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赋晓蝶来到这家饭店包厢的时候,看到的是龙舞和一个痛哭流涕的中年女人。
晓蝶知道那个中年女人应该就是白添香,看到她的那一刻,沈赋就知道这个女人应该不是晓蝶的亲生母亲。
其实白添香长得也还行,有点风韵犹存的样子,年轻时应该也是个漂亮姑娘,就是太过艳俗,这种俗气的漂亮跟晓蝶的气质完全不同。
他相信这是基因里的差距。
晓蝶却没有这么清醒的认识,看到这个跟舅舅有几分相似的女人,眼眶就忍不住有些红润,不管怎样,她肯定是自己的亲人没错吧。
见到有人进来,白添香急忙擦了擦眼泪,太特么邪门了,自己不知不觉又被这个龙大小姐绕进去了,说出了一些自己藏在心底,准备藏一辈子的秘密。
她看向面前的一对男女,问龙舞,“就是他们想见我,到底什么事啊?”
晓蝶刚要自我介绍,白添香看着晓蝶突然“咦”了一声,“你,你,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觉得特别熟悉!”
晓蝶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她记起五岁的自己了?难道真的是她把自己抛下给舅舅的?
白添香陈思良久,突然拍着脑袋道,“哦,想起来了,那个都市基的广告就是你拍的吧,你是个演员?”
晓蝶有些失望,龙舞说破了,“她是白守业的……养女。”
“养女?啊,你就是虎妞啊!”白添香想起来了这个被她吐槽的名字,但并没有特别的热情,也没有明显的回避。
沈赋纠正,“现在她叫白晓蝶,在孤儿院改的名。”
“你又是哪位?”
“我是她的丈夫。”沈赋自我介绍。
“哦,都结婚了啊~”白添香又是一阵轻松,还以为要找自己讨债呢,都结婚了,有人买单了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她又道,“当初你爸妈去世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我和我哥已经二十多年没联系了,当年没能管你,也不是我的错啊,当然,亲戚可以认,你既然是龙小姐的朋友,肯定混的也不错吧,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我没能工作,刚从银行辞职。”晓蝶试图从白添香眼中看到一丝母爱,但很可惜,没有。
“哦,没工作啊,”白添香挠挠鼻子,“虽然我名义上是你姑姑,但咱们毕竟没有血缘关系是吧,不过我可以帮你在渝市找找工作,但是应该也不会有太好的工作,毕竟我的门路也就那样的啊。”
这绕来绕去的,好像生怕晓蝶会缠上她的样子。
晓蝶终于忍不住了,她要自己问个清楚,“白守业,他说他是我舅舅,是他妹妹的女儿,他应该只有一个妹妹。”
听到这,白添香突然一怔,随即情绪一股脑爆发出来,直接骂道,“放他娘的狗臭屁,我女儿早死了,早她妈死了,我哪来的女儿,我,我没有女儿了!”
沈赋和晓蝶被突然爆发的白添香吓了一跳,沈赋把晓蝶拦在身后,生怕这个女人会伤害自己妻子,只有龙舞像是早就料到一样,淡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白女士,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等她发泄的差不多了,龙舞开始规劝。
但白添香并不领情,臭骂道,“你们到底想干嘛,找我来到底想干什么,我觉得自己跟你们没什么好聊的!”
“还是可以聊聊的,比如聊聊你和你堂哥白沉姜的爱情故事。”龙舞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当听到白沉姜这个名字的时候,白添香的咆哮瞬间停止,“你,你怎么知道他?”
