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北境,北国,群函,将军府。
北国的夜晚,万籁俱寂,和徭家村的不太一样,这里静谧得有些神奇,而且格外安宁,夜色很美,天上的上弦月也跟着一起,美得不似在凡间,明明都是在放,为什么会有这般差异?
这样的夜晚,是没有人可以陪伴涂山仙夙的,茯苓早就睡下,她也不需要人侍奉,独自坐在小亭子里,静候某人会来临。
百无聊赖之际,忽闻得脚步声,在这寂静不已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刺耳;涂山仙夙兴奋地回头,青丝一洒,犹如一幅图画,她直言道,“你回来了?”
卫卿城怔住,停住了脚步,孤身一人久了,早已没什么一般人的人情味,且连年征战沙场,嗜血如麻,有时家也不算家,可是内心深处,此刻却希望眼前这个人可以天天待他如此,天天候他,唤他姓名,用这样的笑脸,等他回家。
反应回来,他轻笑,“怎么,你很期待我回来?”
涂山仙夙站起来,下意识地就回答道,“不是,只是有些问题没弄清楚,所以......”
卫卿城的脸上,原本挂着笑意,可是瞬间,又因为她的话,而垮了回去,“哦,是这样。”然后冷冷地走过来,随意坐下。
他的神情不太对,涂山仙夙看得出来,许是自己刚刚说的话有点伤人吧,于是她也很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她顿了顿,坚定地看着他,“卫将军,谢谢你,你不仅救了我,还这么照顾我,对我这么好。”
他笑了一声,风轻云淡,“那你的意思是,你想报恩?”
“一定会还你这份恩情的,这次我在北国呆一些时日,主要还是为了安粤一事,你如果可以帮我这个忙,那双份的恩,我定当涌泉相报。”
卫卿城很有深意地看着她,轻勾唇角,“那好啊,你的这个人情,欠着吧,等我什么时候想要你还了,自然会找你。”
“可是,这样的话,我要是离开了,你找谁去?”
“离开?”他眉头忽然一蹙,“你不是凡人,应是与天齐寿,若是在这里须臾几十年,怕也是误不了什么事不是吗?”
他这些话,涂山仙夙明显没有好好去理解,“我没有理由一直在这里,要是安粤的事解决了,我定会回去的。”
“回哪去?北海仙境?”
“自然有我能回去的地方,总之,你能收留我,我很感激,相逢即是缘,你我做个朋友,也不是不好不是吗?”
他冷哼,“朋友?说得轻巧。”忽然余光瞟到她受伤的那只手臂,心里头却是几百个心疼,看着她问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涂山仙夙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应声道,“还好。”
他轻声叹了一口气,“今日茯苓同你出去,可有看上什么新鲜的东西?”
“有啊。”她坐下来,把桌上摆着的两个小玩意拿起来给卫卿城看,“就是这两个。”
“怎么才两个?你看不上群函的东西吗?”
“什么叫才这两个?你看清楚,这不是我的钱买的,都是人家茯苓掏腰包,我怎么好意思这么糟蹋人家的血汗钱?”
卫卿城这下子是真的憋不住了,瞬间笑出了声,“哈哈哈......”而他笑得,又是那么开怀,停不住啊。
茯苓的血汗钱?今天来人通报的时候,某人还放话,府中银子随意,就算她要一整条街都能给她买下来,现在这人竟然这么傻,是不是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他的笑里,还饱含着对自己的质疑。
“你笑成这样?我说错话了吗?”
他摆手,示意不是,“没有没有,那就是茯苓的,血汗钱。”说完他还是憋不住,一直笑着。
涂山仙夙皱眉,这家伙怕是在嘲笑自己没钱吧?至于吗?
“我不过是没带银子,又不是真没银子,你是家财万贯,可我绝对不差你的,我身上原本还有值钱的东西呢,玉的呢!”
他瞥了她一眼,问道,“那东西呢?”
“丢,丢了。”说起这个她就懊恼,就担心,回头真没办法好好交代。
卫卿城又是一笑,又是嗤笑,“算了,也没指望你自己可以买下一条街。”他轻声说道。
可是涂山仙夙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忽然,他的余光,看到了涂山仙夙买的那两个小玩意,这才反应过来,他眸子一冷,看着那精致的羽笺,便问她,“你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吗?”
