讶的叫道:“咦!皇兄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叫人通报一声,小弟失礼了。”
太子冷哼道:“你这园子里还真什么胆大包天的虫都有!竟然什么地方都敢去!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条命!”说着强忍着恶心,接过彦信手中的虫,狠狠的掼到地上,用脚恨恨的踩了几下。又踢了隔他最近的润露一脚,骂道:“不长眼的奴才!居然连主子都照顾不好,这么点子事情都要三殿下亲自动手!拉下去打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