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103页的博士论文就这样毫无预兆的降临在骆幸川眼前。他默默的看着首页上的标题《数学公式与音乐创作》......
田文讪笑,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以没有心理负担的找叶棠探讨自己的论文,可面对骆幸川,他却不自觉的小心翼翼,生怕这孩子不高兴。
或许是因为他教叶棠的时间久一些,或许是因为骆幸川的出身太不一般。
“田老师,”骆幸川看向田文,“您太高看我了,我数学才考了117分,我肯定看不懂您的博士论文。”
骆幸川不是推辞,他是真不行。
前世他高三辍学,没上过大学,连最基础的大学微积分都不会,怎么可能看懂数学专业的博士论文!
大家都说这段时间岑砚南改邪归正,认真学习。殊不知,骆幸川花费在学习上的功夫不比他少。
十年的玩物丧志、自甘堕落,他大部分知识都不记得了。他便从头开始学习,在学校专心听讲,回到家甚至把自己的初中教材翻出来看。
他的智商真比不上叶棠,没有一目十行的能力,记忆力也稍微欠缺,每天九点半上完晚自习,到家差不多十点了,他还在书房里继续看书到十二点,才洗漱休息。
他父母见他拼命三郎的学习架势,很心疼。
“你不用这么逞强,”顾柚兰安慰儿子,“你的学习成绩对我和你爸爸来说,并不重要。”
骆幸川说,“但我想考好大学,至少能凭自己的本事上A大!”
实际上,他可以很容易的进入A大,他外公还有两年才退休,在任上怎么也会把自己的“傻”外孙弄进学校,这点小操作甚至算不上违规违纪,旁人即使知道了,也睁只眼闭只眼。
骆幸川却不愿走这个捷径,
他对父母说,“我身边的人都很努力,我不想落后他们。”
顾柚兰和骆荣诚都是一怔,他身边的人,指的是八十七中的同学吗?
刻骨学习的回报就是这张117分的数学试卷,算上骆幸川阶段性的胜利吧。
但这不意味着他变成天才,对数学奥义一点就通。
田文这篇论文,他连开头都看不懂......
看来世上没有第二个天才呀,田文心中有一丝丝失望,他觉得骆幸川不如叶棠,
“你...你你不...不用看论...论文本...本身,”田文把论文翻到最后的附页部分,其中一张是一份完整的曲谱,“我...我只...只是想麻...麻烦你...你...你帮我看...看看曲谱有...有什么问题。”
骆幸川若有所思,田文怎么知道他懂乐理。
从小,他的钢琴和乐理都是请私人老师教导的,他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演出过,哪怕一中举办的大大小小音乐会,他一概不参与。许多人都耳闻他会弹钢琴,却没几个人亲眼见过,亲耳听过。
骆幸川没有直接问出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一个方式,“您的论文,您之前还给谁看过?”
田文没有多想,脱口而出,“叶棠。”
生怕骆幸川怀疑自己,他还加了一句,“她...她说你非...非常懂音乐。”
骆幸川笑了起来,“好的田老师,我来帮你看看这篇乐谱。”
晚上,骆幸川把论文带回家,在琴房先弹奏了几遍曲子。
田文所作这首曲子名为《孤岛》,看名字,就感觉它应该是清冷、萧索的。骆幸川弹出来的旋律却有点怪。
顾柚兰听到儿子的钢琴声,还对丈夫说,“孩子有段时间没动过钢琴,手生了吧。”
骆幸川的确手生,他十年没碰过钢琴。
但并不代表他十年没碰音乐。
和街头篮球一样,他在美国接触过不少地下乐队,从优雅的古典乐,过渡到迷幻的电音、劲爆的摇滚,甚至哥特风的说唱,他没有任何不适感。
绝佳的天赋加上深厚的素养,他轻松学会吉他和贝斯,家里破产后,为了生存,他曾经在不同的乐队里客串过乐手,也能赚到不少钱。
田文的曲子不好听,不是他弹得不好,是作曲本身就有问题。
骆幸川把乐谱复印了一份,拿笔修改,这一改就改到凌晨三点,琴房的灯一直是亮着的,顾柚兰和骆荣诚都就寝了,还能听到细微的琴声。
第二天,骆幸川把自己修改好的曲谱交给田文。
田文很惊讶,“这...这么快!”
“我怕您着急,”骆幸川笑道,“而且今日事今日毕,我不喜欢拖延。”
“这...这是好...好习惯!”
田文赶紧阅读新曲谱,骆幸川大概是按照他的习惯重新誊写了一遍,用了非常专业的符号和标记,田文看不懂......
骆幸川看他的表情,问道,“学校有音乐教室吗?”
“有。”
“那我先把曲子弹奏一遍吧,音乐理论写的再高深,都不如直接实践有用,您听听,大概能明白区别。”
骆幸川的话让田文想到叶棠之前的表述,认真想想,这两个孩子的谈吐,其实有点相似。
而当田文看到骆幸川弹钢琴时,心里的惊艳感,与看到叶棠坐在钢琴前演奏《夜莺》如出一辙。
不,田文更加震撼,
骆幸川演奏的是他作曲的曲子啊!
田文不知道自己的曲子竟然这么好听,
琴声的前半部分有些黑暗和沉寂,它展现出来的意境正如同它的名字《孤岛》,无边无际的海洋,万里无光的夜空,孤冷的岛屿上站着一个孤冷的人,寂静的乐曲盘桓在他周围,压抑的喘不上气。
曲子没有就此消沉下去,骆幸川的双手突然加快了速度,曲风陡然一转,变得柔软而明媚。好像有一场看不见的春雨,下在了孤岛上,之后草长莺飞,万物复苏,所有的一切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生机盎然。
这些意象构成温暖又璀璨的光,破开独自在孤岛上那个人身上的重重雾气。
那个人是谁?
他可以是弹琴的骆幸川,
可以是作曲的田文,
也可以任何一个听到这首曲子的听众。
八十七中的校园里再次响起久违的钢琴声,这次琴声比上次更入人心,有些女孩抹了抹眼角,莫名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首曲子而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