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事情渐渐平息下来,皇上并没有下令剥夺玛琭与惠嫔掌管后宫的权利,但在众人心目中, 这是早晚的事情。
玛琭与惠嫔已经达成了一致,要设计将幕后之人引出来, 所以才故意放出这种流言。接下来,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德嫔妹妹,你真的有把握?”惠嫔忍不住心生忧虑, 万一对方不上当可怎么办?
“惠嫔姐姐且安心等待便是。如果之前是贵妃娘娘做的, 那接下来一定无事发生;如果是钮妃娘娘做的, 那她一定会出手对付贵妃娘娘。当然,她不会直接动手, 很可能是引贵妃娘娘出手。”玛琭倒是很有信心,因为这是钮钴禄氏最后的机会了。
钮钴禄氏绝对无法容忍为他人作嫁衣裳。
“那你认为她会从何处下手?”
“安嫔。”玛琭自信一笑:“因为贸然对付其他人很容易被察觉, 也未必能引出贵妃。唯有安嫔, 她之前是贵妃的人, 如今又在冷宫, 对她出手最容易, 也最不引人注意。”
惠嫔吸了一口气,仔细一想确实如此, 她不得不佩服玛琭心思缜密, 同时又觉得可怕。
德嫔这样算计人心,比钮钴禄氏更高上一筹啊!
……
长春宫经过两日前的热闹,又恢复成无人问津的冷宫, 安嫔整日里也不出门,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无所事事。
偌大的长春宫,清冷孤寂, 倒是成了游手好闲的公公们赌钱的好去处。
这事从年前就开始了,一开始只是三两个公公,后来越发展越多。到了现在,每日至少有十几人,连一些有职位的太监都参与了进来。
这事安嫔不知情,可腊梅与寒露却是一清二楚,两人虽说不参与,但偶尔会送茶水过去。这样做,也是为离开这个鬼地方铺路。
只可惜事情进展并不顺利,哪怕是有职位的公公,也不愿意为了她们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冒这样的危险。
这日下午,寒露又去送茶水。这些公公们赌钱的地方选的很隐蔽,就在前院耳房里,这里除了侍奉安嫔的两个公公居住,再也没有别人。
“寒露姑姑又来送茶水了?真是辛苦姑姑了。”这一次,有一个小太监却表现的很热情,不仅主动迎上去,还将今日赢来的碎银子塞进寒露手里。“咱家可不能白吃姑姑这么多次茶水,这是咱家一点心意,姑姑可不要推辞。”
寒露吃了一惊,赶忙将碎银子还回去:“江公公太客气了,我只是送一点茶水,哪里能拿公公的银子?”
“你要是不拿着,咱家以后可不敢再吃你的茶了。”江公公笑了笑,塞银子时还故意捏了捏寒露的手心,寒露登时一阵脸红。
“那,那我就收下了。”寒露心脏砰砰直跳,这江公公可是内务府李公公手下的红人,而李公公是负责培训新晋宫女的管事。
若是能得江公公相助,她很可能离开这冷宫。
思及此,寒露表现得越发殷勤,不仅主动给江公公倒茶,还偷偷摸摸从安嫔那里顺来两块点心献上。
临近傍晚,公公们赌完钱纷纷离开了,寒露有些失落,江公公对她献殷勤好像没有别的反应了。
谁知刚走出耳房,手忽然被人拉住了,寒露险些要惊呼出声,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巴,拖着她就往旁边巷子里去。
“别说话,是我。”耳边传来江公公的声音,寒露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提心吊胆,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到了无人的巷子里,江公公才松开手,却是揽住寒露的肩膀,将她转了过来,两人一下子面对面了。
“江公公,不知找我有什么事情……”寒露红着脸,小心翼翼问道。
“小浪货,还装什么正经?你最近屡屡对咱家献殷勤,不就是看上咱家了?”江公公一手轻抚上她的脸颊,笑得痞里痞气。
寒露则是又羞又窘,她想解释几句,只是想请江公公带她离开这冷宫,又知道自己没有足够的银钱去收买。
“害羞了?咱家就喜欢你这害羞的模样。”说着,凑过去在她嘴上啃了一口,寒露登时惊呼出声,只觉得腰都软了。
江公公很快退开,笑得越发开心:“喜不喜欢咱家这样?”
