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荪扎奇出事了?”德宛真的是大惊失色。虽然自己和荪扎奇没什么感情, 可毕竟她顶着自己娘家人的名头, 这岂不是打自己脸吗?
“回娘娘,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也没注意什么时候荪扎奇小主儿的桌子上出现了那盒糕点的。”探春暗暗后悔自己的粗心, 若是自己注意到了,荪扎奇小主儿未必会吃下去, 也就不会被人害了。幸好只是腹泻,若是旁的, 自己可真是万死莫赎了。
“好了, 先别忙着请罪,你给本宫说说这几天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是不是她最近得罪什么人了?
“回娘娘,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情, 奴婢觉得可疑。”探春努力回忆了一番, 才犹豫着开口。
“好了,你记得什么都说了吧, 自有本宫自己判断。”
“前几天, 荪扎奇小主儿倒是按着娘娘的吩咐告诉玉华等几个小主儿艾欣小主儿之前说过的话。奴婢看着那几个小主儿怕是恼了艾欣小主儿,尤其是玉华小主儿,时常找艾欣小主儿的茬。荪扎奇小主儿出事以前,玉华小主儿和艾欣小主儿刚吵过一架。玉华小主儿讽刺艾欣小主儿水性杨花,最后准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结果艾欣小主儿大概是气着了,竟然说出要玉华小主儿嫁个好老公的话来,把玉华小主儿脸都气白了。结果当天晚上, 荪扎奇小主儿的桌上就多出了一盒加了料的点心。奴婢无能,查不出来究竟是何人所为。”
“老公?”德宛知道,只这一个词,就足够让艾欣完蛋了。也许艾欣不清楚,可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的德宛却是知道的。“老公”这个词,在清朝就已经是有了的,可惜其意义和现在相差实在太远了。老公,是太监的称谓,而且是一个连太监们自己都深恶痛绝的称谓。因为在京城,同太监一样被称作是老公的,还有一种被太监们恨得咬牙切齿的生物,就是乌鸦。艾欣自己可能不是很清楚,但是在郭络罗氏等人看来,这绝对是最直白的侮辱与蔑视。若是当众说了这话,只怕玉华就恨死她了,玉华可是内定的八福晋呢,这样一来,八阿哥不也被骂了,八阿哥的养母惠妃和玉华的姑母宜妃,若是知道了也一定会不快的。而其他的秀女自然也是看不过眼的,只要她们回家以后跟和长辈姊妹们交流一下选秀体会和妇德见解,艾欣的名声可就要全毁了。再说那些太监们可必定被她得罪狠了。这个艾欣,一句话真是要把人得罪光了。
德宛沉吟着,有些头疼了。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呢?似乎很多人都是有嫌疑的。首先李尔佳艾欣就是有嫌疑的,毕竟是荪扎奇把她平日那些不合时宜的话给散播出去的,的确很有可能会遭到艾欣记恨的,但是以艾欣的行为模式来看,也不像是能作出这种事情的人呀。再说光凭着进宫时候的检查,几乎是没有可能把这些药品带进宫的,那么要做到这种事情,就要在宫里有人才行,艾欣显然并不符合这种条件。在秀女中,宫里有人的,就是郭络罗氏玉华了,但她和荪扎奇并无过节,她厌恶的人应该是艾欣才对,难道她们本打算给艾欣吃的,可最后却害错了人?那么如果是代人受过的话,也分两种情况。一种是真的失误了,另一种就是艾欣怀疑那糕点有问题,故意把祸水东引,这样一来,既可以免于受害,又可以引起做为荪扎奇靠山的自己的重视,她自己却可以做到片叶不沾身。
不过,还是按兵不动好了,继续看看再说。
然而之后,秀女中就起了谣言,艾欣在大家口中已经成了铁板钉钉的凶手了,毕竟之前她的名声就已经受损,看她不顺眼的大有人在,能给她制造麻烦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艾欣自己也很苦恼。荪扎奇的遭遇确实把她吓着了。那天回来,看见自己桌子上有盒点心,她以为是荪扎奇的,不小心被放错了地方,就又给她放了回去。哪里知道,那盒糕点竟然是有问题的。荪扎奇被送出了宫,艾欣却被困在宫里胆战心惊,她现在知道对方绝对是冲着自己来的,荪扎奇只是被自己连累了。
