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听了凪临初的回答,心中却欣慰,这才是真遇见了真正潇洒不羁的人。一时间想到什么,看了对面的韩回,却心中又叹息,难为他这样的人,身边竟有这样想得开的朋友,殊不知,此乃是人争取修行的结果。正因为心中渴求什么,所以连带着自己希望自己身边的人也该是豁达开朗、无所拘束的人来。
韩回面对凪临初的回答,唇角轻轻勾起,倒是一个好答案,可不是将自己哄得开心了么。然而这又确实是凪临初的心里话。
“所以啊,虽然这长生是好,我却是不想要求的,殊不知,早死也有早死的好事。长生固然是好,然而时间总没有倒回的道理,一旦有了遗恨,而终其一生又不能补救的,那么便是长生,也总算是一场空欢喜,最终遗恨罢了。”
说到这话,凪临初看了韩回,“只道是,这余生的苦痛都留给了这一人罢了,却偏偏那人的一生是多么地长啊。”
韩回笑笑不语,捏着衣角的手,指尖力道重了不少,却是能得传来痛感也不自知,只有那个起了褶子的地方,韩回又慢慢地将它抚平。
人的心本就是柔软而脆弱的,就是多了多少年,也还是这样,毕竟有些东西,于人而已,如同逆鳞,触之必怒。
韩回若是卧龙,他身上背负着太多的东西,哪怕只是轻轻抚弄,也是疼痛地很的。
凪临初说完了自己对长生的看法,韩回将那个自己没能抚平的褶子到底是放开了,手只内里环扣,形成一种奇异的手势。
若是有人在,却看得出,这乃是道家特有的手势,讲究的就是阴阳和合的意思。
“临初的话,与我所想无甚太大出入,总而言之,何为长生?便是再贪得无厌的人,殊不知求得了长生,初时也欢喜,余生也寡淡,就是这个意思了。我今日想要告诉临初的,就是这个初时也欢喜,余生也寡淡的故事,这个故事,就是关于长生。”
韩回看了看对面的老者,“二十载过去,老先生不介意吧。”
凪临初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只从韩回这一句话就知道了,这个长生的故事必然与这位耄耋的老者有关了,所以韩回才会特意问了他是否介意。
老者摆摆手,到底是这不介意中透露出一股无奈,只回答道:“你们说着,我且去外院透透气。”
座间闻得二三事,事事关我心上愁。自己成为了别人茶余饭后谈资,他又如何是愿意的呢。可偏偏这个人又不是别人,乃是韩回。
韩回自然是注意到了老者的情绪,只冲着正出去了的老者的背影深深鞠上一躬,“先生走好,待一时回来,我便再与先生说一说宫中的惊喜,不枉先生二十年来的苦苦期盼。”
听得韩回这话,老者眼眸中自有一抹光亮来,问着:“子房说的可是——”
韩回只是微笑不言,老者连连答话,“好好好,我便再依你一回。”
凪临初心中疑惑,也不知道韩回到底是许了那位老者什么好处,竟然让一个已经耄耋的老人时至今日还激动这样,当然对这个故事也就更好奇了。
等到老者出去了,凪临初更是催促韩回道:“快说吧,却只知道吊我胃口,你同端木璟,你们两个倒都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凪临初三天两头每句正形儿,韩回听到这句话也是哑然失笑,就是不知道这磨人的小妖精的端木璟是怎么个样子,他怎么就没有那个机会看到?
“关于长生,世间众人与临初的想法却是多有不同的,很多人以为,生命的至高境界就是长生了,唯有可以长生的人,能够做得天下大道,殊不知,想要长生,付出的代价却是相当严酷的。”
韩回眼中有一种怅惘,有的选,他宁愿不背负这种代价,实在是太累,也太无助了。
“很多人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自然的也没有记载长生的方法。在那么多求长生的人中,道家的人其实最为注重对长生的追求。天一生水,人同自然,肾为背脊之枢,精食万化,滋养百骸,赖以永年而长生不老。这句话的意思原本是说,只要在饮食修行上做到寡淡随心,归于万物,那么长生的事本就可以不期而至。当然,也有许多人对这句话做出了其他不同的看法,那就是求得药物。就是俗称的长生不老药。”
长生不老药?
