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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留守府邸。
这座宅邸很大,围墙斑驳,俨然透着几许风吹雨打的历史沧桑感,里面树木林立,楼台依稀。
只要见了这座宅邸,也就知道这肯定是家高门大户。
当然,太原留守李渊初到晋阳,肯定买不下这样一间宅邸,这是晋阳王氏送给李渊的“暂住”之所。
要是天下承平,给李渊几个胆子,也不敢住进这么一间宅子里面去,御史们当场就能剥了他的皮,交结地方豪族,收受贿赂,你想干什么?
但现在嘛,却已经没人能管的了他了。
大业十二年开春,皇帝又在为南巡做准备,东都的臣子们没感到不高兴,正欣喜的给皇帝准备行装,想来个送瘟神。
听说宇文述病重,估计是造龙舟造的天怒人怨,阎王爷终于看不过眼,要收拾这位助纣为虐的大业宠臣了。
于是,皇帝杨广的行程也被拖延了下来。
生命不息,便打算折腾到底的皇帝杨广,对这位宠臣表现的很有人情味,当然,他现在能信得过的人,也就这么几个了,死一个少一个,都不带有补充的。
也许是宇文述感到余日无多,怕黄泉路上太过寂寞,于是,他临终之时,让人带话给皇帝,说我的两个儿子还小,犯了点小错,如今都被削职为民了,您看我死后他们无依无靠的多可怜,您给照顾照顾吧。
临终的几句话,算是给隋帝杨广的脖子套上了绞索。随后南巡的时候,隋帝杨广身边就多了两个宇文家的败家子。
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两兄弟。
这么一番纷纷扰扰。天下又这么乱了,李渊在晋阳干什么。谁还来管?
也别说,大业十二年的时候,天下间好像也就关中和晋地两处,还在时不时的受到朝廷的辖制,其他地方的人,好像都在忙着造反了。
而雁门之围,算是将大隋最后一块遮羞布给扯了下来,能够有这么两处地方,还受约束。那只能说是曾经强盛的大隋,虽然差不多死透了,但还在保持着一定的惯性。
所以,作为太原留守的李渊,将这块遮羞布又勉强给盖了回去。
这个时候,李渊差不多算是坐稳了太原留守的位置,很顺利,剩下他面临的问题也就简单明了起来。
各处匪患难止,晋地的好说。有太原王氏辅助,晋人归附是早晚的事情。
但河北那边闹的太厉害了,流窜过来的家伙,一个比一个凶。他们可不管什么太原王氏不太原王氏,太原留守不太原留守的。
这些家伙已经造反造的着了魔,你就算现在给他们一块田地。让他们耕种他们也不愿意了,我就是要抢。抢东西多简单啊,我就是要拉人造反。没了手下生活多没意思啊。
怎么止住这种势头,让河北人在河北老实呆着,糟蹋你们河北去,别往晋地来的问题,让李渊和他的谋士将领们,都愁白了头发,却感觉除了剿灭之外,没什么好办法可想。
于是,大业十二年,其实是李渊拼命剿匪的一年,他的长子李建成,也就此崭露头角。
还有个更大的问题在困扰着李渊,那就是突厥。
从大业十二年开始,突厥连年入寇,已经成为不可逆转的事实。
身为太原留守,他需要作出努力,来对抗强盛的突厥,保证晋地的平安,这是他推脱不掉的职责。
剿匪,李渊可能自信满满,他对这个也很有经验,他不像王世充,吐万绪,或者是樊子盖那么糊涂,会受到皇帝,乃至于东都臣子们的干扰。
他看的很明白,剿抚并用是必须的手段,不然的话,匪患只会越剿越多,就像其他糜烂的地方一样。
他自信能在一两年间,还晋地一个清明世界。
但突厥啊……以如今之情势,拿什么来应对突厥人的袭扰?