涂山仙夙循着他的视线看去,满不在意,“茯苓跟我说,这是你们这里姑娘和意中郎定情的信物,可是我只是看它实在好看,就想买来收藏。”
卫卿城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收藏?”曾几何时,群函的名媛淑女,多少偷偷藏着这样一个羽笺,在上面小心翼翼地刻下卫卿城和自己的闺名,祈求上苍保佑,让自己能在他的怀中依偎,能常伴左右。
可卫将军何时心动?只在此刻,他心中又多了一丝幻想,幻想着眼前的人儿是为了自己,为了和其他女人一样,想与自己结为连理才将羽笺带回这里,涂山仙夙的回答,让他失望,可是她不就是这样吗?十七年前也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她终究是没变。
他有些生气,于是,他再问,“你说你丢了玉,可是这个玉?”从刚刚开始他就是在套路她,他身上有涂山仙夙的玉哨,只是不想拿出来,而现在,他又改变了主意。
看着卫卿城手里熟悉的物品,涂山仙夙眼眸一震,激动地跳起来,想过去拿回来,可是卫卿城也站起身不让她够着,“你干什么?那是我的玉哨!”
“你的玉哨?你确定?”
“确定!这里除了我,还有谁能有这种东西?”
涂山仙夙紧贴着他,一直想够到他手里的玉哨,可是卫卿城的脸突然一黑,“你的记忆,当真没有我吗?不过十七年,于你不过眨眼。”
他的话,让那个涂山仙夙呆住,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就这么贴着他,看着他,“十七年?我和你,当真有十七年的缘分吗?”
她此刻近在咫尺,完全可以拥入怀,可是理性让卫卿城控制着自己,他把她推开,“你想不起来,那便算了,只是这玉哨,不是你的。”说完他放回了自己怀里。
“不可能,那就是我的,你救了我,应该是从我身上掉出来的才对。”她说得一点也没错,可是这本来就不是她的。“你还是还给我吧,虽然不是另外一个,但是好歹我回去了,还能有个交代。”
“回去?”卫卿城反问她,“你连要好好了解我的心都没有吗?我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你一心只想回去,要留下来也只是为了查你口中所说的毒,宫妍,你要记得,我是个男人,就算你是仙人,可是你现在,还是跑不了的。”
“我不是,我有把你当朋友。”
“朋友?我卫卿城不稀罕!”说完掏出另外一只玉哨,放在桌上,然后就想离开这里。
涂山仙夙感觉不妙,所以看了一眼玉哨之后马上抓住他,“等等,卫将军,对不起,我说错话是我不对,可是我真心想和你交朋友,想要还你的恩情,凡间的事我是不懂,但,起码我没有看轻你的位置。”
卫卿城停住,也听了她的话明显是有点心软了,他刚刚话也说得重了些,大家都有不对,他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她,这次轻声细语,没有夹带恼怒,“我只是希望,你能记起罢了,你要是能好好分清这两个玉哨,说不定,我还会开心些。”
“两个?”她惊讶地拿起卫卿城放下的那个玉哨,仔细端详起来才发现,两个玉哨的绸带不一样,刚刚心急,以为这里只有她才会有这玉哨,所以也没去分清,“你也有一个吗?”
卫卿城点头,那是你给我的。
这,这可是涂山的东西啊,他怎么会有的?“你到底,在什么情况下见过我?为什么又不说?”
“往事过眼云烟,你既记不起,那便算了。”
他们都需要冷静,涂山仙夙不会逼着他说出口,可是自己始终没什么印象,十七年前见过这个人,她当初很少离开北海,除了涂山就是璃先宫,两点一线基本如此,一个卫卿城,不过凡人,怎么会在仙界?
“我们不说这个了。”她轻声打破这尴尬的局面,“还是谢谢你,卫将军,起码我可以找回来一个。”
卫卿城默不作声。
“那个,你明天,需要出府办事吗?”
“明日不出府,要在府中招待贵客。”
“贵客?”她也没想要关心这个,所以问了一句就带过了,“没事,只要你在府内就好,明日,我要好好谢谢你。”
“你想如何?”
“明日你就知道了,明日你招待完贵客,我作陪,陪你一整天都没问题!”
卫卿城明显喜欢她这样的报恩方式,所以他俊秀的脸庞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当真?”
涂山仙夙挑眉点头,“我发现你缺的只是妻子,一整天都没人能好好陪你,打仗辛苦,可是也得娶妻不是?你们凡人不是最讲究延续香火的吗?”
卫卿城怔住,随后试探性地问道,“那你愿意一辈子陪着我吗?”
“什么?这要叫你以后的妻子陪着啊,我没资格。”
“你有。”他双手轻轻搭着她的肩膀,与她对视,看她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清澈与单纯,“你可以有。”
涂山仙夙笑了,“你想用恩人的身份,套我吗?”