龙舞,“刚刚我们聊了好久,我知道你现在有个儿子,生了重病,也知道你以前有一个女儿,已经不在了,那我现在应该可以把你的18岁之后的人生拼凑出来了,我来说说,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在沈赋晓蝶到来之前,龙舞一直在用心理医生的职业技能套路白添香,知道了不少关于她的故事,虽然只是一些点,但点可以连成线,线可以组成面。
“18岁那年,或许更早,你就和堂兄白沉姜相爱,但你们的爱情不溶于宗族乡里,父母早逝的你长兄如父,你哥哥白守业也坚决反对,于是你们一气之下离家私奔,来到了南方沿海地区。
“再然后,你们在那里生了一个女儿,不知道是不是近亲的缘故,那个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在那之后,你和白沉姜分道扬镳了,你混迹在南方的声色场所……”
“我没有,我就是个服务员~”白添香弱弱地反驳了一句,但只敢反驳这一句。
龙舞微微一笑,“你混迹在南方的声色场所当服务员,渐渐有了些本事,认识了现在的这位王先生,并且在几年的积极努力下,给王先生生了一个儿子,我说的没错吧。”
白添香点点头,晓蝶现在彻底死心了,自己跟她真的没有关系,甚至可能跟舅舅舅妈也没什么关系,那自己到底是谁,从哪儿来的?
沈赋看出了她眼中的焦急,让她稍安勿躁,接着听龙舞说。
龙舞继续问,“如果你女儿活着该有多大了?”
白添香就像是一个进了心理诊所的病人,坦白道,“我记不清了,我算一算。”
她掰着手指头,“好像,好像21岁了。”
晓蝶的心震了一下,21岁了,和自己一样大,会是巧合吗?
龙舞又问,“你和白沉姜的分开是因为女儿的死吗?”
白添香的情绪又有些激动,“我女儿的死都是因为他,要不是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要不是他没照顾好我女儿,她就不会死的!我恨他,我恨不得杀死他!”
“冷静,深呼吸,”龙舞宽慰她道,“那你后来有见过白沉姜吗?”
“见,见过一次吧。”
“什么时候?”
“我女儿死后第二年,我见到他跟他的姘头,他姘头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跟我女儿差不多大小,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种,估计是吧,从我们到了深镇开始,他就变了,他就看不上我了,还说外面的女人比我时尚,比我靓丽,呜呜……”
白添香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今天她的情绪实在太大起大落了。
龙舞大概心里有谱了,“其实是这样的,晓蝶是我的朋友,小时候被你哥哥领回家,说是他妹子的孩子,之后你兄嫂被大水冲走了,她又进了孤儿院,其实是个很可怜的孩子,她之前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但现在你说你女儿已经夭折了,那她肯定不是你女儿,那你说,她是谁的孩子呢。”
“我怎么知道,说不定就是我哥买来的孩子,故意安在我头上掩人耳目呢,”白添香深知他们这边有买卖孩子的事迹,她转头问晓蝶,“当时你多大了?”
“五岁。”
“五岁了还不记得自己爸妈?”
晓蝶摇头,之前的记忆完全空了。
这时龙舞提出一个大胆猜测,“你说,她会不会是你堂哥白沉姜的孩子呢?”
因为刚刚白添香说过,白沉姜当时跟一个女人在一起,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想到了什么,晓蝶立即掏出手机,兜里手机太多,她翻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这是我七岁时候在孤儿院拍的照片,请问您有印象吗?”
白添香看都没看,“我见到那个孩子的时候她估计也就才两三岁,怎么看得出……”
话没说完,她就看到了小时候的白晓蝶,这时晓蝶度过了一开始的消瘦,重新变回正常体格的样子。
白添香怔了怔,那都是将近20年前的事了,她哪还有印象,但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想到了自己病重中的儿子,自己那个急需换肾的儿子!
他老子的肾是符合标准的,但他不换,自己想换,但不符合标准。
所以她开始寻找自己以前的亲人,谁成想哥哥死了,留下一个女儿还是养女,养女有屁用,都没血缘关系。
可如果这个眼前这个女娃是那挨千刀的白沉姜的闺女,那岂不是,岂不是也有亲戚,概率会不会大一些呢!
于是白添香哎呀一声拍着大腿,“像,太像了!”
晓蝶精神一振,就连沈赋龙舞也是眼中一阵光芒闪过。
“你确定?”龙舞问。
“我当然不确定,一个两三岁,一个七岁,不过都长得怪好看的。”白添香眯眼道。
“后来你都再没有白沉姜的消息了吗?”沈赋问。
白添香摇摇头,“估计早死了吧,当年他在南方经常跟一些不着四六的人瞎混,就算没死估计也进去了。”
看来还是一个容易留案底的人,这也是一个调查思路。
不过更容易的调查思路是DNA检测,白晓蝶道,“我,我可以跟你做一个DNA检测吗?”
