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苏小小能十分清晰地知晓，照着他们二人吸取阳气的速度，只要她的动作稍微慢了哪怕一点点，凌业霆很可能便会一命呜呼。
苏小小不知道她能不能将凌业霆的性命保下来。即便是保下来了，会让他在灵气供应不上的间隙里受到多大的伤害，苏小小也没法儿确定。
凌业霆悬浮在半空之中，全身最高的位置居然是心口，四肢无力地垂着，除去胸膛小幅度的起伏之外，当真很难判断这人究竟是活着，还是已然死了。他们二人认识以来，无论多么狼狈的境地，凌业霆自始至终都能让自己看起来还算体面，在沙场之上磨练出来的那种坚毅，是从来也不曾消失过的——
除了现在。
她从来没有见过凌业霆这么脆弱的样子，即便是自己，好似也能在不动用任何灵气的情况之下将他的生命轻而易举地带走。
罢了。苏小小一双眼睛在凌业霆的脸上盯了好一会儿，将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也不觉着疼，毕竟真正能让她疼的，怕是还在后头呢。
聚灵丹中骤然又出现了一股光路，要更细一些，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增长着。聚灵丹的转化能力始终是有限度的，只要苏小小将这一道通路拓宽到一定程度，不消片刻，另外两条连着的光路便会在一瞬间消失。
混进了柳魅儿与柳西二人妖力的聚灵丹，让苏小小接受起来需要承受不小的折磨，仿佛又两股横冲直撞的势力在她的体内交织不断，破坏者苏小小每一根尚算冷静的下来的神经。
聚灵丹极少有需要全开全合的时候，这也绝不仅仅是因为没有必要，而是巨大的反噬。总的来说，灵气于苏小小这样的修仙之人而言，就相当于水之于鱼，不可或缺。但若是在一道百丈高的瀑布底下被固定住了，躺上一个半个时辰，所承受的痛苦大抵就与现在的苏小小所正在承受的一半相当。
若是在天界尚可，仙人们自有与天界天生的连接，能形成一个足够护住他们性命与仙根的屏障。可苏小小是实打实地在凡间，巨大的冲力只能被及时卸下，否则苏小小多半会承受不住如此猛烈的灵气，爆体而亡也说不定。
柳魅儿与柳西这会儿自然将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手中大红大绿的妖力之光还未伸出半寸远，便讪讪然收了回来——苏小小全力将灵气卸下的同时，还得保证有一股大小适宜且能够稳定持续的灵气，直接输送入凌业霆的体内，她与凌业霆二人之间的距离，被巨大的灵力给不断缩短。
故而在柳西二人眼中，无论是苏小小，还是凌业霆，眼下都已然被金光所淹没，过于浓郁的灵气，甚至让远远的站在数丈之外的他们二人都感到了威压。
“我这次可真是为你拼尽全力了……”眼见凌业霆所能承受的灵气就要到达极限，苏小小便毫无征兆地将所有与聚灵丹的联系都断了。
适当的、甚至略微充沛一些的灵气，是他们精怪的力量源泉，但一旦超过了限度，到了苏小小适才承受的那般灭顶的量级，遭到的反噬便会是长久的。
她是个孕妇，身子骨原本就不若原先好，现在又不得不承受如此大的力量，在撤掉聚灵丹的瞬间，整个人承受不住瞬间排山倒海一般扑面而来的力量，跪倒在地，愣是吐出了一口浊血。
然而苏小小甚至没法儿腾出手来支撑自己即将落地的身体——一手控制着承托凌业霆的灵气，一手急着将聚灵丹收回来。
柳西和柳魅儿原本就只想要凌业霆与聚灵丹，对苏小小这个数次坏他们好事的主儿自然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两道攻击从苏小小的两侧分别袭来，然而苏小小已经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上下传来的远远超出她承受能力的疼痛让苏小小几近昏厥，即便是怀中抱着的聚灵丹也不能起到分毫作用。
毫无悬念地，苏小小调动所有能够调动的防御手段——亦既是只有她天生的刺猬刺，紧紧地咬着牙关，准备硬抗下他们的攻击。
一下又一下的攻击落在苏小小身上，苏小小不再花费精力维持人形，干脆化了原型，成了一只蜷缩在原地，足有一人大小的刺猬。
上一次受到这样的痛苦，还是一百岁时的天劫。
那会儿苏小小连浑身的刺都被打没了，被主人救回去的时候差点儿就是个死刺猬了。
这一次怕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苏小小心想。四百多年……作为一个妖精，好像还是太短了些。
苏小小背上的刺首当其冲地被打断，而柳西与柳魅儿二人仿佛有着永不枯竭的妖力，见苏小小只是防备，一动不动地在原地躲着，甚至还现了原形，攻势便越发猛烈，于是从第三根开始，苏小小便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根刺在血肉里、在骨头上被打得震动不止，甚至直接化成了粉末。
太疼了。疼得都没了痛觉，苏小小很麻木的想，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元神才会飘荡在半空之中，能够如此抽离出来地看这个场面。
凌业霆好像动了……苏小小用余光看着他，即便这么狼狈的样子，凌业霆还是他心目中最好看的人，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是……她的丈夫。
可惜她马上就要死了。
凌业霆脱离了聚灵丹的控制，因着体质极好，再加上苏小小精心的控制，恢复的速度比常人要快上数十倍，这会儿已经勉强能够睁开眼睛了。
他的意识像是一直与这个地方隔得很远，所有的动静都能被收入耳中，却什么也听不真切。天知道当他后知后觉地分辨出了苏小小居然为他拼尽全力地战斗的时候，心中是怎么样的百感交集。
“真的是你……”苏小小读出了凌业霆的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