卫卿城摇头,“哎,还是算了,你不食人间烟火,就别拉上我,天也晚了,你早点休息。”说完放开他,带着笑意地转身离开。
这次涂山仙夙就没有拦着他了,不过他走出两步之后,突然又停住,回头道,“你还可以期待一下,明天来的贵客,说是华录仙人,你可能认识。”
“什么?!”她震惊,可是卫卿城却是带着笑脸转头就走了,也不好好说。
七七师兄真的来北国了?她又惊又喜,双眸迸射出的都是不敢相信,那她明天就可以跟着七七师兄一起回去了?
可兴奋之余,她又愣住了,她该怎么面对风七辞?神器丢了,散游牌没了,给华录丢人不说,还辜负了他和师父,自己还受伤中毒......
虽说莫谦瑶需要负责,可说到底还是有她一半以上的责任,自己是神器持有者,知道神器有多重要,明知如此,还丢了华录一件神器,打乱了姐姐整个的计划,散游牌是仙界至尊她也给弄不见了,怎么想,这都是一件件耻辱又自己无能的事情,这让她好意思说自己是涂山姑赐?
看来西岸的罚,要加重了。
翌日。
一个晚上,她都愣在亭子里沉思,没有睡下。
“姑娘,您一晚上没睡真的好吗?现在还出来踏青?”涂山仙夙看见茯苓醒过来,就告诉她她想出来走走,茯苓担心她人生地不熟,所以跟着出来。
一路上,这姑娘确实情绪低落到冰点,踏出的每一步都没有灵魂,一个晚上她越想越多,越想就越糟,甚至茯苓想逗她开心,她都视而不见。
“姑娘,您想吃糖葫芦吗?早上的糖葫芦是最好的,前面有一个阿伯在卖,是这一带最好吃的,奴婢这就去帮您买。”
“茯......”涂山仙夙来不及拉住她,手停在空中。
她轻轻地走着,一路直走,穿梭的人群忙碌着一天的生计,只有她像个无业游民碌碌无为,有人撞到了她,别人给她道歉,她也只是看了人家一眼,然后还是这样,一直前行。
“哎?这姑娘好生漂亮啊!”
“等等,这不就是那天被卫将军抱回将军府的美人吗?”
“真的吗?真的吗?”
“哇,长得可真是倾国倾城啊,难道我们将军会春心大动,啧啧啧......”
“她以后不会就是我们将军夫人了吧?真是有福气啊!”
大家围上来议论纷纷,那些花边新闻传了好几天,一直都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话题,那些姑娘们甚至看着美丽无双的涂山仙夙恨恨地咬着自己的手帕,怎么会有人,可以这么轻易地夺走卫卿城的心?
可是涂山仙夙毫无反应。
忽然间,四周安静了,甚至,大家都不动了,就像时间被静止了一样,大家都维持了停住前的动作,滑稽搞笑,愣头愣脑都有,空中的小叶子,也暂时停住了被风摧残的命运,只有一个涂山仙夙,一直走着。
她还在纠结自己的责任,苦恼不已。
而后面,在涂山仙夙前行双脚的后方,赫然出现了另外一个身影,他着蓝袍,在涂山仙夙后面,一直轻步地跟着她的步伐走着,离她不过四尺远,就这么跟着她走,也没有想要打扰她。
忽而,涂山仙夙停住了脚步,低着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玉哨,眼泪,甚至已经开始要打转。
她虽然尊贵,可说到底是个大小姐,没有出过家门见识过世面,她虽然强大,可是说到底没有实战的经验,她虽然掌着璃先宫和千妖会,妖界在她这里臣服,可说到底,她还是比不过她的姐姐。
作为六界太平的保障,她竟然让神器到了魔神手里,还将华录的重托,一扫在地,今后回华录,如何立足?华录大考,如何参试?师父,师兄,如何面对?这是涂山姑赐的过失,涂山怎么交代?姐姐已经为她做了太多,为了她甚至撒下弥天大谎,欺骗六界一千多年,她真的没用。
她还是哭了,这次哭,哭的是自己的失职和没有脸面。
轻轻蹲下,将脸深埋膝间,“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而且,她从一开始就疼了,伤口又疼了,很疼,绞心般地疼。
后面的人看到她这样的反应,从开始看她失魂落魄,就有点莫名地心疼,现在更是见不得她掉眼泪,所以,她走到她的面前。
他半蹲下来,手,冰凉地握着她的手。
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她身体一颤,把头猛地抬起,美眸的眼泪还有丝丝,惹得我见犹怜,甚是动人。
“萧,萧落歌。”面前的人,还是那般邪魅,还是那般妖媚。她这才意识到周围,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大家都没动,都定住了。
“怎么了?为什么哭?”他温柔地问候,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还没等到回答,迎面而来的却是涂山仙夙温暖的怀抱,她拥住他,手环在他的颈上,把脑袋深埋在他的锁骨边,“一会就好,只要一会。”
神荼没有阻止她,就这么让她抱着,他的手,也差一点要抱着她,可是他停下了,没有抱她。
她在他的怀里微微抽泣,没有那么激动,但还是伤心,神荼俊美的脸庞上都是心疼,他的眉毛已经拧成一团了。
“宫妍,你还好吗?”