“公公,我……”寒露少女芳心彻底被搅乱了,这后宫中,宫女与太监悄悄结为对食并不罕见,特别是入宫多年的老宫女,缺少男人的慰藉,又有需求,一般都会找太监缓解寂寞。
寒露入宫也有三四年了,对这些事并不陌生,但因为太胆小,从不敢去想去做。
却是没想到,今日忽然就被人啃了一口。
“怎么,不喜欢?”江公公忽然就板起脸。
“不是,我只是从来没有跟人这样……”寒露结结巴巴说着,声音细若蚊呐。
“没有就对了,咱家今日就让你尝尝男人的滋味,保管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江公公眼中闪烁着yin邪之光,凑到她耳边说:“小浪货,还不赶紧带咱家去你的房间。”
“不,不可以……”寒露本能的要拒绝。
江公公一手揽住她的腰,凑上去又亲了一口:“你不想要?”
“不,不是……我那里离娘娘太近了,会被发现。”说完之后,寒露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并不抗拒,只是因为害怕被发现。
想到这里,她的脸更红了,脑子也一片混乱,难道自己也是空虚寂寞的女人,想找男人了?
“那就在这里……”江公公也不挑地方,就要去解寒露的衣裳。
寒露赶忙抓住他的手,灵光一闪说道:“我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肯定不会被发现。”
她娇羞一笑,转身出了巷子,却是朝着西配殿走去。到了门前,掏出一把钥匙打开,见周围无人,立刻招呼江公公进去。
江公公都惊了:“你竟然有西配殿的钥匙。”
“自从娘娘被罚后,这宫里的答应们都搬走了,东西配殿的钥匙便由腊梅姐姐和我一人收了一把。”寒露的语气有些得意,也不敢开灯,就那样看着江公公。
江公公忽然将她打横抱起,笑道:“咱家看你是早有图谋,是不是早就等着本公公上门了?”
“才没有……唔……”
“还说没有?”
“轻点……唔……”
房间里很快响起不和谐的声音,细细碎碎,在外面不仔细听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人在偷情。
江公公没了那个,但有手啊,把寒露弄得神魂颠倒,体会到了极致的快乐。
直到关闭宫门前夕,两人才整理好衣裳,各自离开,并且约定明日同一时间见面。
谁知那江公公离开长春宫后,并没有急着回去,而且悄悄去了永寿宫。江公公更是不知道,永寿宫附近一直有人监视着,见他进去立刻就上了心。
第二日江公公又来长春宫赌钱,今日还新来了一个公公,正是玛琭身边的书海。书海一边赌钱一边观察着江公公,等傍晚众人都离开后,书海赫然发现江公公久久没有出来。
殊不知,江公公与寒露正在西配殿幽会偷情呢。
寒露渐渐已经喜欢上这种感觉,甚至把江公公当成了自己的男人看待,对他那是千依百顺。
以至于此后几天,寒露没事时就发呆,脸上还露出幸福又羞怯的笑容,让腊梅好生疑惑。
应江公公的要求,寒露还着手给他绣香囊,似乎只有这样,才算是定情了。
这晚,两人又在西配殿偷情,江公公嘴甜的说道:“咱家已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等咱家再给师傅吹吹耳旁风,很快就能把你弄出这冷宫。到时候咱们就不用相隔两地,可以整日在一起了。”
“真的吗?”寒露大喜,她做这一切的初衷,不就是为了离开冷宫?
如今她还没开口,江公公倒是主动提起了,看来江公公是真的想跟她在一起,这让她无比幸福。
“咱家还会骗你不成?对了,咱家还听说了一件事,说上次那事是承乾宫那位做的,就是想陷害你家主子呢。”江公公又说起一桩秘辛,寒露当即瞪大了眼睛。
“贵妃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安嫔娘娘就是因为帮她做事,才会被如此重罚的呀。”寒露心底一片冰冷,她都为安嫔娘娘感到不值。
“这你都想不通?正因为安嫔娘娘帮她做事,手上有她的把柄,那位才想灭口啊。”
“怎么可以这样?安嫔娘娘好歹也是嫔……”寒露惊呆了,贵妃居然敢对一位嫔下死手?
江公公不屑的说:“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事你最好给你家主子透个口风,免得又被下手,到时候若是连累到你,咱家可是要心疼的。”
“好,我明日就跟安嫔娘娘说一说。”寒露心乱如麻,贵妃娘娘连安嫔都敢灭口,又岂会在意她这种小宫女的死活?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可不想死!