沈赋疑惑,“这么远的亲戚,能测出来吗?”
龙舞在旁科普,“白女士和白沉姜有一个共同的祖父,属于第三代旁系血亲,如果猜测为真,晓蝶是第四代,有难度。”
这比简单的测亲生父女难度大多了,因为测出来有关系,是肯定有关系,测出来没关系,也可能有关系。
白添香后退一步,“我凭什么要配合你测DNA,如果真是白沉姜的女儿,我巴不得你找不着他呢!”
“白女士,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沈赋开始劝她。
白添香本来就怀着目的的,听到这,她呵呵一笑,“想要跟我做比对也不是不可以,你还要另外做一个比对。”
“什么比对?”
“肾脏比对,”白添香冷漠道,“我儿子现在缺一个肾。”
一听这个,沈赋急眼了,生怕晓蝶脑袋一热答应,于是直接揪住白添香的头发,“你特么说什么,你再说一个!”
“怎么了!”白添香没想到沈赋这么粗暴,她也不是善茬儿,叫骂道,“不就是一个肾吗,人有两个呢,少一个又没什么关系,要不是我的不符合,我巴不得给我儿子呢,他才八岁,他还有大好的未来呢!”
晓蝶忙劝道,“老公,你别这样,我……”
“你闭嘴!”沈赋怒斥道,不过倒也松了手,“这件事没什么好商量,不测就不测,不就是一个爸妈吗,咱不找了!”
说着就拉着晓蝶走出了这里,一筷子都没动。
龙舞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她搀住正在揉头发的白添香,白添香止不住地骂骂咧咧,“什么玩意儿啊,一个男的比泼妇还泼妇!”
龙舞歉意道,“白女士你再想想,白晓蝶终究别你哥嫂养了几年,按理说她应该叫你一声姑姑,你也不希望她自己活得不明不白吧,我先走了。”
说着,龙舞在桌子上摸了一下,出去就赶紧追沈赋。
而晓蝶抱着沈赋的胳膊,“你别生气,我肯定不会把自己的肾给她儿子的,除非你和爸妈需要。”
“谁需要都不许给,自己留着。”沈赋的态度重新变得温和了。
后面龙舞追上他,拍了拍他的胳膊,“拔了几根啊?”
沈赋嘿嘿一笑,“一小把,都带着毛囊呢,不知道够不够。”
“再加上我这个。”龙舞摊摊手,里面是两个女士香烟的烟屁股。
“是那个女人的?”沈赋惊喜道。
“嗯,”龙舞点头,“我一开始就考虑到如果验DNA对方不配合的情况,所以带了烟,她这种阅历的女人果然是抽烟的。”
“啊,你们……”晓蝶有些无语,这两人竟然这么有默契,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他们的节奏。
沈赋龙舞相视一笑,“走吧,先找地方把样本保存好,现在就开始做检测!”
沈赋龙舞肯定不能犯老沈他们的错误,找的都是很正规的机构。
当然,因为少一位当事人,且需要加急,所以肯定也要额外多掏一些钱。
而且即便多掏了钱,对方也只能保证一个月内做出结果,这都已经三代以外了,而且样本不够丰富,工作量更大一些。
他们也理解,折腾到现在都四五点了,沈赋晓蝶是没吃中午饭了,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龙舞道,“走,我带你们去吃火锅,尝尝渝市的跟城都的有啥子区别噻。”
他们找了一家具有渝市特色的洞洞火锅,有特色的不是火锅,而是火锅店的位置,位于一些防空洞内。
晓蝶心事重重的样子,龙舞安慰道,“这次就算测出来的结果不理想也没关系,起码是有进展的,接下来咱们就回一趟你老家吧,那里的乡亲应该也知道一些。”
晓蝶摇头,“不,我要回城都,我要找到打伤我养父的那几个人!”