“我,很没用;现在,又好疼,手好疼,伤口,原来从没好过。”
“疼?”他脱离她的怀抱,与她对视,“你哪来的伤口?”
“中了魔冥的毒,现在锥心地疼。”
神荼瞬间就震惊地撩起她手上的伤口,那触目惊心的画面,触动了他寒冷的心,明花燕当真对她这么狠?“现在重要的,是帮你解毒。”
涂山仙夙摇头,“你不会的,你又不是魔神,又不是我师父,又不是涂山三姑赐。”涂山仙夙拨开他的手,“看见你,我很开心。”
她的那句“你不是魔神”刺中了他的内心,宫妍很奇怪,对他而言或许只是棋子,可是自己对她的担心,又过了头,而且,她竟然可以中这毒,而不死?!北国安粤当真有如此圣手,可以救她于狂澜之中?
“你现在,还疼吗?”
涂山仙夙点头,“你来时,就特别疼。”
神荼心疼地抚上她的脸庞,“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来得突然,来得让她有点不知所措,“为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涂山仙夙的眼泪,再一次因为神荼决堤,“你为什么也对我这么好?难道是因为我能帮你拿到神器吗?”
“我......”
“可惜现在不行了,我真没用,本来阑珊链好好的,却这么到了魔神手上,散游牌也丢了,师父会怎么罚我,我都不知道。”
神荼轻轻抚去她的眼泪,温柔地说道,“没事了,你师父不会怪你的。”
她摇着头,“师父把散游牌送给我,不是让我把它当成玩物一样,我先前那么讨厌它,现在,我是真的错了。”
神荼的手,放开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把散游牌还给她,散游牌是自己也垂涎了许久许久的东西,可是现在拿在手里,竟因为宫妍的眼泪,不安心。
“不哭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帮你解毒。”
“不用麻烦你,现在虽然疼,可是我不想害了你,我不知道这毒有没有恶性,萧落歌,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来凡间,是要办事吗?”
“我......我知道你出事了,出来寻你。”
“为了我?”她很感动,甚至感觉,伤口没有那么疼了。
神荼点头,“我不希望你出事,我要你好好的。”他扶起涂山仙夙,轻声细语道,“记住,你对我来说,是最特别的。”
涂山仙夙的脸微微一红,和她红红的眼眶形成正比,这七百年未曾悸动的心,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你的玉笛,是用来做什么的?”
“什么?”她扯着鼻音问道。
“我说过,找我,可以吹响你的玉笛,它的声音可以引导我找到你。”
她嘟囔着嘴,“我现在使不出来法术,况且,我,我也忘了。”
神荼哭笑不得,勾起唇角,抚摸着她的脸颊,“下次不要忘了,我一直都在。”
涂山仙夙抿唇点头,“你,你还是解了法术吧,我还有一个朋友和我一起出来散步。”
“解了之后,我就要走了,你确定?”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涂山仙夙还是点了头。
神荼一笑,其实他为了涂山仙夙施的法,已经引起了这里风七辞和令狐昭的注意,解了之后的确要走。
然后,他也听了涂山仙夙的话,解开了,大家就又正常地动起来,而神荼,随即消失在涂山仙夙面前。
“姑娘!!”茯苓小跑过来,“姑娘,奴婢还以为您不见了,吓得奴婢心都快跳出来了。”
涂山仙夙擦了擦眼角余下的眼泪,“没事了,茯苓,让你担心了。”
“姑娘您怎么哭了?不哭了,看,奴婢买了糖葫芦。”她把那一串火红拿到涂山仙夙面前,涂山仙夙笑着接下,神荼确实让她心情好了很多。
“谢谢。”
“姑娘,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您看这天,怕是不太对。”茯苓用糖葫芦指了指头顶。
涂山仙夙也看上去,这乌云蔽日的景象,确实不对,风雨欲来啊。
忽然,在乌云之下,涂山仙夙看到了一抹小小的身影,很熟悉,可是却分辨不清,知道消失在视线里,她才没去在意,“走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