……
延禧宫中,玛琭与惠嫔交流着这几日的进展。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钮妃娘娘收买了江公公,江公公又勾搭上了安嫔身边的寒露。惠嫔姐姐,看来咱们的猜测没有错,钮妃娘娘果然要对安嫔下手了。”
玛琭一早就派人监视永寿宫与承乾宫,因此才能第一时间发现状况。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很确定钮妃又想生事了。
惠嫔佩服不已,连连点头道:“还是德嫔妹妹你机灵,这样顺藤摸瓜,还真给摸了出来。依你看,咱们什么时候去抓那个江公公?不如现在就给绑来,质问他钮妃娘娘到底有什么阴谋。”
“不可,现在钮妃娘娘还没正式动手,抓了江公公就会打草惊蛇。况且,妹妹认为江公公也不知道钮妃究竟想做什么,钮妃是个很谨慎的人,绝对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提早告诉一个外人。”
玛琭分析了一通,自信满满的说:“姐姐就等着看吧,咱们这次一定能揪出钮妃的狐狸尾巴。”
“姐姐自然信你。”惠嫔心中大定。
江公公、寒露等人可不知道自己早就被盯上了。
第二日,寒露就将江公公的话转告给了安嫔,安嫔当即勃然大怒,并喝问她是从何处知晓的。
寒露早已想好说辞,小心翼翼说道:“奴婢是前两日去御膳房为娘娘取晚膳,路上听人议论的。娘娘,无风不起浪啊,也就是咱们长春宫人少,消息闭塞,所以才不知情。”
“可恨!该死的贱人!”安嫔气得大骂贵妃,一脚踹在桌子上,却踹得脚疼。“贱人!贱人!本宫以前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她不念及本宫的恩情就算了,居然还暗害本宫,想将本宫灭口!”
一想到上次的事,她就一阵心寒,若是当初真被诬陷成功,皇上铁定不会再饶她,她肯定要步敬嫔的后尘了。
贵妃怎么可以那么狠心?她不甘心啊!
腊梅与寒露噤若寒蝉,这些骂人的话要是被贵妃听见,娘娘肯定再无活路了。
好一会儿,安嫔才渐渐冷静下来:“既然她待本宫不仁,就别怪本宫不义了!”
“娘娘,你三思啊。”腊梅头皮发麻,娘娘还想对付贵妃不成?
“哼,本宫已经三思过了。”安嫔面色冰冷:“明日去将贵妃请来,就说本宫有一件重要的东西要给她。”
腊梅与寒露对视一眼,皆是面露忧色。
下午,寒露在屋子里唉声叹气的绣香囊,一会儿想到江公公,一会儿想到安嫔要对付贵妃,以至于心乱如麻,绣错了好几针。
那香囊已经绣了一多半,今天下午就能完成,她打算傍晚就送给江公公。
就在此时,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寒露吓了一跳,想把东西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腊梅脸色难看的一把抢了过来,待看清上面的图案,登时又惊又怒。
“寒露,你怎么如此糊涂?我原以为这都是别人胡说的,没想到你真的做出这种事!说,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寒露惊得面色苍白,腊梅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想将香囊抢回来,腊梅却不给。
“腊梅姐姐,你在说什么?这香囊是我自己绣着玩的……”
“绣着玩?你自己看看这上面绣的都是什么?并蒂莲、鸳鸯戏水!你可真是不要脸!”腊梅都快气疯了,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好姐妹竟然偷偷找了男人,这要是传出去,她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我,我没有……”寒露急得快哭了,她明明做的那么隐蔽,腊梅到底是怎么发现的?“你说,你是不是跟踪我?”
腊梅都气笑了:“我哪有时间跟踪你?是你最近天天发呆傻笑。我今日又听见有人嚼舌根,说你私底下跟一个公公对食,才想找你弄清楚。我本以为这是有人故意诬陷,没想到都是真的!”
“什么?是谁嚼舌根?”寒露大惊,难道她和江公公的事情被人偷看到了?
一想到事情暴露,她就吓得要死,这要是传出去,是会掉脑袋的啊!