宫里也针对此事查了一通,凡是当日进过那间屋子的都被盘查了一遍,跟荪扎奇和艾欣有交集的也询问了一番,结果却没有任何的定论。
查不出结果,这是德宛是早有准备的。
许是因为德妃的侄女儿受害,所以最近康熙倒是常来永和宫,有时候就是一起说说话,有时候就留下来过夜了。
“皇上,不管怎么样,还是想法子平息一下吧,省的这些秀女们人心惶惶的。不过这几日看那些秀女们的表现,也是有趣儿的很呢。”
“哦?有些什么事儿,说来听听。”毕竟里面有可能做自己儿媳妇儿的人,康熙也来了兴致。
“跟臣妾侄女儿住一屋的李尔佳氏,似乎是被吓着了,这些天只闷头一人待在屋里,不过大家都怀疑是她使坏,她日子也不好过。倒是他他拉家的姑娘说这事儿不是她们这些做秀女的该管的,各人自守本分为好,这话倒是让一些人不再乱传话了。因为这事儿,宜妃倒是宣过她几次,似乎对她很是喜欢呢。还有郭络罗氏,倒是个大度的,虽然李尔佳氏对她说了那么些不中听的话,她居然在这时候也没有去落井下石,真是难得。”德宛笑着说,这两个,一个是宜妃看好的儿媳妇儿,一个是注定的八福晋,她倒不介意多说说她们两个。
这些天,虽然乱了些,但确实有妃嫔从这样的混乱中选出了不错的秀女,就比如说他他拉氏,虽然父亲职位不高,只是个员外郎,但就因为她这几天表现的端庄持重、不跟风也不嚼舌头,才让宜妃看上了眼。还有一个纳喇氏,原本相貌、才艺都平平,也并不引人注意,就因为这些天一来的沉默、低调,以及一直以来的朴素,引起了成嫔的关注。
倒是哈宜乎很是难过。一直以来,能跟她谈得来的同龄人不多,萨伊堪在皇太后那里,规矩极严格,她们在一起连说话都不敢有丝毫随便。而噶卢岱又太小,有很多话题都说不到一起。这次见到了荪扎奇以后,因着彼此性情相投,倒生出一种相见恨晚之感来。如今荪扎奇出了事,哈宜乎却是最着急的一个,时常遣人去探看。
幸而荪扎奇无甚大碍,不过躺在床上休息了几天便恢复了过来,只是终究还是没能参加最后的皇帝亲阅。
而德宛的心思这时候已经离选秀了很远了。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祖母,但听说四阿哥得女还是很高兴的。
因为孩子太小,还不能入宫,德宛现在能见到的只有四阿哥夫妇。
看着乌拉那拉氏细细跟自己说起小格格的情况,看着她眼中无意中流露出的忧郁和渴望,突然生起了一股深切的同情。别的女人给自己的丈夫生儿育女,她不但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乐意,还要殷勤周到的照顾好对方,这是怎样的一种悲哀呀。
便想起了自己的从前,当她听年幼的儿女哭着说他们的爸爸有了别的女人的时候,自己是怎样的痛苦绝望。只是那时自己还可以哭泣,可以愤怒,可乌拉那拉氏呢,她没有哭的权力,没有愤怒的权力,除了微笑,她什么也不能做。
这样的制度,做妻子的痛苦,做小妾的痛苦,做孩子的痛苦。而做丈夫的呢,看起来是享尽了齐人之福,可他们年轻时被当作种马看待,年老了又要看着儿女们相互争夺仇视,不也是痛苦的吗?可这种痛苦,没个人竟都当作理所当然了。
而自己之前对乌拉那拉氏的不喜,也和这样的制度有关吧。她和佟佳氏太像,看到她就想起自己曾经的屈辱。然而这和乌拉那拉氏又有何干呢?她只是恰巧和佟佳氏一样重视规矩罢了,自己把对佟佳氏的怨气发作到她的身上,又是何其不公呢?
拉起乌拉那拉氏的手,德宛笑道:“好了,可见你是个贤惠的。”
“老四呀,你媳妇儿这般贤惠,也是你的福分。额娘还等着你们快些得个嫡子呢。不管怎么说,长子最好是嫡子,也省的以后麻烦。”既然不再那么不待见乌拉那拉氏,德宛自然就会开始为她想一想了,何况,快些有个嫡子对四阿哥本身也是一件好事儿。
乌拉那拉氏却是真的受宠若惊了,眼泪险些流出来,本来看德妃对李氏的女儿如此在乎,还很是忧心的,却没想到向来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婆婆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多年的努力终于得到回报了。
她当即决定,为了能够让婆婆满意,自己一定会做最孝顺的儿媳妇,最贤惠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