凪临初皱眉,“可是,这个世间真的有长生不老药么?”
韩回没有正面回答凪临初的问题,“有时候你觉得有,那么那样事物就是没有也就有了。”
没有也就有了?
凪临初聪慧,很快就懂了韩回的意思,心中只道,好一句你觉得有那样事物就是没有也就有了,却说人世间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
“道家这求长生的理念,被很多外行人明晓,传至后来,很多人都觉得,长生不来的办法,又快速又有效用的,那么就只有寻找到长生不老药而已,所以,很多人痴迷于对长生不来的追求,自然找的人也就多了。”
“这本就是渺茫而无迹可寻的,可是有那么些人,偏偏有着这样一种执念,一定要有长生不老不可。许多人是为了自己,也有为了别人的。临初之前说想要长生不来的无非是心中还有事物没有完成实现的人,却也有执念太过的人。”
凪临初之间抚弄了一下自己的下巴,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算是执念的人,韩回算不算?
韩回不知道凪临初看自己的目光为何带着大量,仍旧是避开了凪临初的目光说着自己口中的故事,“这执念的人,大多本就是至情至性的人。”
但是至情至性的人啊,必定是有着极其坚韧的意志,最后甚至于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唯有成就大事业,才真有那个能力去求所谓的长生不老。
韩回第一个关于长生的故事,却是一个用情至深、执念非常的女人!
言传巴山竖笛,靠近巴山那边,便是有这样的奇女子。此女子才智非常而有胆识过人,与自己的丈夫更是伉俪情深。然而人有旦夕祸福,丈夫早早的病死了,从此以后世间就多了一个以巴地位姓的女子,这女子名为巴清,更有一层身份是个寡妇,却是个载入史册的寡妇。
巴清运用自己的才智将商业运作地非常成熟,成为当时冠绝天下的富商,同时秦国有一些商用的物资都是巴清在进行着预备,她本人也养了一只护卫的军队用以保护自己,并且从此之后,这个巴寡妇清没有再嫁,为自己的丈夫守着寡。
韩回不说还好,一说凪临初就明白过来了,“诶!小回回,我还当你撇开了那位老先生是要说些不可听的秘闻,原来竟是这位巴寡妇清,她本是最为传奇,可惜地很,若能见着这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便是值了。”
“可惜人家,到底是人家丈夫不阻碍人世了,并非是她也已作古,这有什么好讲的。这故事无甚乐趣,又关长生什么事儿?”
凪临初摆手,在自己看来,韩回这故事讲得实在是不咋地啊。
韩回只无奈笑了出来,“那你还想听哪个?我说的就是关于那老先生的事儿。”
“那不成,我想听的,本该是那等郎情妾意的故事来,你这故事多少无趣,而且那巴寡妇清到得现在也应该是个少妇的年纪,妇女尚且称不上,与外面那我老先生该是父亲与女儿的关系,这说得再多,我听着也不是滋味了。”
凪临初哪里是什么听不得除了郎情妾意之外的故事,根本就是不给被人一点儿机会。但是韩回又转个弯儿来,只说道:“那我若是不讲了,临初可不要后悔。”
“这有什么不后悔的地方,只一看年龄差距就知道,这两人除了父女还能是什么,难不成——”
凪临初本来已经快要说出反对的话来,却又忽然意识到什么,只向着韩回小声问道:“小回回,你的意思不会是——”
“临初心领神会,这一下便猜中了。我正要说这件事情。”
“我原本之前就告诉了你,同你说的乃是一个关于长生的情爱的故事,这主角,一个名扬天下的巴寡妇清,一个就是外面的老者。”
凪临初心中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韩回,自然是想要确认一下韩回说的是不是真的,奈何韩回也是一脸正经地朝着凪临初微微点了点头,“句句属实,不至于欺骗临初。”
他这才来了兴趣,只问道:“行行行,信你了,那只好是怎么样了,她的丈夫不该是很早之前就已经死了么?”
这话也自然是问得小心翼翼的,唯恐外面的老者听到,又是一阵伤感,当然,自己的好奇心还是免不了的。
“如果说,是从人快要死的时候就开始准备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