“是谁嚼舌根重要吗?重要的是这事已经被人知道了!你要是想活命,就立刻跟我去见安嫔娘娘,请求她恕罪!走!”腊梅不由分说就抓着寒露的手,要将她拖去见安嫔。
寒露哪里敢去?心里一急,就哭了起来。
“好姐姐,你就饶我一命吧……呜呜呜……要是见了安嫔娘娘,我哪里还有活路啊……”
“你既然知道没活路,又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糊涂啊!”腊梅被她一哭,也软下心肠,只是依旧愤怒。
“呜呜呜……好姐姐,我只是不想一辈子待在冷宫里,我想出去啊……那位公公说很快就能带我离开这里了……好姐姐,我求求你就放我一马,放我一马好不好?”
寒露哭得梨花带雨,此时也知道怕了,她一把抢过香囊,竟是几剪子给剪成了碎片。
“好姐姐,这样就没有把柄了,你就不要去告诉安嫔娘娘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敢绣香囊了,求求你了……”
说着,就跪倒在地,抱住腊梅的双腿嘤嘤嘤哭泣。
腊梅浅浅吸了一口气,将她拉了起来:“既然你知道错了,就一定不要再犯糊涂。这事我可以当作不知道,可那些嚼舌根的指不定会怎么乱传,最重要的是,你一定不要再跟他来往,不能被拿住任何把柄。”
“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跟他来往了……”寒露不住抽泣,心里一阵一阵的疼,想起江公公温柔体贴的模样,她就难受得紧。
当天傍晚,寒露在屋子里磨蹭了好久,最终还是一咬牙,去了西配殿。
眼看就要成功,她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怎么能在这时候放弃?
“哎哟我的小心肝,你可算来了,快让咱家香一个……”
她一进门,就被江公公抱住,接着就要亲上来。
“呜呜呜……”寒露一见到他,却是委屈的哭泣出声,江公公立马将她放开,满眼疑惑。
“咱家弄疼你了?下次一定轻一点。”
“不是这个……呜呜呜……是咱们的事情被腊梅姐姐知道了……呜呜呜……腊梅姐姐还说有人在外面嚼舌根,说我与一位共公公不清不楚……呜呜呜我好怕啊……”
“别哭别哭,我的小心肝,你一哭,咱家心都碎了。”江公公嘴上甜蜜蜜的说着,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那话自然是他故意让人传出去,给腊梅听见的。
只有如此,才会让寒露担心害怕,彻底倒向他。
“别担心,师傅的态度已经软化了,再过几日咱家就能带你离开这里了。”江公公将人搂进怀里,好一番安慰疼惜。
寒露欣喜问道:“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可是,可是我怕来不及了……”
“怎么会?”
寒露咬了咬牙,支支吾吾说道:“我今日跟安嫔娘娘说了承乾宫那位的事情,安嫔娘娘很愤怒,明日要请贵妃娘娘来这里,不知道想对贵妃娘娘做什么呢。这事若是闹大了,我怕是没有活路了。”
“怎么会这样?”江公公装作大惊,焦急的说道:“你家主子也太莽撞了,怎么能直接对付贵妃娘娘呢?”
寒露只是哭,一点办法都没有。
江公公想了一会儿,才说:“你放心,这事咱家一定会帮你。你且在这里等着,咱家很快就回来。”
“你要去何处?”寒露不放心的问道。
“当然是帮你解决麻烦。”江公公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火急火燎的跑走了。
不多时,就出现在永寿宫门口,过了将近两刻钟才出来,出来时已是志得意满,忧虑全无,然后又去了长春宫。
这一切,都被书海看在眼里,书海详细记下了江公公出现的时间、地点,晚上要呈给德嫔娘娘看。
“咕咕咕……”江公公叫了一声。
西配殿的门很快被打开,寒露脸上泪水未干,激动的将他拽了进去。
“你可算回来了,我刚才都担心死了。我不能在这里久留,否则若是让腊梅姐姐发现,她真要告到安嫔娘娘那边了。”寒露委屈巴巴地看着江公公,眼前人已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江公公笑道:“不用担心,咱家已经帮你想好解决办法了,把这个拿着。”
他将一枚黑乎乎的药丸塞进寒露手里,寒露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是泻药。明日一早你就跟安嫔娘娘通个气,到时候就这样……”江公公详细说了计划,寒露听得胆战心惊。
“万一娘娘不答应……”
“你一定要让她答应,只有让贵妃再次犯事,被禁足,你才能活命!”
寒露挣扎不已,最后还是握紧那枚药丸,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