太原留守府邸后宅,一处水榭当中,唐国公李渊披着貂裘,抚着栏杆,忧烦万端。
都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李渊是既喜山峦,又喜观水,所以向来认为自己两者俱全……
而当他心意烦乱的时候,就喜欢站在水边,估计是想从水里得到些智慧。
不过他在这里已经站了半个多时辰,也没能让自己的脑子开个窍,身上却被冻的有些僵了。
李渊抽了抽鼻涕,摸了摸下巴上的美髯,无奈的想要回去呆着了。
这几年,他感觉自己又进入了倒霉期,一如当年父亲早逝的时候那样,有些无助。
因为两年前,他的妻子窦氏病逝于涿郡,每次想到这个,他都会在心里恶狠狠的来上一句,该死的北征,该死的杨二。
而就在去年,他一力剿匪的时候,三子李玄霸夭于长安,这个儿子从小体弱多病,也得到了父母更多的疼爱。
也许是和母亲太过亲厚,听闻母亲故逝于涿郡的消息,李玄霸当时就吐了血,转眼间病入膏肓,追随母亲一起去了,享年只有十五岁。
连丧至亲,让李渊心痛之下,多少有点心灰意懒,去年在河东没来晋阳,其实不但想看杨广的笑话,也是对这一地鸡毛的世道感到了厌倦所致。
想到这里,李渊蹙着双眉,死死的握了握栏杆,让纤细的木栏立即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声,也显示着,眼前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大气雍容的关西大阀子弟可不是什么善茬。
脚步声由远及近,李渊眯着细长的眼睛斜过去,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唐公不高兴了,最好离着他远点。
不过随即,李渊的神色就缓和了下来。
来的是个小娘子,长发低垂,被她随意的挽在身后,一荡一荡的,看上去好像要飞起来一般。
十四五岁的年纪,身量却已经不矮了,她的脸蛋有些圆,还带着点婴儿肥,乍一看挺可爱,但配上那和李渊几乎一模一样的眉毛眼睛,却诡异的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清冷和倨傲。
一身带着云纹的墨绿色裙裾,披着白色的貂裘,走路时手脚幅度不大,但却很快,立马带出了一种关西女儿特有的矫健和迅捷。
能在这个时候,来打扰唐国公李渊静思的娘子,自然不会是外人,她就是唐国公李渊最为宠爱的一个女儿,李秀宁。
如果李碧在这里,和这位唐国公府的三娘子比较一下,你就会发现,李碧硬的就像块顽铁,有着百折不回的狠劲,这位三娘子则像根竹子,柔韧中带着些灵性。
她很快来到李渊近前,微微蹲了蹲身子,双手在身前一挽,一个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仕女礼。
“父亲……”
李渊咧开嘴就笑了,笑的随意而又慈爱,这个时候的他,不再是什么太原留守,也不再是什么唐国公,他只是一个父亲。
当然,唐国公李渊的儿子女儿一大把,能得到这个待遇的,独独只有三女李秀宁一个。
窦氏给李渊留下了四子一女,孩子们都大了,心思也多了起来,而且各个主意都正的很,让李渊也颇为头疼。
唯独这个女儿,虽说主意也很大,却让李渊打心眼里喜欢,这不但是因为这个女儿和他的妻子窦氏长的很像,而且还因为这个女儿和她的母亲一样贴心又透着智慧。
“天气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
说着,李渊迈步就走,显然是想早点回去,别让女儿冻着了。
李秀宁静静的随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一笑带起腮旁一个酒窝,眉毛展开,眼睛也顺势眯成一道缝,弯弯的像个月牙,一下子清冷的气质就消失不见了,像变脸一样透出嫩嫩的娇憨出来。
“父亲还说我呢,您看您,这冻的可不轻,回去女儿给您温壶酒,先暖暖身子。”
李渊老怀大慰,摸着胡子不住点头,爽朗的笑声传出去老远,隐在暗处的护卫们,慢慢都凑了过来,心里大多都道,还是三娘子有办法,唐公今天的心情可不大好呢。
“女儿这里还有喜讯要告知您呢,一会儿就当给父亲来助酒兴了。”
李渊摇头失笑,心道,这年头还能有什么喜讯?别是杨二死了吧?那可就真得道上一句好消息了。
不过想到还得给那混账杨二披麻戴孝,李渊又是一阵的不爽利。
嘴上却在随口道着,“什么消息,能让你也说好了?莫非是柴大郎来信了?”
李秀宁抿着嘴笑了笑,没多少扭捏,她和东宫千牛备身柴绍已经订了亲,见了几次,多合心意吧,谈不上,说多厌烦吧,也是没有的事儿。
这一点上,和她母亲很像,什么事都能看的淡一些,不会给自己找太多的无谓的忧烦,但有一件事要真让她认准了,那可真就要出大麻烦了,九头牛都不一定拉的回来。
李家的几个儿女,在这一点上都很像,不愧是一奶同胞。
而且,他对柴绍这个未来夫君的评价,还真就不高,她觉着柴绍太过于热衷名利,实非良配,只是没了柴绍,还有刘绍,张绍,她又做不得主,那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这位唐国公府的三娘子,心态可不是一般的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